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探头往屋里
世人说他冷血无情,睚眦必报。刚入仕的时候,因为进献的青词不敬,他曾替沉兴平挨过一回廷杖。徐宪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便把不干净、不讨好的事情全都交给梁追去做。由此,梁追才记恨到如今。再后来,他当上了阁老,扳倒了冯家,掀起了政改,桩桩件件都
得皇帝不得不斩杀成百上千条人命,充奴
放者更是数不胜数。
崔织晚想,这些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可却与她无甚关系了。一路走来,高处不胜寒,梁追凭借着自己的狠心和坚忍,踏着森森白骨杀到了最后。
与其说是他选择了权力,倒不如说是权力选择了他,只是不知道,最后的他,连敌手都没有,会不会有一点点孤寂。***
崔织晚回家后,舒舒服服地懒了好几
,又逃避似的拖了好几
,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书帖没还,荐书没给,她还是得去找梁追。
可惜大雪多
未停,没办法,崔织晚只好冒着雪上山。站在栖岩寺门口,崔织晚仰头看着高高的牌匾,许久不入。明夏冻得直跺脚,替她撑着伞,劝慰道:“姑娘,不就是册字帖么,难不成比金子还宝贵?
梁公子不似那般小气的人,再说了。又不是姑娘的错,同他解释清楚缘由就是。”崔织晚哭丧着脸,她觉得自己真是干啥啥不行,丢人第一名。一回来就要跟人家赔礼道歉,费劲心思刷的那点好感,早晚得被她败光。
“其实我觉得,姑娘…也不是一点错处都没有。”阿酥小声道:“您把那书帖摊在桌上几个月,一页都懒得摹,总说提起笔就犯困。您要是不练,早该听劝把帖子收好,哪会有这些麻烦事…”喂喂喂!你懂什么!
这叫精神学习法!冷不防被揭了短,崔织晚瞪了她一眼,反驳道:“我什么时候一练字就犯困了?”
“上次您亲口跟我说的啊…您说梁公子给的那本帖子,字又多,又难临摹,看着就晕…”突然,后面有人咳嗽了一声。
崔织晚回头一看,才发现梁追正站在她身后的几阶石台上,显然是刚刚从山下回来,旁边还跟着些寺里的小和尚。小和尚们都一脸促狭,憋着笑,唯独梁追表情淡淡地望向她。完了。
这下才真是丢人丢到寺门口了。将近半年不见,两人隔着雪幕遥遥相望,半晌都未移开目光。
梁追似乎长高了许多,原先崔织晚能恰好到他
前的位置,现在恐怕只能勉强踮着脚了。少年像是林间的新竹,朗然而立,苍劲
拔,只是眉宇之间依旧笼着化不去的霜雪,他的黑眸淡淡的,冷冰冰的,却又像渊水一般引人溺于其中。
他总是这样静默无言,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人人都说冯二公子的相貌举世无双,可崔织晚望着梁追,却觉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尤其是不经意笑起来的时候,阴郁的眉目像是幅化开的浓墨山水,实在非常惊
,只不过几乎无人得见罢了,他戴着斗笠,不再是一身素服,而是穿着件淡青色暗竹纹直裰,外罩墨
披风。
在漫天的皑皑白雪中,黑与白的对比显得尤为醒目。和初见时的苍白孱弱截然不同,
去素服的梁追,倒隐隐有几分未来权臣的气势了。三年孝期已过,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事情能够牵绊他了。
小师弟笑嘻嘻的,侧头打趣梁追说道:“梁追,听见没,这位施主嫌你的字帖不够好啊。”崔织晚见梁追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连忙辩解说:“不不不!其实梁公子的字帖很好,是我没睡好才犯困的…不是不是!我一点都不困!”
她不辩解还好,辩解了之后几人笑得更厉害,连梁追都忍不住
出一丝笑容。崔织晚面色通红又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能回头瞪了眼更茫然无措的阿酥一眼,叫她
说话。
梁追叹了口气。崔家虽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子辈却皆有治学之风,怎出了这么个不甚聪明的小姑娘。
不过,许久不见,她好像长高了一点,气
也好多了。小和尚们负着竹篓,依次进了寺门。梁追却迈步走到崔织晚身前,崔织晚立刻仰着头,做出相当真诚的样子:“梁追,那些字帖我
喜爱的,真的。
都是你亲手写的,我一定好好把它们写完。”崔织晚话到嘴边,却心虚得不行,当然,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或许还是有机会写完的。
“你知道是我亲手写的?”梁追问她。少年的嗓音微沉,莫名有种勾人的暗哑。崔织晚点了点头,她说:“我认得你的字迹。”
就算之前不认得,现在想忘也忘不了了。这么一说的时候,她觉得梁追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轻声道:“从来没有人认得出我的字迹。”说罢。
他竟抬手替崔织晚拂去了发边的落雪:“这里太冷了。进来再说吧。”他先跨入门中,只留下一道高高的背影,崔织晚却怔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傻了。
她怎么觉得,这人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呢…阿酥忍不住欣喜道:“果然!梁公子果然不是个小气的人!”
一旁的明夏却蹙着秀眉,不解道:“姑娘,梁公子无权无势,虽然脾气古怪些,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如今我觉得您好像…”她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字,古怪地看着崔织晚。
犹豫不决道:“我怎么…怎么觉得您有点怕他呢?”闻言,崔织晚在心中叹了一声。连明夏她们都能看出来,这得多明显啊,其实她对梁追真的是又敬又怕,只不过平
都尽量不表现出来而已。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不是那个狠辣无情的首辅。梁追对她冷言冷语,她能接受。可一旦温和起来,她着实有点忐忑不安。谁知道
后的梁追会怎么样呢。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讨好罢了,而且梁追对她也
好的,只是他太过沉默寡言,不喜爱表达情感而已。
“梁公子是个好人,我自然应该好好待他。”崔织晚一边提裙跨过门槛,一边对明夏说道:“你以后也尊敬他一些,总没有坏处。”
崔织晚一路跟着梁追,远远看他进了屋子,便磨磨蹭蹭地停在门边,她探头往屋里一看,发现梁追方才解了披风,坐在椅上喝茶。瞧她探出了一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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