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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又如常云淡
 苏题提笔坐在书案前,案上宣纸空空如也,不落半点笔墨。笔尖磨在太阳上,她闭目冥思苦想,搜肠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案宗该怎么写。

 她活了十八年,大事小案见过不少,卷宗密折都写过,还是头一回如此江郎才尽。这都要怪那个敷衍了事的蒋晚槐,让她无从下手。

 正殚竭虑之时,门忽然被打开,苏题慌忙住起飞的宣纸,只见蒋晚槐与刘茂时走进来。

 “苏师爷,怎么样?”两人穿着新买的袍衣,银色发冠上戴着朵红色茶花,俏归俏,就是有些不相称,在本朝,每逢重大节日场合,男子也都可佩戴簪花,不过都是些英俊潇洒的贵公子居多。

 在苏题眼中,要么就是有玉树临风的潘安貌,要么就是学识渊博的文人客。可这两者,蒋晚槐与刘茂时偏生都不沾。“敢问刘主簿为何没有娶亲?”她突发奇想的偏头问道。

 刘主簿已经三十有四,有些少白头,嘴上方留着两撇修剪整齐的胡子,平里并无不良嗜好,上总挂着纹绣荷包,里面放着各类木珠子,闲暇时就喜爱拿出来雕刻两刀,以此为乐。

 他虽然已经不年轻,但气质成,又学识渊博,身兼主簿这个肥差,自然是不缺银两的,只是从未听闻他有娶亲的打算。

 “不怕师爷笑话,这儿地广人稀,能娶上房实属不易,我原本是有过一房,可惜福薄,早早病逝了,所以…”

 话到此处,刘茂时羞赧望了望身边的蒋晚槐,舍下老脸道:“就想趁这次花朝节,再碰碰运气。”“那大人呢?”

 “我?我在家中定过亲,还没来得及成婚,就跟我父亲闹别扭,买官到这儿来了。”苏题道:“那你也想找一个?”

 “男人三四妾,这不是很正常嘛?”他坦坦,反而觉得苏题问得好奇怪。苏题哦了一声,伏案继续写案宗。

 “别哦啊…咱们县衙上下十几口,就你一个女子,给参谋参谋。”苏题忍俊不,不敢抬眼细看,生怕自己失态笑“好的,就是花俗了点。”

 “是吗?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医馆的泽沐也拿了这个颜色,估计他跟段西官都这么戴。”

 西官?苏题想了想那个画面,眼里浮笑“如果是他们俩戴,兴许能好看一些,哦不,是很多。”霎时间,对面的两个男人脸色难看无比。

 苏题自发忽略两人不雅观的表情,心无旁骛地提笔书写。***红霞落幕,柔柔暖风吹散青雾,黑蓝色夜空星罗密布,弯月空悬。

 苏题写完案宗出来,郎朗夜空,泻下一地银光。街上灯盏光照,人影错,未成婚的男女手执花枝,步履款款。“奇怪,花朝节怎么晚上才开始?”苏题回客栈换衣服,想着手里空空

 就随手从门口折下一枝梨花混上街。街上花红柳绿,繁华之至,比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路吃喝玩乐。

 最后凑热闹买了个河灯,虔诚许愿之后,一抬眼就看到拱桥上一位翩翩公子煞是惹眼。潺潺水桥下游过,她跑上去,待看清人面貌,不由得眉开眼笑“西官?你怎么会这儿啊?”

 他羞赧挠头,眼里冰晖烁烁“我我好像…迷路了。”苏题张望四周,万头攒动的长街灯火璀璨,疑问:“你是跟泽沐一起来的?”

 “嗯”苏题眼睛扫过他头顶,青玉发冠束着乌发,却不见花影,抿嘴轻笑:“你为何不戴花?”段西官被她问得一愣。

 之后腼腆地笑笑“我双目失明,戴了也看不到。”清风拨过,上空垂挂的纱灯散发着红光,将他白皙的脸照的恍若三月桃花。

 苏题从手里的花枝上扯下一细枝,在他冠发上,娇的白梨瞬时变得金贵起来“旁人都有,你自然也要有,更何况你戴着比他们都好看,再说了你看不到,我能看到。”她声浅带着俏皮。

 正如人月夜,容易人心神。段西官从明黄袍袖中拿出一枝血红梅,芳香怡然,瑰丽的花瓣上云蒸蔚然,靓丽无损。“路上人多,我怕撞坏了,所以就藏在衣袖里。”“这就是江岸最南的红梅吗?”

 “嗯…泽沐骑马去摘,我让他帮忙带了一枝。”苏题拿在手里观摩,花枝苍劲,瓣上水晶莹,颜色像是沁在水中的红宝石,美动人,幽香馥郁。“难怪明玥姐说它最美,果真是明夺目。”

 她不由惊叹。段西官连眼睛都笑了起来,犹豫片刻,有些不太敢问“你的花送出去了吗?”她晃神“哦还没有。”

 “那送给我吧。”他忐忑地摊开手。冷白色手掌中纹路细腻,堪比十指不沾水的大小姐。

 苏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梨花,挠头不好意思,献过去“我的花是随手折的,还望你不要嫌弃。”段西官低头轻嗅,一段梨花香气灌鼻,之后引入心肺,温恬静“不会”“那我送你回去吧。”

 苏题牵着他走下拱桥。华灯初上,热闹的街上人群密集,遥遥河灯在水中随颠簸,星星点点飘出河坝,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起明灯,街头巷尾都飘着各种香气。苏题挽着他,闪避左右人群“对了,你们为什么叫苘山大人?可城里人却并不认识他。”

 “在很久之前,锡兰城经常有旗人来犯,苘山与他父亲都曾经庇护百姓的忠义之将,虽然现在将军死了,但受惠之人,仍尊苘山为大人。”

 “原来是这样,那苘山应该很爱护这里,难怪我第一次来时,他一眼就认出我是外来户。”段西官的手紧了紧,清音若水“他不是坏人。”

 “嗯…我知道。”暮色苍茫,幽蓝的夜空中冉冉升起黄澄澄的祈福灯,一个接着一个,如同火树银花那样风飘散,形成浩瀚灯空。

 地上人声如沸,繁花似锦,处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绚烂,烟花砰砰炸开姹紫嫣红,寂静的锡兰城今夜美不胜收。路上热闹非凡,一缕花香飘来,让苏题停住脚。“咦”段西官顿足,侧耳问道:“怎么了?”

 “刚才有个戴鬼面具的男子,手拿着一株金昙花,那不是深秋才开的花吗?可现在才是初啊。”段西官默声,水亮的眼睛里幽攒起深,不过一瞬,又如常云淡“应该是特意养的吧。”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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