第4章 说是柔情
“融野年轻岁浅,许多事还要叔爷提点。”一番厮抬厮敬后融野从袖中取出半山家老爹珍蔵的枕绘“孙侄有一画想请叔爷看看。”
“画?”枯山浊眼大开,登时撂下未得昅上第二口的烟“我瞧瞧我瞧瞧。”这叔爷少时纨绔,本业耝疏,执笔无大能,唯鉴画一技声闻遐迩。
“此画叔爷可见过?”掏出放大镜,枯山弓⾝伏地,对画上男女正行之事无感,光看唐风亭台假山去了。
“你找我是找对了人啊少当家,找你娘,你就没命了。”“我也不信。!但那斧劈式山石和螺青⼊墨确是我松雪画法。”融野说道“还有⽔流,孙侄鉴画纵不精,也看得出是仿若⽩公的《兰亭流觞图》。”
收紧下巴,枯山点头:“不错,是仿的若⽩。”得叔爷肯定,融野却不得展眉:“叔爷所见,此乃门人所作还是…”
“不急,你且来看落款。”闻言,融野才想起她全在意了画本⾝,看了那么久也没留心过边隅落款。放大镜下赫然是“隐雪”二字。没能忆起这是谁人雅号,融野看向枯山:“叔爷有何头绪?”
“呵呵”笑两声,枯山重拾烟杆“斧劈石不难,螺青⼊墨也并非松雪独创。这流⽔么,是有若⽩七分精神在的。”
“叔爷认得这‘隐雪’?”“是谁不要紧,你拿这东西来问我,想必是对此人有趣兴了。”两掌捏拳,融野直言:“此等
绘,净折我松雪门风,融野感忿。”
“那你且去一见,不亏。”“此人⾝在何处?”“这个么…”烟管搔了下鼻翼,枯山扭捏好半天。“是在何处?”融野穷问不舍。
“吉原吧,嗯。”***“玄武帝时有女御一人宠冠六宮,唐国贵妃杨氏者莫可相较。越年,女御产子,龙颜大悦。女御出⾝卑微,幼子无外戚照拂,帝忧心,随降其为臣籍,赐姓“橘”
橘殿虽为女子,然好扮公子相,只因帝常言若橘殿为男,必立东宮,如此打扮,帝见之宽慰。宮中女子皆知橘殿为女,从不疏远,每每
喜相
。起初只品茗对弈,后邀橘殿⼊帐,橘殿亦未拒绝。
橘殿芳华令男女倾倒,其俊美举世无双。”“唉…”和纸随踯躅的叹息飘落。橘殿既是女子,无外戚照拂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玄武帝又忧心什么呢?降为臣籍是在小题大做了罢,就当个圣上的掌上明珠岂不美哉?
前半段踯躅不太懂在写什么,后半段倒有趣得很,橘殿因是女子,跟宮中女院女官亲近,⼊闺进帐想必自有一番风流。
左右不过一段写不成物语的糊话,踯躅再不去想。裸露襦袢外的肩头擎受不住晨晓寒凉,两脚一勾,她⽔蛇般潜⼊被褥捂实昨夜难得休憩的这副躯体。
“呀…”⾝旁同
共寝的女人⽟肌冰冷,
靠着她汲取些温暖,未想反冻个
灵。说是生在隆冬所以本名“真冬”可连体温都寒若隆冬未免过分了吧。
若非昨晚酒喝多了烧心,必是没法子挨她睡一宿的。女人随
得很,平⽇不盘发,夜里觉睡也不用费心思迭整。
乌发软滑,一些掩着她的面,一些于⾝下如浓墨涴演。抻手去探她的鼻息,确认是还活着的,踯躅为多余的担忧忍俊不噤。靠近一点点再一点点,也不嫌弃她冰凉了。
隐雪先生,⾝上冰冰凉,一手丹青好枕绘看得人心里暖得不安分。天未明,依偎女人⾝后半晌,直到纸门外传来阿莺的声音:“踯躅姐,起
了。”
“去,叫她们别进来,谁进来就打断谁的腿。”接过阿莺手中⽔盆,踯躅掷下狠话。哪见过此般踯躅姐,阿莺不仅没唬着,还捂嘴笑:“您对别人可没这么过。”
“我想和她多待会儿,不行吗?”话说回来,谁又见过倾城屋的踯躅太夫这么不客气呢,阿莺十岁起就在她⾝边服侍,反正阿莺没见过。
“晓得啦,您慢慢来,您不吃的话隐雪先生的那份我就搁在外头。”小蹄子乖觉,不愧是太夫一手教调出来的,踯躅満意极了。轻手轻脚地回到被褥边。
清醒了,再睡不着了,踯躅勾来辩才天屏风上挂着的华美羽织,而后坐在那愣望抱弹琵琶的女神辩才天。
辩才天是吉原游廓做女屋生意人的女神,起初没人想得到太夫的寝屋里还能有女神像,隐雪先生提了一嘴,真画出来竟是出奇得好。花花草草,不错。
绘也算符合她们每天⼲的事儿。
可女神辩才天,没有比她的注视更动人的了。踯躅每见辩才天屏风都觉得內心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和纯净。“你如何,在此…”哑音⼊耳,踯躅转首,她起初先睁开一只眼,隔着发帘漫无目的地看了会什么。
不像在看这踯躅,只是盯视虚空。踯躅险忘她是近视眼。“你怎么在这?”听她又问了一遍,踯躅当即拧
支⾝:“我怎么在这,您是问我怎么在这吗?”
被褥她扒去大半,二月天凉,真冬缩了肩膀,捂胃盘腿坐起。“我应教你们都回去了吧。”宿醉未醒,
着太
⽳,她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沙哑。
“对,您是遣我们回去了,不假。”凑到真冬面前,踯躅鼓圆了那双眸倾天下的桃花眼:“可留奴家的也是您。”狐疑,真冬低头把自己上下扫了一通。
⾐衫完整,全无异样感,应该单睡了一觉,没⼲什么其他的。头一点,真冬语气淡淡:“借你这睡了一晚,多有叨扰了。”
“您可真是…”想想也是怪生气的,昨晚是富甲天下的那位夫人做东宴请隐雪先生,⾝为倾城屋的太夫,得夫人吩咐自然是要服侍她的。平⽇里总想与她一宿
绵,奈何隐雪先生总以“太夫价⾼,不是这落魄绘师买得起的”为由推三阻四。
即便两人在屋,千拨万挑下她也只冷静作画,从无越界之举。昨晚是夫人成全了这踯躅的心意,她喝醉了,遣散一众侍女,又独留了太夫。本以为真能共赴巫山雨云,谁想她变出一摞纸来要看她写的物语故事。什么橘殿什么玄武帝,越看越气。
想再跟她亲近些吧,好家伙,睡着了,像个死人!“您可真是让人没话说…”挽袖,正要伺候栉沐穿戴,却看她东摸西摸地在找什么。
“眼镜不是在您鼻上架着吗?”“我在找笔。”注意到踯躅发间一杆与太夫⾝份不相符的羊毫提斗,真冬颦眉:“怎在你头上?”
“呀,您还好意思问呢,不是您自个儿揷进去的?”“胡说八道。”轻声啐了一句,真冬抬手就要拔了那歪揷的笔簪,全无昨夜醉后的柔情。好吧,说是柔情,也不过是话比平时多几句,没一句是想听的甜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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