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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帆过尽
 “你是打算挤死我,还是勒死我。”云蔚看十七只剩细细薄薄的一长条,像是要被镶在船壁上,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火,便向外稍了稍,依然紧搂着她。

 往常十七还会打掉他的胳膊,板着脸要他离自己远点,大约是今天她也喝多了酒,又察觉到云蔚的心意,所以分外纵容。虽说是要睡觉,可两人直躺着。毫无困意。

 心脏一般无二地砰砰巨响,都怕彼此听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片刻后,不动声地拉开了距离。

 船舱内的烛火飘摇,恰似他们的纷的思绪,云蔚忍受不住此时的氛围,好似烈火烹油,于是坐起来说要作画。十七也松了一口气,立刻问:“要画什么?”云蔚瞥一眼舱外“就画荷花吧,帮我摘两朵。”

 十七迅速出了船舱,仿佛身后有狼撵着,她摸摸自己通红发烫的脸,庆幸此时夜正浓,云蔚瞧不真切。

 同时她又有些想不通,自己已经把云蔚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亲吻也尝试过,可都没有今晚如此魂不守舍过,她弯掬水洗了把脸,才轻点脚尖,跃去花丛中摘了两朵荷花,一粉一白,到瓷瓶里摆在桌头。

 夜半泛舟湖上的人,不是文人墨客,就爱附庸风雅,所以此处丝竹管弦,笔墨纸砚,应有尽有。云蔚在桌面铺开生宣,蘸水化开曙红颜料,笔尖一点点蘸满,接着按住笔背,画出一片颜色层层过渡,显得十分柔软的花瓣。

 接着又是极快极娴熟的几笔,一朵夏日盛放的粉荷就跃然纸上。十七评价:“王相公说的倒不算全错,起码丹青很是擅长。”云蔚轻哼一声,表示赞同。

 既然他找了事做,二人不必焦灼地沉默相对,十七放松下来,坐在窗头眺望着将要落下的蛾眉月。云蔚给荷花图收了尾,执笔看向十七,她洗过脸后,鬓发未干,妆容被冲去大半,出原本的皮肤,显得漉漉的,分外洁净。

 他心念一动,换了一细毫笔,在荷花图下描起人像来。眼见的月亮没入山峦,十七的目光无有安放之地,百无聊赖,只好去看云蔚的大作,却不想看到了自己。女子乌发堆迭,末端和荷叶融为一体,眼眉低垂,一副恬淡悠然之相。

 她有些惊喜,但面上不显“怎么想起画我了?”“不是你,是爱勾引我的妖。”云蔚搁下笔“她前几还是狐狸来着。今天就变成荷花了。”十七观察过画像,无论是五官还是额头的花钿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所以他应当又是来消遣自己,一次两次被他噎住也就罢了。次次如此,倒显得她任云蔚拿捏,接着他就要上房揭瓦了。“是么,她是如何勾引你的?”十七迤迤然坐下,手撑着看他“是对你诉说衷肠,还是夜夜红袖添香?”

 这些都没有,云蔚在心里暗暗地想,白她行事规矩,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晚上若不是他来制造机会,怕是现在连手也摸不到。

 可她还是勾引了自己,不然他为何认定了十七,云蔚煞有介事地说:“她夸我香,每天直勾勾地看我,定然贪图我的美。”十七被云蔚说的止不住笑。

 他的脸皮竟这样厚吗?大言不惭地夸奖自己,虽说他称得上十分貌美,但于她而言,还达不到令智昏的地步。

 “我觉得不尽然。”十七道:“据我对此妖的了解,她并不中意你这种样貌。”“那你…她喜爱什么样的?”云蔚突然没了底气。“你还记得平松么?”

 “记得。”“她就喜爱那样的。看着比你年轻柔和,眼睛也比你的大。”十七装作正道,眼睛看着他却像是在和平松比较。云蔚非常不服气,他输给谁都可以,但他怎么能输给平松?当初他是因为和自己长的像才留下来的,等到长大了。比他还像自己小时候。

 但终归是个赝品,却入了十七的眼,他想把十七的脑子掀开,看看她是否有那筋搭错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平松?”“承认了?”十七面对着云蔚,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揶揄他说:“我不是荷花了?”“你别想打岔!”

 “劫你之前,我去枕香馆踩点见过他一面。”“这么说是一见钟情了?”云蔚语气不快,面上强挤出一抹笑来“那当时怎么不把他一起劫出来,你好享齐人之福。”

 “听你这样说,我倒真有些后悔。”十七叹道,说罢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跪坐在桌前,不住地深呼吸,眉头紧皱,显然是被气狠了。十七心里偷偷发笑“你要问的,现下生什么气?”

 “谁生气了?你喜爱什么样的长相和我有何关系?”云蔚把桌上的画翻过去,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纸上的人,都让他心烦意

 “他不是被襄安公主带走了么?”云蔚冷笑“当时是不是很遗憾?”“嗯…”十七装模作样地沉思“是啊,他这样一走,我下回见他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云蔚刺道:“被别的女人玩过的男人,还想再见,你也不嫌隔应。”

 “既然你这么中意他,还守着我干什么?不如咱们好聚好散。”心里的愤懑嫉恨无法发,便极易口不择言。此语一出,云蔚很是后悔,万一十七真的被他得去找平松怎么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解释说。十七扬眉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有我了。就不能心里再想着别人。”云蔚低声说,神情落寞地侧过身子。十七这样感情内敛的人,很少有喜爱的东西,但此时却直截了当地说喜爱平松,那便是她动了真心,说不准夜里因为平松辗转难眠。

 他心里又酸又苦“你要是实在心不下他,就…”“就怎么?”十七走到他面前,挑起他的下巴。云蔚深邃而多情的眼眸已经罩上一层薄雾,看她一眼,又偏过去,长睫轻颤“就去找他吧,不用管我了。”

 “那没了我,你打算怎么过?”没了她,怎么过都仿佛是一样无趣的日子,云蔚觉得没劲透了,又想到那时她说不准和平松三年抱俩,情绪翻涌间,眼泪夺眶而出“你管我?反正你都不要我,要平松了。”

 十七强忍笑意,他直视自己“云蔚,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戳着云蔚的口,缓缓问。

 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随着她的触碰逐渐清晰,酸与、闷与痛齐齐涌在那一处,这便是悲伤的感觉吗?十七接着问:“你说,是你心里有我?还是我心里有你呢?”云蔚瞳孔骤然收缩。

 他感觉到自己骄傲的壳子正在碎裂,接着窥见了一个软弱无能的孩子,和姐姐走丢之后,到了陌生的地方,吃不穿不暖,经常被以不听话为由责打,那是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在十七面前总要原形毕。内心是人身上最隐蔽的地方,云蔚选择不经常到访。

 他害怕面对复杂的情绪,往往欺骗自己,不期待便不会有失望,他不期待姐姐来找他,也不期待自己会爱上一个人。所以他期待有人来爱他,千帆过尽,这个人终于来找他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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