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豪华舒适的马车车厢内。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车厢四面皆用挂毯装饰,即使车内的人不小心撞上车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而且茶具书案软榻无一不全,宛如一个活动的屋子。
此时,淡紫
地毯上有一人静静沉睡,恬静而美丽的容颜像一缕阳光,温暖人心。
一
薄薄锦被覆盖在她身上,红色被面将她的肤
映衬得更加如玉般
人。
柳叶眉,长长睫
轻覆,在眼下形成两道暗影,红润的
瓣如成
的樱桃般鲜
滴。
一只修长大手从一旁探来,在那两片红
上轻轻描画着。
她累坏了,嘴角却因这个认知而不可遏制的上扬再上扬,宛如偷腥成功的猫儿般狡猾又得意。
只羡鸳鸯不羡仙,愿携佳人远庙堂。
想到此,舒展的剑眉轻拢,庙堂啊…他这影子护卫龙首的身分一旦确立就是一生一世,除非他谋叛或死亡。
若非这不见天
的身分,皇上也不会执意非要将他招为东
驸马不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的一时失策,倒让他遇到今生最爱,说起来倒真要感谢皇上。
笑纹重新在
边漾开,如同
回大地,刹那间云开雾散,风华无限。
眸光忽黯,他俯身在她
人的红
轻啄一记,最后干脆与她一起躺在地板上,将人揽入自己怀中,闭目休息。
随着马车的颠覆,他渐渐陷入梦境之中。
因口渴而转醒的葛飞花,在看到眼前放大的熟悉俊脸时,微微怔了一下,长长睫
扬了扬,记忆一点一滴回笼。
如玉的肤
因回忆而渐渐红透,想到他张狂而野
的掠夺,想到他们汗水
织、气息
融的情
画面,她忍不住害羞伸手捂住双颊。
真是羞人,这儒雅俊美的男人,平
总是一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彬彬君子样,可一旦到了
上,每每变成一只散发着野
与掠夺的狼,让她时常嘤语哀求却仍不肯饶过她。
明明她在跟他生气,这男人却用下
手段来“恳求”她的原谅,真是过分!
想到这里,她不
握拳朝他捶了下去。
不料拳头却在半途遭人拦截,他双眼未睁,已先逸出笑声“娘子,还在生我的气啊。”
她当然生气,他那样堂而皇之地抱她入绣阁,整
未出,白痴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这让她
后如何再面对葛府的人嘛!
“你我夫
,鱼水之
本是常情,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手上微微用力,再次将佳人扯回怀中。
“放手。”
“本王真是爱极了怀抱娘子入睡的感觉,很香
。”
她因他口中的“香
”两字再次爆热“放手啦。”
“怎么了?难道是娘子不爱为夫?”他故做哀怨。
“我渴了。”
“是为夫的不是,来,我扶你起来。”
拥她在地上坐起,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递到她
边。
“娘子请喝。”
见他这般献殷勤,再想想他当时逗弄她的话,葛飞花心头的最后一丝火终于消失无踪,张口喝了那杯茶。
将杯子放回桌上,他将她搂抱在
前,伸手按在她的小肮上,带着一丝希冀地道:“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个小生命?”
她的手情不自
也抚上自己的小肮,迟疑着“会吗?”
“娘子是在置疑为夫不用功吗?”他微恼。
听到身后男人的愤怒之声,她聪明的没再呛声“或许真的有了。”
“那等下到驿站,我们找个大夫来瞧瞧。”他马上兴奋起来。
“王爷…”她好笑地拍了他一下“查不出来的。”
“为什么?”
她红着脸,低若蚊蚋地道:“我们圆房不过十
光景,喜脉按说不会这么快显现的。”
是他一时乐晕头,忘了考量时间这个问题。唉!
