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现在裑负冤孽
狐神精致的眉毛扭起来了:“你就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那小东西可不是来你这里散步的。”奇怪的事…那确实有。霍坚把头埋得更低了:“是什么类型的事?我方才一直在屋内,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
“它只是个成了
怪的野狐,现在只学会了入梦,还没什么杀伤力。”狐神的声音轻轻泠泠,听在霍坚耳朵里却让他坐立不安。怪不得那只
怪冲他来,原来是狐神的小宠物拿他出气。
万幸那只野狐狸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变成了谁,不然他现在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狐神察觉到了他的动摇,从鼻腔里疑问地嗯?了一声。霍坚强行转移话题。他向房门拱手:“如果需要的话,您可以随意去找,我不回去打扰您。”
“不了。”谁料狐神一口拒绝了,她目光从房门上一扫,似乎有些暗示意味地看了看院子里一处角落:“我早就烦它了,如果它就这样消失,那可再好不过。”在霍坚没反应过来的愣神中,她转身就走,衣袂飘飘,不过比她的脚步更快的是一声惨嚎。
“呜哇哇阿秘阿秘!”一个灰黄灰黄的小身影从刚才她看过的角落里一溜烟地冲出来,
滚
地爬上墙去,像个上
不均的小土球。“不要丢下我!这个男的好凶!还要杀我,我才不敢出来的呜哇…”它哭声震天。
最后哭累了的小黄球被狐神捞在怀里,一抖一抖地打着哭嗝,狐神坐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翘着腿摸它的
,而原本只想坐一坐清净一会的霍坚立在一边,狐神冲他抬了抬下颌。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从桌上接了一杯冷茶,递了过去,她挑剔地转了转,戳了戳杂
小狐狸的脑壳,对方唧唧哇哇地从她怀里拔出头来,凑上去大口喝起来,大概是哭渴了。
小狐狸一边吨吨喝水,一边用泪汪汪的眼睛瞥着霍坚,它整个脸上
都被打
了,巴巴黏在一起,有些滑稽。霍坚觉得狐神特意留在这里应该不止是为了蹭一口茶,果然,过了一会小狐狸不再哭了。
她就拍拍它的背,让它从墙上翻出去。灰黄
的
球不安地看看自己的主人,再瞪那个凶巴巴的男人一眼,又看看主人催促的目光,耷拉着尾巴跑掉了,剩下的冷茶被狐神直接泼掉,滋润了花丛。
她抱着臂,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李氏秘宝的,还有它到底怎么找?”来了。
特意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不光是为了找自己的小宠物,还是要避开家族里的人密谈。霍坚下意识地
直后背,简明扼要地解释起来,其实最开始,玄鸟周氏真的将王位打下来之后。
他们并没有将搜索的重点放在藏书浩瀚的御书房里,毕竟他们周氏出文人,自家的藏书已是当世之绝,初接手后的重点一直在兵符、屯粮、科举上,并没有人想到去御书房里翻找,只是派人保持着日常的维护,直到六年以前,当今陛下即位。
这位一上任就接过了烂摊子,外有狄人扰边,内有虎视眈眈的两支强族划地而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进帝都,改朝换代,当时的大臣们还都在忧心年轻的新帝该如何打理这一团糟。新帝的答案很简单:我不管,你们来。
他一头钻进御书房里,天天写诗作画,
文颂字,笔下写过了千秋万代,一眼都不肯看看自己千疮百孔的社稷,然后他发现了一本薄薄的绢书。
“绢书上有一首诗,诗中描绘了在苗疆的八万大山中,一处龙脊之下的山谷里,铺满了李氏多年敛财得来的黄金与白银,珠玉宝石嵌在小山般的金块中间。”
狐神托着腮,低垂着眼眸,浓密卷翘的长睫在面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哦?”霍坚的声音有些北风的凛冽沙哑。
他在万籁俱寂的夜
中向面前的清贵女人讲着那个神秘的宝地:“除了金银财宝,在被称为‘龙眠山谷’的密地里,还有着上千套
兵神甲。
金龙李氏曾经掌握着最为卓越的冶炼之术,曾经一支金龙军刀
不入、水火不侵,所向披靡…”
女人讥诮的声音打断了他:“多坚固的盔甲也没挽救李氏王朝,末代龙帝直接命令金龙军退守谷地,最后被刘家围杀,弹尽粮绝而亡。所以,你主子。
那只鸟,不会只想靠这些兵器甲胄扳回局面吧。”她的讥讽挡都挡不住,不过她也根本没有遮掩就是了,霍坚沉默着。没有反驳。谁看不出来呢,玄鸟周氏的江山已经被几十年的战
熬的千疮百孔。
除了三面环水一边靠山而天然隔绝的桑州还是一片祥和,外界的每一片土地都因为连年的战火而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一些饥寒
迫的贫民们甚至靠吃土维生。
他曾经带兵经过一个村庄,那里的村民们都是从战区逃来暂住的难民,地里的庄稼都被翻的干干净净,连野草都被割来煮汤,他们生锈的铁锅里炖煮着什么混浊的东西,发出难闻的臭味。
无神绝望的一双双眼睛看向这队死气沉沉的士兵,像濒死的野兽,面色干枯,身体瘦削。难民里,一个小孩老人都没有。
易子而食,人间惨剧。听说麒麟治下土地肥沃井然有序,人人都能吃
,安居乐业,就连鲁莽自大的虎氏领地里,都法规俨然,不可剥削平民,令其休养生息。只有周氏的大历朝,大厦将倾,已经孤注一掷,连年加征兵税,又连年败仗。
若不是麒麟和虎两家互相牵制,唯恐对方占了便宜,重蹈蛟龙刘氏覆辙,王位怕是早已倾覆。
但…平民们到底希望谁来做自己的皇帝?龙椅之下山呼万岁的人民们,到底希望大历千秋万代吗?霍坚不敢想,每当看到麻木的难民们,他都觉得喉咙酸痛。
可…他终究还是大历的臣子,大历的将军给了一个即将饿死在边关的少年一顿饭,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大历的剑。
他只希望…如果真的能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得到那些甲胄,得到那些金钱,朝廷胜利能给人民一条生路。胜与败、生与死。
这些天天在朝堂之上争执不休的道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已经不重要了,打了胜仗,或是输掉,这片赤地焦土之上的万万苦民,仍要在天地熔炉里熬炼。
作为臣子的忠诚和作为人子的怜悯在他的心里灼烧,让他夜夜挣扎,翻滚不休。曾经他做出了选择,后果那样惨烈,而现在的他身负冤孽,已经是个麻木的罪臣,丧失了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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