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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心思费尽
 她记起梁追之前去沧州拜访的那位赵学政,便托人在外头四处打探,可邓勇回来后却告诉她:“今年吴州的主考是位程学政,为人倒还算端方正直。

 只是和那位赵学政无甚来往,听说两个人的关系还有些…”邓勇吐吐的,似乎不太敢说。崔织晚急了。催促道:“他俩关系怎么了?有仇?”何止是有仇,那简直是见面都要掐架的关系啊。

 邓勇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听说赵学政一直在翰林院供职,程学政则是从吏部选调出来的…”听到这,崔织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回明明是冯官员主考,梁追却特意花了半月时间去拜访一位清官员,画脂镂冰,劳而无功。

 好家伙,难不成学霸都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从六月到八月,整整两个月,崔织晚越想越愁,简直快把“愁云惨淡”四个字挂在脸上了。以至于她现在一看见梁追。

 就不可遏制地想到他此番落榜后的境遇。若换做从前,她可没那闲工夫再当几年陪读,毕竟天下举子千千万,重生之后的变数谁也说不准。可如今,她扪心自问,如果梁追真的连院试都过不了,她大概也不会弃他不顾的。

 他是个坚忍到近乎顽固的人,人生当然不止科举一条路,可这却是他唯一选择的路。这,午后的阳光正好,梁追一个人坐在回廊边看书。不远处的竹林被微风拂过,簌簌作响,有种别样的清幽。

 崔织晚绕到他背后的石阶上,探头探脑地瞅了眼书册,却只瞄到了零星的几个小字。什么“治国”什么“方略”跟儒经完全不沾边,总之不是正经事儿,亏他还看得这样聚会神。

 崔织晚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提裙下阶,在他身边坐下。梁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样静谧的氛围,崔织晚觉得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问道:“梁追,你能考中的吧?”

 闻言,梁追勾了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挑眉反问道:“你不是说我一定能中么。”崔织晚被噎住。当下便转过身,小声嘟囔道:“我只是想让你考得好些罢了…”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好?”梁追合上书册,眼瞳漆黑如墨,非常认真地望着她。这还用问?当然是回回第一最好啦。

 崔织晚犹豫片刻,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敢给他太大的压力,便道:“我觉得头三名便很好了。”秀才里的头三名是廪生,每月还有官府发放钱粮补贴,这样确实再好不过了。梁追点了点头,垂睫思索了片刻。

 突然开口道:“十六娘,你喜爱京城吗?”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崔织晚面色一白,略有些慌乱,赶忙拒绝道:“不、不喜爱!”

 她怎么可能喜爱?那里有一切她不愿面对的人和事,这辈子都不想踏足。对上少年探究的眸光,崔织晚觉得自己似乎否定得太快了。

 她低着头咬了咬,又补充道:“京城在北边,冬天实在太冷了…我觉得吴州就很好,不想去别的地方。”梁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轻声道:“好。”

 崔织晚觉得很奇怪,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仰头看向他,梁追抬手抚上了她的鬓边:“别动。”

 他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片花瓣,轻轻取了下来。梁追注意到女孩发间的那支烟紫玉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替她理了理微散的发丝。崔织晚愣愣地看着梁追掌心那一片轻薄丽的胭脂,突然有些恍惚。

 日子确实过得很快,等明年考完乡试,梁追就要去京城了,这一去,恐怕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崔织晚的心情突然十分低落,她闷闷地低下头:“梁追,若你后不在吴州了。会不会忘了我啊?”若他真的忘了她,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有点可惜…这条金大腿不就白抱了么?

 “不会。”崔织晚抬头,正撞进少年那一双沉静的眼眸,他盯着她,语气十分坚定,却微锁着眉。直觉告诉她,梁追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崔织晚等了许久,也没能等他说出下文。

 她强作洒地摆了摆小手,笑语道:“旁的都无妨,只要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梁追今后遇见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都和她无甚关系。说白了,那个他力所能及的许诺,才是她做这一切的意义所在。八月中,恰是秋风乍起的时节,院试结束。院试虽没有乡试那样严格。

 但也十分繁琐,层层迭迭的程属实折磨人。梁追刚刚考完那天,崔织晚偷偷溜出去,在案临的考场外等他。

 陆陆续续出来的考生里,有和梁追差不多年纪的,也有胡子花白的,但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鲜明。

 崔织晚想,以梁追的个性,倒还不至于在考场门口痛哭涕,至于喜气洋洋嘛…似乎也不太可能,正想着,她便瞅见一道高高的身影下了石阶,步伐沉稳。崔织晚飞快地跑过去。

 那身影似乎注意到她,便换了个方向走过来,果真是梁追没错。“梁追,你考得如何?试题难不难?”

 崔织晚殷勤地给他递吃食,迫不及待地问。梁追看着小姑娘捧着一大包热腾腾的糯米,送到自己面前,眼中尽是期待,只得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回去再说。”

 崔织晚委屈巴巴地将糯米收好,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神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简直失望至极。

 这人怎么无时无刻都是一个模样。虽说“喜怒不形于”是权臣的基本素养,可这也太为难她这样的笨蛋了。

 她到底是应该恭喜他还是安慰他啊?***自从院试结束后,崔家的饭桌上便多了个新鲜话题。放榜的前一,晚膳时分,崔老爷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中。“那白义山也不嫌丢人,偷偷封了五千两银子送去府衙,便是头猪都能考中。”

 崔一石愤愤地斟了口酒,嫌恶道:“他居然还好意思到处宣扬,简直是厚颜无!幸亏当年没把亲事坐定,若让十六娘嫁给他家那个草包儿子…”

 “咳。”刘夫人替他夹了一筷子菜,掩提醒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崔织晚原本正埋头苦吃,乍一听到爹爹提起自己和白耀轩,差点把饭出来,啧啧啧,五千两银子啊…白老爷还真是舍得,不过,猪都能考中,白耀轩倒真不一定能考中。

 她听梁追说起过这次主考的程学政,出乎意料的,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冯官员不大一样,原以为是个势利小人,没想到风评极佳。虽不敢赞他两袖清风。

 但刚正不阿,治学严谨却是传言已久的。将银子送去府衙,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到程学政的手中。

 若其他官员中私囊,程学政不为所动,那白老爷恐怕哭都没地哭去,心思费尽,全打了水漂。

 “庭括如今太小,咱们家的书院又是为了救济贫苦百姓,出不了什么人才。唉,难道我崔家世代子孙就真的与科考无缘吗?”

 崔一石回回想起这事就心痛不已,他望着默不作声的女儿,突然开口问道:“十六娘,你之前提起的那位公子,此番院试如何?有无把握?”

 “啊?”崔织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梁追,赶忙摇头道:“他…应该…机会不大吧…”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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