“希望快点有。”
“王爷如此想要孩子吗?”她忍不住蹙眉,若她肚皮始终没消没息,他是否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以“无所出”而再纳新妾?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磨蹭着,声音低沉而
感“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生个女儿的话,我把她教成你这般性格,到时是这丫头像你一样震住岳父,还是我掌控局面的胜算较大。”
“无聊。”半晌后,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奉送他。
倾身在她颊畔落下一记轻吻,他笑了“不要多想,我不会对三
四妾有兴趣的!真爱一人便已足矣,本王的心也只容得下一颗心。”
她因他最后一句而动容,一抹幸福的笑靥在她美丽的脸上绽放。
*********
强盗这一个职业,历朝历代,屡
不绝,所以他今天会遇上,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吃惊的。
看看身边的
子,叶闲卿眼中不由得笑意加深“看来娘子对此场面也是见怪不怪。”
“出门在外,遇上几次强盗打劫,正常。”
“但能像娘子这般泰然以对的闺阁女子,毕竟不多。”
“不多不表示没有,那只是天下男人对女子的偏见罢了。”只要给机会,她相信女子的表现不输男人。
他聪明的不再就这话题继续探讨下去。在这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像他
子这样特立独行的女人,本就不多,这不多的花儿更确定刺儿多得很,想要摘花更要小心,莫被花刺扎到。
“这是临行之时驿站官员孝敬的当地名吃『一品糕』,娘子快尝尝。”
“当地名吃?”
“难道不是?”
她笑了“我来往京杭两地数年,倒不知此地竟然有此名吃,当真孤陋寡闻啊。”
“娘子…”不需要这样含沙
影吧,他对这些确实不如她了解。但若论起朝局政事,他绝对不输人。
“不过,既然驿站官员这样讲了,我倒要尝尝是如何美味。”
“我喂你。”
她微微迟疑了下,然后张嘴咬了一口糕点。
“味道如何?”
“莲荷之香,
桂之味,燕窝、鱼翅…果然不愧是一品糕。”单就配料就让人瞠目,更难得的是,厨子竟能使各味食材味道中和,甜中带咸,更显美味。
“看来岳父嗜爱美食的习惯,娘子也受益良多啊。”他不胜感慨。
“既然是花自己的钱,我若不仔细品尝未免亏本。”
果然像她的个性。
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摇头“这夥强盗的招子不亮。”
“是你太过招摇了。”若她是强盗,也一定会打劫他这看上去就十分肥美的羊。
“明明就有侍卫随行保护。”他故意呛声。
“历朝官员被打劫的,甚至灭门的少吗?”
“本王不是一般官员,是逍遥王。”
“但那也只证明你的油水更多罢了。”除非强盗是瞎子,才可能放过他这只肥羊不擒。
“娘子真是言简意赅啊。如果侍卫抵抗不住,怎么办?”旅途寂寞无趣,只好逗弄爱
以自娱。
“打不过就跑。”
“跑不了呢?”他步步紧
。
“那就认命好了。”
他讶异地扬眉“认命?万一他瞧上你的美
,要你当那劳什子押寨夫人怎么办?”
“认命。”
简单的两个字大大刺
了咱们当朝逍遥王的心脏。
“认命?”声音下意识拔高,这就是前不久才对他说绝不会改嫁的人说的话吗?
“王爷想听什么样的答案?”你要玩,我奉陪。明明脸上全无担忧之
,却故意问她这个问题,她要如他的意,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咦?花飞葛,还不错耶,那她要不要配合一点,将心里的话如实讲出来呢?
“葛飞花…”可惜,在她犹豫的当口有人已经先沉不住气“你敢给我认命!”他做鬼也要回头掐死她,拉她一同去投胎,生生世世做夫
,纠
不休。
心中大乐,葛飞花脸上一本正经,再下帖猛葯“那要不妾身假意委身给强盗,伺机为王爷报仇好了?”
“不准!”他宁可她清清白白地随他一起死,说他自私也好,他就是不能容忍她美丽的身子被人染指,就算他死了都别想!
“难不成王爷想要我殉情?”
“本王会在最后关头先亲手杀了你。”
她闻言却笑了“多谢王爷。”
“谢我?”他反而一怔。
“俗话说,女人有福死夫前。王爷杀我,我必死于王爷之前,岂不算是有福?”她笑靥如花,继续往下说:“再说,妾身怕自己下手失了准头,有王爷代劳也省了我的麻烦。”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生同寝,死同
。
她无怨,他无悔。
马车外,看似普通的王府侍卫,实则都是皇家影子护卫的
影,身手绝非等闲,强盗找逍遥王霉头,却是踢到大铁板,下场很惨。
*********
西子湖畔,榻柳垂岸。
繁星如豆撒满夜空,晚风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拂过,温柔而多情。
这合该是浪漫多情的夜晚,适合发生一些唯美的邂逅,但他们之间笼罩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大哥,今
之约我原本并不想来。”望着星光闪烁的湖面,葛飞花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难道你我从今而后便只剩合夥人的情谊吗?”任世清痛心问出口。
“若真如此,今天我就不会喊这声大哥了。”
“华弟…”
“大哥什么事?”
