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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但这都不是事
 连忙打起三分精神,目送这座大佛。大佛走到门边,忽然顿住了脚。我焦急的要命,又不好直说,只盼着他赶紧离开。谁料这人就是存心气我。气我也就罢了。还给我扯旧账。苏偃将门紧了紧,窗户也关上,月华都淌不进来之后。

 他娴熟地拿出一个物什挑开了煤油灯。黄澄澄的光线盈满屋内。我紧张地看着他:“你干什么?赶紧灭掉!”我被子也不裹了。

 跳着脚下来就想吹灭这盏灯,开玩笑,这灯光如此晃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屋内有情况吗?“别怕,”白玉宣护着这盏灯,目光在我的脚上转瞬即逝。

 他认真地看着我,一双剔透的瞳孔在灯光里明明灭灭“他今晚不会回来。”他没有具体指谁,但我跟白玉宣都心知肚明。我的脚趾蜷缩,恨恨道:“这也不是你摸来我这里的理由!”

 也就是我脾气好肯忍着白玉宣,但凡换个人试试,早就把这登徒子的小叔子赶出去了。小叔子得寸进尺。

 “我饿了。”他说,他的面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苍白,看上去还有几分委屈。“饿了去外面吃,”我努了努嘴“筵席还没散呢。”白玉宣笑了。小时候不笑就很好看了。长大了再这样明晃晃的笑,更是让人目眩神的紧。

 “我想吃的外面没有。”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急慌慌地把被子从上卷起来盖上,这人有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估计不是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就听见白玉宣含笑的嗓音,他跟他娘很像,外貌十足十的俊,音也十足十的清亮。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撒娇的调子。软软的尾调一拖…我就有点受不了了,只是白玉宣这次说的话实在是难听。这人、这人竟然说:“我想吃。”***“氓!”

 我怔忡着不说话,好半天才热气腾腾的脸,忿忿骂出一句。白玉宣竟然敢这样说话。也就是现在政策比较开明,大街上也有小腿的旗袍女士。

 但就算是再开明,行这等龌蹉事也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搁在几十年前,我们这样是要被拖去浸猪笼…”白玉宣没有搭理我的碎碎念。

 他抵着额头轻笑“嫂嫂怎么就扯到几十年前去了?不知道嫂嫂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长嫂如母’?”我大脑嗡嗡,彻底转不动了。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

 白玉宣刚被老爷接回白府那会儿,才五岁,面黄肌瘦,瘦弱不堪。我这人心软,当下就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舍不得吃的进口洋货婴儿粉与白玉宣分享,那洋货可是好东西。

 罐装粉,上面写着些蝌蚪似的字符,我看不懂,但那粉白白的细细的,闻起来香十足,还很甜,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罐粉是我那都记不起面孔的爹娘抹着眼泪把我送到白府,私底下偷偷给我的。谁也不知,谁也不晓。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白实甫。

 虽然白实甫现在是我的丈夫,但他混蛋的性格是一如既往。我挑出一勺粉小心翼翼地递给白玉宣,这小孩丁点大,手腕细的要命,面警惕地看着我,蜷缩在墙角,就是不接过粉。

 我看着孤零零的像个小刺猬般的白玉宣,有些心酸。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初来白府的自己。

 “好吃的,”我拍着脯保证“北平城的皇帝老子都没吃过这等粉。”白玉宣一动不动。不应该啊…哪有小孩可以经得住粉的惑。电光火石间,我恍然大悟:“你怕我下毒是不是?”

 “嗨,早说嘛。”我伸出舌头在勺子的边缘浅浅了一口,馥郁的香涌进舌尖,我足地眯起了眼睛“你看,没毒。”我转了一圈,以展示我的活碰跳、生机活力。

 勺子里的粉被颠落了些许,我有些心疼。罐子里的粉本来就不多,我平时都是用筷子沾沾着吃,哪有奢侈地用勺子舀着吃的?

 好在白玉宣的态度终于软化了。我殷殷地上前,将勺子递给他“这个真的很好吃,我把你当朋友,才给你分享的。白实甫我都没告诉!”

 白玉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我几眼,我在心里笑话他,看人就看人,这样偷偷摸摸像小媳妇看新婚丈夫羞答答的模样是闹哪般。粉真的很好吃。白玉宣吃着吃着。

 漂亮的眉头一蹙,啪嗒啪嗒竟掉下来几颗眼泪。我向来见不得人哭,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孩哭,哭的人心都要化了。

 “怎么哭了?”我跑前跑后绞尽脑汁安慰他“我很大方的,你想吃还有!”虽然有些不舍,但我还是把抱在怀里的粉罐递给了白玉宣。

 白玉宣乌黑如鸦羽般的眼睫上还挂着细小晶莹的泪珠,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很吃惊地看着我。白玉宣没有伸手接。我催促道:“我还有,你放心吃。”

 “我就知道林淮安你是个养不的白眼狼!”一句喝骂突然传来,有人踹开了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吓了一跳。

 是白实甫。这下好了。白实甫带着两个壮实的丫鬟婆子,把我跟白玉宣团团拥住。***“好啊…”白实甫眼皮上翻。

 他长的像白老爷,朴实的面孔长方脸,短的眉毛恶狠狠地拧起“本少爷早就知道你这个小蹄子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下可被本少爷逮住了。”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两个丫鬟婆子往那一站,凶神恶煞,满脸的皱纹横。我察觉到白玉宣身体簌簌地发抖,赶紧跑过去将他护在身后:“这粉本来就是我的。”

 “还嘴硬!”白实甫劈手夺过我怀中的粉,深深了一口“你吃我白家的住我白家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白家的,哪有自己的东西!”我百口莫辩,很是委屈。我爹妈跟白老爷是旧识,什么样的旧识我也不清楚。

 但是能托孤的关系想必不一般,我爹妈扔下我,据说是为了什么“亟拯斯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1但我在白实甫的口中。

 就成了个他白家的家生子般。我争辩一二,白实甫却不耐烦了,他得了罐粉,心满意足地离去,见我想阻拦他,劈头盖脸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晕头转向,白实甫比我大了两三岁,力气很足,脸颊火辣辣的疼。

 “不知好歹!竟然敢拦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示意边上那两个丫鬟婆子把我按在地上,我呜地挣扎,但哪里比得过成年人的力气,很快就被用力摁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好东西?”他问我。我摇头,白实甫不信,抬起右手又想教育我一番,但有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扑到了我的身上。才吃了我一勺粉的小娃娃,就晓得护住我了。

 我更是感动的眼泪汪汪。白实甫见是他的便宜弟弟扑上来,表情更加不好看了。一双吊梢眼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哼!”他重重地呸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要不是他娘让他做着点兄友弟恭的面子功夫,他才不会善罢甘休。

 我的衣服全是灰尘,但这都不是事,一想到我的宝贝粉给人抢走了,就剜心一般的痛。我干嚎着扯了两嗓子,想挤出两滴眼泪哀悼一下我失去的粉。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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