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幽幽叹了口气
那个苦楝曾去取不寐芝的地方,他一眼就看中了它,怨气和不甘那样重,袅谷如此寂静,他却仿佛听到那剑的嘶吼,像是下一刻便要咆哮着决然毁去自身,偏有神力笼络,苦苦维持着这一把早该毁去的断剑,剑被困住只得挣扎不休。一个想毁,一个要留,拼凑出一把残缺的古剑。
正适合他这个失剑之人,他没有剑了。这剑也没有主人了,正好,正好。也是因这把剑,他才寻到了
血阵的古籍。
那样厚而沉重的一本古籍,通篇字迹潦草模糊,行阵古怪,却是整页整页记载下那研制者尝试了无数次,杀了无数人得出的法阵。斐孤草草看过。
那人所杀之人竟有整整两国,举国之人成为那人的剑下亡魂不过是为了他的一个法阵,由他慢慢试炼,有用的魂魄他留下投入阵中,无用之魂他便弃之冥府,随意扰
生死,颠倒
,以致冥府震
,拥堵不堪。
如此随意残忍。斐孤捧着那本古籍,当时也是骇然。可挡神佛的杀阵当真是在尸山血海中修炼成的。
如此狠辣的手段和誓不罢休的毅力,以及挑战神佛的决心,那人定是妖魔无疑,彼时的他反复摩挲着那本陈旧的古籍,很快也发觉那字迹同他的剑柄处字迹一样,这二者出自同一人。
这剑恐怕是一把魔剑,这剑主人也定然是位毁天灭地的人物。可那时斐孤都不想管,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便是天来助他。
他要利用这阵重回九重天报复苦楝,而如今…这剑也不过是他防身的法器,他只是并不确定他还会不会与清醒的苦楝一战。斐孤慢慢望向苦楝,他不可能弃剑。
“好,那我不要了。”斐孤面上却依言扔掉手中剑,往身后一掷,剑便坠入高崖之下,在半空中烟消云散。
他凑近了苦楝,拿出恨水笑眯眯道:“姐姐给我的剑我没用,你瞧剑好好的,没沾血。”苦楝神色一松,收了剑犹豫问道:“你没受伤罢?”
哪知蒲公英见
针抱怨道:“我受伤了。可疼,好不容易取的剑,高高兴兴回来找姐姐,可姐姐却不在。”
他撂起袖子给她瞧,眼瞅着手臂上四处是泛黑的陈伤。苦楝有些紧张,忍了忍还是拉过他的手瞧,问道:“你身上也受伤了吗?”蒲公英点头,继续扮可怜:“我受了些伤不要紧,毕竟我还是取到了剑。
只是姐姐说那剑不好,免不了还得再去一趟了。”苦楝顺手又给他口中
了好几颗丹药,想了想道:“不必了,等你好些再说罢。”
“那姐姐,我们回梁渠山罢。”苦楝却迟疑道:“你先回去罢,我还有其他事。”***斐孤也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但方才她的梦境一生,这伪境竟摇摇
坠,他好不容易才握住苦楝的剑,是决计不能让苦楝此刻清醒过来的,现下更是十分不愿让苦楝离开他的视线,他还是极力维持笑容:“那我在梁渠山等姐姐回来。”
苦楝却又忽然改了口,道:“阿茸,你…你去人间历练罢,不必回梁渠山了。”斐孤面色一滞。苦楝方醒本就神思混沌,见他受了伤竟说出了不必取剑之言,听他一说“我们”这才堪堪惊醒,惊觉自己失言。
我们回梁渠山罢?回去又如何,她要寻大道,总不能和他拖拖拉拉纠
不清。这孩子根本没有藏起他的心思,她也没法装不知情。高山之上,蝉鸣四起,晚霞晃
,池边荷花绰约,荷风起,清苦之味隐隐飘来
过这花丛的芬芳。苦楝却并未注意方才还是暮
怎么转眼便是夏至,她是太过心烦意
,忽略了这周遭的不寻常。
她拿出了长辈的态度,语气却放得极柔,商量似的:“阿茸,你长大了,其实本就应独自去历练了。你明白…”可苦楝还没把绞尽脑汁想出的托辞说尽,蒲公英已经打断了她,笑笑道:“我明白了。”
他是出奇地柔顺听话,不似从前胡搅蛮
。倒是苦楝愣了一瞬,又自然道:“人间也有好去处,也有不少机缘,你定能再寻个适合你的法器。”
“好。”少年神情已变得平和安然,方才还同她撒娇卖乖,现下却沉稳地再问道:“我还能回来见你吗?”苦楝
下心中烦闷,
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有缘自会再见。”这便是不能了。
他困惑地低了头,像是不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分别,又飞快抬头望向她,十分珍惜这眼下一分一秒似的,语气却恹恹:“知道了。”苦楝见他这模样,又是不忍,张了张口还是按下怜惜之意,轻声道:“保重。”
她先一步捏诀离开了。逃开那少年灼灼的目光。霞光万丈,火烧云一层层绵延开来,苦楝踏风而行,眼下却是一片白茫茫,她记不起那场梦了,但总觉心神不宁,像是隐隐在提醒她什么。
“不取…”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却模模糊糊想不起来,只是她清醒后本能
地想避开他。
但这场仓促又利落的告别还是让她心生怅惘,仍如梦寐。也是,那孩子多少次被她呵斥拒绝,其实也该做个了断的,他不能一直待在她身边由她庇护,无论如何,他也应当去天地之间闯一闯。
至于他那些可有可无的少年之情,待他另见一番天地之后应当早已记不起了。反正她也不喜爱他。苦楝捏诀一停,俯身而下,默默停在隐石山下。危巅之上,清净异常,她来此处寻却情花,即便知道花材难得。
但她下了决心,她亦坚信朽丹她必定能再炼成的。至于其他,不必管了,她本就应当独来独往。一年又过,苦楝果真没再见到那莽撞少年,她在深山辗转,于丘壑中搜寻,零零散散得了几样珍草,身后再也没跟着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不过短短一年而已,于妖来说不过弹指,可苦楝却开始觉得漫长,她时不时想起那只傻乎乎的蒲公英。真是奇怪,在梁渠山闭关之时也未曾想起他,从前他偷偷跟在身侧之时她也总嫌烦。
可是他真的顺从地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又觉得有点儿空落落的。好像她从来没担心过他真的会走,知道他会在身边,所以十分无谓,可是…没有可是。
那只总是打
她步调,浪费了她苦心炼制的朽丹,还僭越地欺负过她的笨妖消失了最好。苦楝在树上翻了个身,闭目试图入睡,她这夜睡在孤山的一颗桂花树上,秋末了。桂花早就开过了。
这树没有一丁点桂花的甜香,只有朴素的苦叶味道。没有月亮,入目一片漆黑,此处相当荒僻,怪石嶙峋,毫无鸟兽,鲜有人至。
她是为了似虚草才来的,只是扑了空,似虚草五百年一成,如今不过幼苗,尚未长成,她睡不着。总想起那张漂亮面孔,在漆黑的夜里烦躁地睁开眼睛,她不会承认她好像有点儿想他。热闹又活泼,还乖巧听话。
除了笨一点,修为低一点,那
茸茸的尾巴和耳朵讨厌一点,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那又如何。
她狠狠拧眉,翻身坐起,索
变了本经书出来翻阅。“声
不绝,
炁不全,万缘不绝,神不安宁。”她看着看了就有些失落,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幽幽叹了口气,眼一瞥却恍惚见那人忽然出现,小心地拿着什么一步步向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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