他几番
言又止,最后发出一声长叹,举目与她一同望向衬着满天星子的西子湖。
“佛家常说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也许错过这处风景,下一处风景更胜从前。”
“华弟真的如此看待吗?”
“以前,我曾看错一个人,我以为他若得不到的东西,定会不惜毁掉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闻言,任世清沉默片刻后低笑起来“也许你并没看错。”他是有过这个念头,就在刚刚还是这样想,但她的话让他迟疑了。
“我是否看错,并不取决于我,而在那个人。”她的声音平静而轻柔。
“那个人对你而言重要吗?”
“当
结拜,生死与共,若说不重要,我是在自欺欺人。”
“结义之情…”他笑,原来她自始至终对他竟只有这结义之情吗?“我以为若没有那道圣旨,一切会不同。”都怪皇上多事,要求她抛绣球选婿。
“一切不会不同。”她的声音依然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
“本朝女子,十四便可嫁人,若有心,大哥以为还会是今天的局面吗?”短短几句话,点出他的盲点。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从前大哥既不点破,何妨
后继续维持原状?”
他轻叹“你我二人的心照不宣,意思竟差了这么多。”
“若大哥的心结难解,小弟便也只能从此避不见面,也省去了彼此的尴尬为难。”
“我以为你会舍不下这片辛苦打下的基业。”她不是一向把赚钱摆在第一位?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也正应验了佛家的舍得之说。”
“五年时间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道尽。”他默默守候了五年,难道就这样经易放弃?
“人世沧桑却是弹指之间。”希望他能学会放下。
“华弟乃我信任之人。”
“大哥亦是费华信任之人。”费华是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时的假名。
“所以不擅理财的大哥若不将这大片的家业托给信任之人管理,岂非愚人一个?”他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转而看着身边想爱却不能爱人。
“大哥把我当家人?”
“我们之间从来不分你我。”
“那就不要让我为我的家人担太多心。”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舍得之间所经历的折磨,有时需要有人分担。”字字缓慢,字字沉重。
她无言。
“本王
任兄随时赐教。”一道清朗之声由晚风送达。
两个同样出色,却又同样脸沉如铁的男人,默默相对,不发一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真正的身分面对面。
任世清没料到那夜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会是逍遥王本人。
“王爷是真人不
相。”他不得不感叹,单就这一点而论,他跟她倒有相似之处,都被世人口舌所累。
“彼此彼此。”虽然当时曾猜想他身分不单纯,却没料到会是江湖上一堡二宫三家之首的风雷堡。
“我与义弟相约有事相谈,不知王爷为何会一起前来?”
“我看今夜月
人,美景错过再寻不易,便趁着夜
出来散散心,不想却碰到了堡主跟她在此喝茶聊天。”他洒
一笑,轻挥手中摺扇,抬头看着繁星浩瀚的夜空道。
任世清忽地绽出一抹笑。这位逍遥王看似洒
,却分明在闪躲她的目光,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满。只有在逍遥王面前,她才会展现真
情…她永远都不属他,他该放手了。
“公事已经聊完,约义弟湖畔谈心,如果早知王爷有此雅致,一定开口邀约。”
“那是本王的不是了,没能将自己的心意及早告知任兄。”
“好说。”
看似闲谈的语气,目光却互不相让。
梆飞花将视线重新移回湖面,要怎么摆平恩怨由他们去,只要没有性命之虞,她不便
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今夜之约,功德圆满,她心情蓦然飞扬了起来。
*********
三
后,杭州城外十里长亭。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寻常事。
十里长亭,洒下多少离人泪。
碧车如织,野花浪漫。长亭前的三个人却心情各异,无心郊外美景。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最终还是葛飞花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一路顺风。”任世清眼中闪过失落。
“任堡主请回吧,他
上京,叶某必将盛情款待。”
“客气了。”虽是这样讲,他却很清楚要再次踏上京城那块土地,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我们的眼界要放远,天下之大,奇花异草无数,大哥莫被一枝半朵的闲花闲草而阻止了前进的脚步。”葛飞花的语调带着那种花花大少、情场
子的味道。
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大哥,莫对公主太过失礼。”转身之际,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嘱咐了声。
任世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神色,狠狠地朝一旁的闲闲搧风的逍遥王瞪去一眼。他竟然给他玩这手,被尊贵的皇家公主
上身,他除了闪躲一途,目前尚无其他办法可行。
“任兄,所谓美人如花,莫错过了花开时节。”叶闲卿凉凉的说,反正要伤脑筋的人不是他,呵呵。
“在下会谨记王爷之言。”任世清咬着牙道。
“那我们便告辞了。”
叶闲卿扶着
子上马,然后自己再登上另一匹马,策马前行,跟等候在前方三里处的马车会合。
望着两匹马渐行渐远,任世清的神色很复杂,有祝福,也有失落,甚至还有一丝企盼。
也许,下次相见他已能放下对她的执念。
*********
别树飘香时节,满园芳香。
斜倚在桂树下的软榻上,逍遥王府的女主人看起来神情倦怠,脸色苍白,似乎身子微恙。
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急急而行。
“娘子…”
听得人声,葛飞花微阖的眼睑睁开,抬头看去,不由得面
惊讶之
“王爷…”他奉旨陪皇上出游,这时怎么会回京?
