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头几天不适应
他先让她睡上一觉,等于露睡醒,杨峥回来,⾝上没有⾎迹,一切处理妥当。全程没有她的参与。瞒不住的,察警迟早找到他们,在察警找到之前,杨峥带她回老家主持丧事,他舅舅没挨过这年夏,病死在
⽔县。
丧事在农村
办,杨峥带着于露一起回去,舅⺟老了很多,哭很多次,视力大不如前,看到于露也没认出来。
村里人说这小女孩
俊的,杨峥说我女朋友。⽩天他们守在灵堂上,夜里窝在散着一股霉味的老屋,有时候睡着睡着,他们就醒了,于露没出声,眼泪淌出来,他给她擦,不说话,抱紧她爱做。
黑夜似乎⾜够滋生无尽的
望。于露跟杨峥在老屋里连续做了三个晚上,要不是⽩天有丧事,甚至都不出门。
只要门一关上,于露⾐服还没脫光,就被杨峥庒在
上⼲。黑暗中,他们看见彼此充⾎的双眼。按照村里的传统,火化后,要把骨灰放在村里的老寺庙里夜一,亲人在这朝庙里的菩萨跪拜磕头,祈求菩萨能够保佑亡灵。于露磕了三个响头起来。
昏暗的天⾊中,看到正面两面威严狰狞的菩萨,她的前半生一直被死亡气息
绕。⽗⺟意外离世,陈嘉治的车祸,沈均舂的死。
她的前半生被死亡切割,变得破碎。后半生,还未发生。祭拜后,杨峥握紧她的手,拉她从蒲团上起来,回到老屋他还不松开。丧事结束后,他们没有离开。杨峥带她去以前常去的地方。
那里种着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上密密⿇⿇刻満了孩子的奇思妙想。于露也想刻字,捡起一块石子,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树⼲上一笔一划刻下几个字。
今天天气真好。第二天收拾东西,当做一切没发生,坐上开往G市的⾼铁,发动前,旁边座上的孩子把橙汁打翻,溅了杨峥一⾝,于露想教训这孩子,却被杨峥握了握手。
他把背包放在她腿上,起⾝说“我去趟厕所。”于露催他“那你快点。”眼⽪忽然跳了下。
她紧攥着杨峥的背包,出发前她给收拾的,里面有他这些年的积蓄,很多很多钱,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攒下来的,等到⾼铁发动了,杨峥还没回来。于露眼睁睁看着列车慢慢动起来。
周围风景掠过,将要进⼊隧道,由一刹那的光明转成黑暗,带着一种深邃行进的声音,她眼睁睁看周围乘客陆续起⾝,下车,车门关闭,列车继续行进,她始终没有下车,僵冷地坐在座位上,对面的乘客换了一个又一个。
杨峥始终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在中途下车。杨峥是自首的,判了八年刑,他穿着蓝⽩⾊条纹囚服,剃了很短的头,看起来真像一个犯人。
他要穿这件⾐服八年。从杨峥的二十六岁到三十四岁。也是于露的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会见室里,于露说了很多话,有些说不下去,微微垂眉。
对面,杨峥眼睛是肿的,眉骨上有大片淤痕,他以前很好看的,现在像个充气的猪头。监狱里有两拨犯人挑事,把杨峥打了。
打他的人跟着沈均舂。杨峥翘着
角故意逗她“女孩子是要漂亮的,不要哭,不然要变丑。”于露看着他的眉目,忍了忍,带着一丝哽咽“哥你疼不疼?”
“不疼。”杨峥笑了下,好像在安慰她,不小心扯到
角的伤口,他慢慢止住笑,像在平缓疼痛一样。
于露上⾼一那年,常常有人打电话到家里,他总会听到不同男生的声音,但从没有在他们的声音里听到真正的爱意。于露的前十八年,被轻
,被辜负。
于露的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应该和同龄人一样,顺利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生活圆満。现在她一趟趟跑回来,跟他在监狱里一天天衰老。从前沈均舂是她的噩梦,现在以及往后八年,杨峥这个人成了她的累赘。
“于露,我现在戒烟了,你看,没什么戒不掉。”玻璃窗那边,男人眉梢一贯翘起来,咧嘴笑了“听哥的,现在立刻回学校,明早起来,満学校都是好男人,个个都比叫杨峥的好。”
于露俨然知道他的意思,不响,眉头紧拧着,直洞洞望他,眼里蓄泪。杨峥自首的时候,她没哭,之前来探监那么多次,也没哭,因为还未到分离的时刻。
“杨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看到她流眼泪,杨峥不能摸摸她脸颊,不能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于露,我们不见面了。”***大二那年暑假,于露做志愿者,去云贵山区支教,碰到另外一批支教团队,胡述加也在里面。
学校条件艰苦,破烂泥泞的
场,下雨漏⽔的教室,天花板上钉着一把大电风扇,在那个夏天吹得晃悠悠,时常有人怀疑,电风扇砸下来把人脑袋卷进去,但这一直没有发生。
学校没有澡堂,志愿者们每逢周末会去县城里的澡堂,女生成群结队一起去,叫村里的人载一辆拖拉机,她们坐后面的稻草上,一路上说说笑笑。
于露也在里面,等回来的时候,于露没回来,有个女生解释,于露丢了样东西,
重要的,叫她们先回来,等于露找到东西了就叫辆摩托载回来。于露没有叫摩托载回来。
她以为那样重要的东西在澡堂里丢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就知道落路上了,顺着回去的路找。天⾊黑了,回村的路上人渐渐少了起来。
胡述加骑辆小电驴找到于露时,她正蹲在路旁翻狗尾巴草,正把一块护⾝符找出来,他叫了她一声,于露似乎被吓了一跳,护⾝符从手里掉下去。
正好掉路旁的河里。眼看要漂远,于露鞋子也没来得及脫,直冲冲往河里撞,被陈述加拦
抱回来,他抱着她往路边走去。于露着急,说东西还没找到,你快放我下来。
胡述加没听,把她放在河边,于露急得眼睛都红了,看不到护⾝符,以为漂走了,她竟然还想往河里走去。
胡述加不知该气还是该好笑,抓着她胳膊给拽回来,捏住她的手摊开来,往她手心里放了一块
透的护⾝符。于露看到了,抓着护⾝符往
口上捂,很舍不得的样子。
胡述加看着有些揪心“这东西比你命还重要?”于露没理他,扭头走出河边,走到电瓶车旁,看他站着没动,回头看他一眼“你傻啥愣着⼲嘛?”胡述加笑笑,跟上去。
他们在学校待了将近一个半月,胡述加时常听同伴提到同一个人的名字。于露,他们说于露眼睛真大,于露脸真⽩,于露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没?有了吧,像长她这样的,没有才稀奇,他们暗暗关注她。都是大生学,刚来山区支教,头几天不适应,给家里打电话偷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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