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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只说了一句话
 一身白衣残破不堪,红褐色的血渍将中衣染的片片斑驳,手臂上、大腿上、后背上,到处都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昨夜被匕首刺伤的位置正汩汩渗着血。阿芝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她磕头,一边哭一边哀求“百里掌门,螭雨仙子!求求你救救公子吧!

 我那匕首上有毒,毒虽解了,但已经伤了他筋脉…”少女轻叹了一声:“他这伤本就因我而起,我救他也是应当,你不必行此大礼。”说完,邀月先施了个洁身咒将他周身血迹、体清理干净,再将他翻了个身子,葱白五指附在他左心口。少女的手掌心温热,一股浑厚的法力灌注而入,源源不断从心脉涌进四肢百骸。

 经络中所受的所有伤痛都在这温柔磅礴的力量中被抚平了。白如玉仿佛突然从痛苦中被惊醒一般,微微侧过脸望了过来,只是半边侧颊。

 而且已被剧痛和憔悴夺走了大半神采,但眉眼之深邃俊美,还是无可挑剔,她的眼神既无怜悯也无贪婪,亦没有任何喜爱或藐视。

 他向来知道自己有多俊,那俊美对他而言就如同妙音门的琴、万剑山的剑,是他达成一切目的的利器…也是他的枷锁。可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与看一朵飞花、一片落叶,没有任何区别呢?

 不应当…可是他很喜爱。足足过了半刻钟工夫,法力运转过一个周天,邀月才缓缓放下手,却忽然被那少年拉住了。

 “谢谢你…”“不必。”邀月静静地看着他。从云陌州到永宁州,从南双双到白如玉,这世道对弱者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苍白乏力,一样的无可奈何。少年的目光若是能化作实质,必然是一只正拼命伸向浮木的,濒死挣扎的手。

 ***等凌无劫气吁吁地飞回揽雪阁,就听说他的好师尊已经在白如玉的房间里待了一个时辰了。

 红衣少年修长指尖下琴韵悄然而起,翩翩如舞,仿佛历经风霜,兰苞绽放,曲调极尽妙,无言之处自生缕缕幽情,高洁清雅。配上一旁静静聆听的妙龄少女。

 这一切,勾勒出了一幅清耳悦心的画卷。白如玉的琴技比之妙音门的女修也毫不逊,甚至因为浸风月场多年,已经隐隐形成了自己的派,比妙音门的曲子更加通俗入耳。凌无劫莫名起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但下一秒又转化成对白如玉的厌恶…真是个男女不忌、卖弄皮相的妖人!青年快步走至她身旁,琴音因为他的开口戛然而止:“邀月,我们走吧。”

 他已经换上一身凌家标志的紫衣,上面绣满了银色的玄鸟,显得十分华丽,甚至有些花哨,然而穿在他身上,却是与他气质相配,挑不出半点错。

 “要教你几次?”邀月抬眸看他,光斜穿入户,照着她的清眉目,好似烟山雾水“叫师尊。”凌无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少女在他最讨厌的人面前拂了他面子,他却一点脾气都提不起来:“师尊…”

 “百里姑娘…要走了吗?”坐在琴边的红衣少年郎倏地起身,一双含情桃花眼中渐渐浮起某种难以描摹的东西,仿佛是缱绻温情,又好像是离别前的不舍,她才“嗯”了一声,凌无劫就展出一个不加掩饰的、带有浓烈恶意的笑:“我们就不打扰玉花魁接客啦。”

 白如玉面上蓦地浮出一丝惨白,淡粉的薄在玉雪般的面颊上,甚至有点秾的意思,他拳头紧握,一声不吭地垂下眸子,待到那二人离去,才落下一滴几不可查的泪来。

 ***十二楼台天不夜,三千世界如海。一到了夜里,楚襄城东边勾栏地界便亮起了灯海,火树嶙峋星开万井,将整条街照的恍如白昼。

 两条香风如梦,银花如幻的灯街,它们曲折逶迤,犹如两条光芒四的银河。揽雪阁前的灯最漂亮,闪闪熠熠,吐翠旋玑,自有登临天市畅沐霞光的感觉。

 凌无劫带她逛了一天楚襄城,临近天黑又想叫她去凌府暂住,但少女依然不应,兜兜转转绕回这勾栏地界,在揽雪阁对面的酒楼里歇息。

 二人临街而坐,桌上一只乌木龙凤戏珠朱漆托盘上端端正正放了一壶酒。壶是青花瓷,胎质坚白细腻,釉幽清淡雅,隐见酒水漾。花鸟的青花纹饰精致如画,直飞出壶来。

 “邀…师尊,什么时候能教我一招?”凌无劫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往她面前一推,她却自顾自斟了一杯白水,她虽不是佛门清修之人,但佛教所说酒是昏狂之毒,她深以为然。

 “你想学什么?”青年一笑,神采飞扬:“当然是最厉害的杀招!”邀月不置可否,朝他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剑。”凌家世子自然不需要万剑山派发的剑。从他满月抓周宴时,便有了那柄名为“无痕”的宝剑。

 剑锋所至风过无痕,是以名为无痕。莹白的手掌托住那黑金剑鞘“唰”地一声将那无痕剑拔了出来,剑身极轻,通透明澈,剑刃锋利无比,吹断发。

 “好剑。”她的天隙光是雷法,覆水剑属水,水雷威力最大。无痕剑属风,风雷最为迅捷。倒是相配。

 “我教你,不过…”少女抬眸重新看向他,话锋一转“我得先问你几件事。”凌无劫心头掠过一丝狐疑。但仍是点头:“你问。”

 “子母魂蛊,你知道吗?”他满脸茫然:“没听过。”那茫然倒不像是装的,或者说凌家世子与生俱来便没学过、也不需要伪装。“那五仙教呢?”

 “这个我倒是知道。五仙教是个藏在十万大山里的派,专修蛊毒十分狠,不过百年前已经被我爹灭教,而且是全歼。”他说这话时出些许骄傲的神色,好似全然没有领会到全歼这个词有多恐怖,是极其天真的残忍。看来这无忧无虑的凌家少爷的确被保护的很好。

 她敛下眉眼适时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跟着我,凌掌门没意见吗?难道不希望你回凌霄宗?”少女摩挲着青花瓷杯,凌无劫只觉得心也被这样摩挲着,只得移开目光:“说来话长。诡道人,你知道吧?”

 “略有耳闻。”此人原是星机阁的叛徒,几百年前练成了星机阁的术血鬼阵,能驱使兵,道行深不可测。

 不过诡道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依附任何门派,鲜少面。“这妖道精通望气相面之术,我满月宴那天突然到访我家,说是凌家若想不至覆灭,便不能将我留在凌霄宗、楚襄城。”“凌掌门信了?”

 “这妖道虽,所言之事却无一不中。”他眨了眨眼睛,语气忽然促狭至极“我听说揽雪阁开业那天他去见过白如玉,只说了一句话,依我看准之又准!”

 “是什么?”“…万般皆是桃花劫。”***两旁青楼莺歌燕舞,中间的巷子却狭窄而幽深。醉酒后的紫衣男人穿行其间,只觉得夜空都跟着仄了。路面铺着灰色石板,隙中出幼的草芽。

 极轻极淡的一痕绿,被他踩到没发出一点声响。夜风吹拂,一股冷香钻入鼻息,而比这气息更先来的是扼在他脖子上的手。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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