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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于是二十年来
 刚刚出世的二皇子在稳婆怀中渐渐没有了呼吸,而皇后所居的凤栖宫倒是一片喜庆,早一刻钟诞生的皇子白白净净,健康极了。

 皇上怕玉贵妃醒后看见夭折孩子的遗体过度伤心,便直接在璞玉宫火化了二皇子。这件往事,几乎每个大黎人都知道。导业将这个故事讲出来的时候,汝漓皱了皱眉说:“师父,这是何意?

 难不成当初二皇子的法事,是你与师潜师父一起去的?”闻声,他摇摇头说:“汝漓,你可知为何二皇子一出生就去世了?”汝漓不解“病了。”

 导业那双浑浊的眼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幽幽的叹了声气。“是因为有人想他死。”…年轻的贵妃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陪伴在身边。

 当今册封的皇后并非当时的太子妃,乃后进宫的高氏女。高氏女被送进宫里之前,成宗帝黎渊苻本想立玉贵妃为后,但最终还是为了稳定朝局,册封了高氏女为如今的乌羽皇后。

 但因乌羽皇后迟迟未孕,后宫中想要利用孩子得势的世家女不少,她便怕其余氏族送进宫的女儿先诞下皇子让自己失权,由此便帮不了高家。

 于是就在母家的撺掇下,在权利尚未全握的成宗帝后宫安了眼线,将宫中所有先诞下的皇子做手脚而害死。这件事情成宗帝心中清楚,但是却因为当时还要仰仗高氏一族助自己坐稳地位,便未曾彻查过此事。

 不过玉贵妃是例外。从有孕开始,成宗帝便将自己的贴身侍卫放在了她的身边,护的她周全。

 两人本都以为孩子会是个小公主,诞生那,成宗帝在得知自己跟如玉的孩子是个皇子的时候,又激动又怕,他还未完全掌势,如果让乌羽皇后知道这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便秘密召进平关伯侯,将二皇子带离皇宫,再从民间抱来了一具刚去世不久的男婴尸体,再在璞玉宫直接进行了火化。

 那天天下着小雨,璞玉宫外的院子里面,燃起的熊熊烈火却怎么都没有被浇灭。成宗帝看着被裹着黄帛的男婴烧焦逐渐不成人形,紧紧的皱起眉头从璞玉宫离开,去了凤栖宫。世人皆知成宗帝宠爱玉贵妃,皇后与玉贵妃同一天生子,他也是先看着玉贵妃无恙之后才去了皇后的宫殿中。

 雨夜,宫中看似平静。只有朱墙金瓦上有一道身影。这正是抱住了裹着玉贵妃亲自制襁褓的二皇子的平关伯。

 正施展轻功出了宫。无人去拦,也无人敢拦。“一定要让他活下去,”皇上沉重坚定的话语一直回在耳边,尚且还是年少威名小侯爷的平关伯,带着二皇子、顶着风雨出了城门-与师潜大师好,是一年前在边关抗敌,平关伯入敌腹部却惨遭暗算。

 他从敌营中逃出来之后,就是在深山中遇见了周游的师潜,被他所救,在山中调养了半月,得知师潜也是大黎人,便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随后又碰上敌军搜查上山,两人互相搀扶帮助,才从山中十分艰险的回了大黎军营。

 由此,两人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情谊-香山上的雨还要大一些,平关伯直接敲响了师潜的禅房门,将尚且还没有冲洗过、带着血迹和黏斑斑的二皇子在了他的手上。

 “师潜,此乃重任,我本不愿在你的手上,给你平添烦恼,但如今时局动,皇上帝位不稳。

 而我…要顾着朝中对皇上的暗算,三月后还要领兵抗戎,实在是无暇分心了。”他浑身透,冬月的香山寒冷,平关伯宋祈似是根本不觉冷。

 年轻英俊的脸上是有着不合年龄的沉思和算计。师潜不曾犹豫,也不问缘由,抱住了呼呼大睡的二皇子,却惊觉宋祈未曾打伞,二皇子浑身却无一丝雨水、寒气。

 “宋祈,此乃国运、佛命。若无你我好,二皇子又怎能与佛投缘?你且放心去,多多保重,二皇子我自是会拼命护好。”

 师潜也紧皱了眉头,他是僧人,是渡人之人,却也是大黎之人。国家危难,皇家子嗣单薄难以绵延,更何况这个小生命落在了他的眼中,岂有不救之理?若是连师潜也拒绝,恐怕佛祖都看不下去。

 得到了如此的回答,宋祈将揣在里衣里保存完好的东西与随身佩戴的匕首于了师潜说:“若今后有一需得二皇子以救大黎,此物乃是信物。

 但如若幸甚无那一,皇上说只求他能安稳一生,不识恩仇、不知争纷、不懂世事。”这是对爱子的期盼,也是对爱人的弥补。

 黎渊苻身为帝王,与相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痴心妄想,他只能如此,来守护与他的如玉早已经破碎的誓言。师潜了然的点头道:“宋祈,你放心好了。从此刻起,世间再无二皇子,只有从鼓山顶上顺着冰雪融化的水漂来的童子。”…导业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汝漓同他在石桌前对坐,如坠冰窖,他眉头紧锁,看着那柄精美的匕首,迟迟不敢伸手去拿。香山的夜,向来如此冰凉,而今,石室外还是紫红的夕阳,汝漓便已觉寒风刺骨了。顺水而来的童子是假,年少天才、精通佛理的神佛是假,为避锋芒、苟且偷生却是真。荒唐,真真是荒唐。

 “汝漓,你是天之骄子,也是神佛转世。纵使只是为了保你,师潜也绝不可能胡编诌出一个这样的头衔给你。你聪慧过人,三岁就能识梵文了。

 通晓佛理,我比你年长四十多岁,有些事情我还不如你看的通透。这是你的天赋,还有…无人教你中原字…我想你自己也一定自学过了。”导业似是看出了他复杂神色后在想什么。

 ***汝漓闻声低垂了头,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那匕首,终是伸了手去拿过。“汝漓,你五岁至十五岁时,是由少林寺的了悟师父带着你学武,此事乃是师潜当初耳提命面之事。不让你识中原字,也是他曾嘱咐过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知放任你自行长大,是好事还是坏事。”

 良久,才听见汝漓回应道:“师父,你别骗我。汝漓是犯了戒,若您要将我逐出师门,赶出佛门,汝漓自然是无一怨言,只是这样的话您不可再说…”

 “犯戒?”导业看着他道:“汝漓,我早就说过了。你本来就是俗家弟子,是佛祖庇佑的龙子,无犯戒一说。”

 “师父…”干巴巴的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是无父无母。他的母亲是得过圣宠的玉贵妃,而他的父亲是当今大黎最尊贵的真龙天子。不是从未相见过的人,而是只要不周游,几乎每个月都会见面的尊贵之人。汝漓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心中五味杂陈,莫名的情绪繁复,似是要将他的口震裂,从里面钻出来,震惊、疑惑、担忧、庆幸、害怕、无措,还有可笑。

 导业幽幽的叹了声气,站起身说:“两后宋世子会再来,届时他会接你离开白马寺,自此世上再无汝漓。”话语中带着几分告别的意味,于是二十年来,汝漓的面上第一次出现了惶然的神色。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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