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疲倦地握着手
小狐狸警惕地挣扎着。环顾四周,发现竟然到处都是人,大家住着简陋的帐子,很多青壮年甚至只垫了一块
布睡在地上。这些人是什么人?怎么都是没见过的?它后颈
都炸了,喉咙里叫得又凶又很。
这时,人群后方的老人妇女才挤了过来,见为首的男子动作
鲁,一位老人立马让他放手:“桑洲的狐狸本就多,此处窜来一只狐狸也不稀奇,混小子快将它放了!”
也有妇人应声:“是啊…我们在此苟活本就是托辛氏的福,你可不要在这里欺负狐狸!”男子被骂懵了。
讷讷地将它放在地上,磨着后脑:“我…我没想欺负它啊。”小狐狸一落地就哧地溜个没影,直接钻进布料木柴的沟沟壑壑里,警惕地打量周围。这里实在太多人了,环境糟糕得不得了。
又是桑洲口音,又是
七八糟的方言,它昏头涨脑地听了一会,才辨认出来这些都是当时辛梓送进内城躲避的外城居民和游商,周氏带兵进城之后,内城居民全都
足在家中,只有这些居无定所的游商和家在外城已经无处可去的可怜人被关在荒僻之处自力更生。
它探头四下看了看,忽然在无人的墙角看到了两座小小的碑。是什么?小狐狸颠颠跑过去,蹲坐着细细查看。两座碑,都用很
糙的木石所制,远看几乎一模一样。
近看才能发现还是有差别的,左边那座像是一块小小的墓碑,右边那块刻画了一些祥云图腾,有些像庙宇神龛里会供奉的碑铭。它看不懂,歪头打量。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个男人,但是气息迟滞脚步虚浮,身体并不健康。小狐狸耳朵摆了摆,对这样病弱的对手并不在意,仍然蹲坐在原地看着。
身后的男人似是靠近之后才看到这里还有个不速之客,愣了一下,嘶哑地笑了起来:“怎么有客人在?”他声音干哑
糙,
经风霜。
但温和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
望,小狐狸回头看了看他,似乎是个渔民,说着方言,面上被冻得发红。
渔民手里拿了两个开裂木碗,应当是自己做的,做工极为
糙,里面盛着的也只是一些混杂了谷物豆类的白饭。
见小狐狸探着头看自己的碗,渔民踌躇了一下,从一边小碗里拨了一点给它:“今
猎到了野鸟,饭里浇了一勺
汤,也不知你爱不爱吃。”不算好吃。
但闻着也还可以,小狐狸摆了摆大尾巴,慢慢吃了起来,男人笑了笑,面上的皱褶伸展了几分,又转过身,将手中的两只碗在两块碑前摆好,用袖子擦了擦碑上的尘土。一人一狐安静了一会,男人呆呆地看着两块碑。
忽然笑了:“…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供奉,能有什么用?”他并不觉得一只野狐狸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纯粹有些茫然地放空,想要对着这个妖
般贸然闯入的生灵倾诉一下。
“一碗给死去的人,一碗给还活着的人。希望死去的人能安息,希望活着的人能获得更久,在祈愿之后,因为都在挨饿,还要把这两碗饭都拿走,喂给身边的挣扎活着的人,我们这样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小狐狸不吃东西了。
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神似乎也是温软安抚的。男人嘲笑自己竟然脆弱成这样了,但还是忍不住跟这个乖巧的小生物对话,他手指着左边的小小牌位:“这个是我女儿,城破前几
才出生的,生的时候难产了。
还是辛氏的族长派了医官来才母女平安,我原本还想着给她起个响亮的名字…但是战
来了,又是冬天,她没熬过去,走了。”
男人的眼角似乎有晶莹闪烁,像是
熄干柴尾端残留的红热火星,自己沉默了一会,又反过来扯着笑容安抚面前的小狐狸:“这种事,战
里可太多了,这已经是我失去的第二个孩子了。
以前那个逃荒时饿死了…后来我们逃来了桑洲,定居许久,本以为终于可以过安定日子了。”他声音里有痛极麻木的遗憾和恨意。
可是恨谁呢?天道不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打来打去,打去打来,有的人赢了,有的人输了,但真正
血流泪的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史书和传奇里永远也不会留下他们的影子。男人怔怔地看着左边的小小方碑,用袖子擦了擦脸,他继续擦拭右边的碑,絮絮叨叨:“这个…不是我立的,这是大家一起做的,虽然丑了点,也算努力装扮了一下吧。
这是给辛氏的那位族长的,以往我们在外避
,没有氏族护佑的
民根本无人在意,这位族长还是我生平见过的第一个会庇护
民的,他是个好人,只是身体不大好,听说还被俘虏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祈求让他活下来,活得久一点,长久地庇护我们…”小狐狸摆了摆尾巴,用尾巴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它不懂人间的事,它只觉得,人世间真的好苦。今
天气晴好,
光穿透云雾,照进窗棂。
半躺在
上的辛梓眯着眼睛,望着一缕一缕的光线发呆,他可能是短暂地昏过去了一阵,也可能是感知能力消失了大半,等察觉到身边有动静时,那人已经坐在了他
边,那人围着厚厚的大氅,腹部圆润鼓起。
“…”辛梓眯着眼睛端详了她好久,迟疑地开口:“…是所有妇人的胎儿都长得这么快吗?”辛枝轻轻敲他枯瘦的手腕,训他:“是你晕太久了,我肚子只是比别的孩子长得略快一些。”
“是吗…”对时间的模糊让他迟疑,上次他们见面时,她肚子还只是圆圆一小块呢“我又撑了这么久啊。”
“这有什么好吹嘘的,你的身体还是太差了,该能撑更久的。”“是是…阿枝是要当将军的人,孔武有力。”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对彼此瘦弱的模样说什么,就好像这只是一场再平淡不过的聊天谈心,而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告别。临走之前,辛梓体力告罄,眼皮已经快要闭上了,疲倦地握着她的手,用了些力道。
“…干什么?”辛枝低声问他。“没事。”他意识模糊地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又很快低下了头:“我只是不舍得你。”辛枝没有说话,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了他干瘦的脊背。错身而过时,辛梓在她耳边叹息:“别做傻事。”同胞生子,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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