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陵一言不发
安陵写了整整两张纸,书信不宜太厚,留给我堪堪三行,我接过笔,默默沾墨,一笔一划,书写地格外认真,就像当年他兵临洛
城下,我不愿他因我受制于人,托安陵传话。
但使心相念,高城又何妨,即使我与张矩的八年龃龉,可我一点也不想他出事,我骗不了我自己。
“就这一句话么?”“这一句话就够了。”***仔细想来,这估摸是第一个没有张矩在场的生辰了。
前线战况捷发,雪花似的书信快马加鞭散落至长安,而我正于廊下看阿浓玩耍,上林苑猎来的那只狸奴扔到雪里倒是一点也分辨不出来了,阿浓玩累了靠入我怀中,与我一道看起家书。
张据说,会尽量赶回来为我庆生,我只当他胡话,这种关头怎可在宫中再行铺张盛事,阿浓细软的发丝摩挲着我的下巴,笑着说想给张矩回信。我应允了。
牵了她去珠帘后,出落得愈发标致的小女郎敛了
子端坐在桌案上书写着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这时青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阿浓后
言又止,我心下了然走到廊下:“什么事?”“娘娘,奴这小两个月留意着。
那位怀姝女郎频繁打听出宫的制度,说是想给远在会稽郡的父母写信。”青兰走上前,伏在耳畔低语“原是以寄发的。
只是一听到都要经过盘查又闹了几次脾气,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内贵人’“真是可笑,还以为‘内贵人’是个什么称赞不成?奴担心,这位怀姝女郎别有用心。”语毕,青兰抬头看我脸色。王怀姝与我同姓,为了避讳,整个福宁殿的宫奴都只唤她名。
“别有用心也是她自己的心思,旁人如何轻易就这么看了去。”我捻了帕子,指腹摩梭着金线绣的牡丹“将且再小心照看着。陛下即将凯旋,尚未有定夺前不可让她有事。”
只是王怀姝的身孕不似正常八个月的样子,格外大一些,可细看过药方也没有差错,许是王怀姝格外看重这个孩子。
到了我的生辰宴当天,因为先前就已经晓瑜东西各宫,前线战事吃紧,虽不能开源,但后宫至少做到节俭,当天后妃们送来贺礼也便无需再多事。
这几个月安陵都宿在福宁殿里,看雪刺绣听曲儿,一次两次还算新鲜,可日子久了安陵便坐不住了,开始各处串门,闹腾了小半个月,近来突然惫懒起来,只说
疼。
我知她素来不爱
都让太医令来请脉,猜测她的
榻太过松软,便让宫奴给她换了厚实的垫子,过了两
倒也不嚷嚷了,青兰端来了长寿面,我和安陵也停止了闲聊。
安陵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碗,升腾的雾气柔化了她秾丽的眉眼:“早就对你的长寿面久仰许久,今儿个倒要尝尝,让张平寅如此魂牵梦萦,生辰宴还没结束就火急火燎退场的东西有多大魔力!”
“哪儿就这么夸张了?”我听完不
失笑“不过是日子长了成了一个小习惯罢了。”那会子他东征西战,别说什么寿宴了。
连安安静静坐下吃完一碗长寿面都略显奢侈,如今得以安稳些了,倒觉出清汤寡水的美味来了。
每回生辰宴我都会提早为他下一碗长寿面,不论晚宴结束地多晚,张矩都顶着寒风来福宁殿走一遭。安陵素来不是个挑嘴儿的,眼下用完抚着小腹平躺在地,餮足地眯着眼。
阿浓有样学样也躺在她的身边,侍奉在侧的宫奴们瞧见了都捂嘴掩笑起来,我无奈摇了摇头…若不是知道安陵早已嫁作人妇,我只当她还是那个在洛
行宫无法无天的嫡长公主。
“美食美景,若是现下再来个美人儿奏乐起舞,岂不美哉?”安陵一副长安纨绔的模样,逗得几个娇俏小宫婢羞红了脸。我停下手上针线…近来在给阿浓和琰儿做小香袋,得了空就绣。
也不兴赶着。至少是为人母的心意。可到底不是惯用的手,再如何细致也回不去从前的
密秀美。
好在阿浓人小心却细,赞美的话如
,我也知道子不嫌母丑的道理,可听了终归心里暖洋洋的。“你若是实在想听,让乐府的人来一趟就是了。”我笑着给安陵建议。
“那便算了,宫廷里的靡靡之音,我等曲高和寡之人的情致可欣赏不来…”安陵嘟着嘴咕哝,转头又和阿浓玩闹起来。
我勾起嘴角不再言语,安陵也是个心软的,顾及着我不能再抚琴的伤痛借口推拒,其实她不必如此顾惜我,倒也没那么霸道脆弱了。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心里落差确实大了些,面上不显,可心里终归难过,甚至有几个曾经追随过公子明但被张矩宽恕后就藩的藩王,故意给他难堪,一架架古琴往福宁殿里送。
我让青兰赶紧收起来可还是被张矩看到了,只能再急急安抚他…主要是不宜再对藩王下手,否则真要落了个不悌不义的口舌。
看着张矩阴沉的脸,我知道他忍着怒火,晚间与我温存时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我的右腕,结束后我累倒在他怀里,大约是在梦里吧,听到他轻轻地跟我说了声“对不住”也在那一刻,我才正视了这段悲痛,埋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
起来,我眼睛红肿地像只兔子,青兰偷偷告诉我,张矩把宫里所有的琴全砸了,堆在永巷,一把火烧成灰烬。焦灰的味道远在福宁殿也能闻到,又过了几
,那些借机挑衅的藩王被接连削藩
足,朝臣们敢怒不敢言。
我当然知道张矩没有听从规劝,可少年的情意火热直接,只那一次我由了他的
子去。少有的。
他没有那么多的前瞻后顾,只是为了我的委屈。又过了许久古琴在宫里才慢慢不再“不可说”胡闹任
是我生命中的零星,可体验过一次我还是要做回那个端庄仁厚的中宫皇后。
安陵说我活得累,说张矩、季
见,说这宫里她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戴着面具,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被严格控制了的,甚至与王怀姝狭路相逢时,安陵一言不发,我却被她盯得想要落荒而逃。
安陵嘲讽:“这便是母仪天下的代价么,爱着一个把心分给许多人的男人,还要把自己的心碎了又碎分给他的孩子。”我有些讪讪,想为张矩辩解几句,可回神又想。
他什么事都想自己兜着。把我蒙在身后,那我又何苦替他解释,苦笑着也就由安陵骂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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