“娘子辛苦了。”他坐上软榻,握住她的手,虽一脸风尘,却难掩满面喜
。
“皇上…”
“我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为夫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
“我真的没事。”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一脸怜惜地道:“原本光彩照人的玉颜,如今这般憔悴,怎能说没事。”
“大夫说了,再过些日子情况便会好转。”
“过些日子是多久?”看她这样,他好心疼。
“大约再半个月的光景吧。”她不是很确定。
“小姐,半个月是大夫说最好的情况,若是情况严重,有可能拖到临盆。”小叶忍不住在一旁
嘴。
“这还了得!现在已经这般憔悴,若是拖到临盆,你的身子会被拖垮的。”一向淡定的叶闲卿首次慌了手脚。
大叶在一旁偷笑。
小叶偷偷冲着主子扮鬼脸。
“王爷…”葛飞花也忍不住想笑。她这个孕吐的人都不担心了,怎么这准父亲和准外公都这么忧心呢?想到前几
父亲前来探望时的焦虑,再看看眼前丈夫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
“你笑什么?”他紧张得要死,娘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会紧张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我爹,明明已经当外公了,却比你还紧张。”
大叶憋笑道:“老爷说,老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可是非常正常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不适,哪知小姐会是这种情形,气得老爷一直在骂姑爷。”
“骂我?”干他什么事?
“嗯。”葛飞花干脆趴到软榻上继续笑。
小叶接过姐姐的话道:“老爷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坚持上请罪摺子,直到皇上准了为止,小姐就不会有今
的苦难。”
叶闲卿忍不住伸手
了
额头。这个宝贝岳父,这种事怎么能这样评论呢,而且还追溯到当初的抛绣球之事。
“还有别的不适之症吗?”
“除了不能食用荤腥之味,其他还好,你不用担心。”话音未落,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她直接向前倾了倾身子,险险将酸水吐到榻前。
“王妃今天可有吃什么吗?”
“回王爷,今
小姐吃什么都吐,所以…”
“来人哪,快来人啊!”叶闲卿马上转头叫人。
“王爷。”
“多请几位厨子入府,帮王妃调理饮食,今天要是不能做出一样王妃能吃的东西,有你们好看!”
“嗯!”突然之间恶心之感加剧,让她直吐到脸色蜡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病恹恹地躺倒在软榻之上。
“来人啊…”咱们逍遥王终于忍不住抓狂了。
*********
第二年,当云来寺荷花盛放时,逍遥王府添了一位小郡主。
当
,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逍遥王席开千桌,宴席从王府门口一直摆到城东御史府。
其盛况让京城百姓议论了数月之久。
而外人所不知的是,因为太过铺张浪费,逍遥王与葛御史这对同命翁婿,双双被
足,一个是三月之内
止踏足卧房,一个则是三月之内
止踏足王府。
可惜的是,这严厉的惩罚没让他们学乖。
在小郡主满三个月那天,这对翁婿竟又冒险,再次席开千桌。
这次惹得逍遥王妃抱着女儿到城外“紫云庵”修身养
去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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