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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人各有所求
 “满是河腥味的鱼我闻着都想吐,我最讨厌吃鱼,但是母亲病重所有钱都拿去买药,卖不出去的鱼就成了我们母女二人的唯一食粮,我到处去借钱,想办法攒药费。

 即便受人嘲笑我也赔着笑,勉力维持起我母亲的药费,但是母亲还是病逝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吃剩下卖不出去的鱼,你知道那种吃到想吐的感觉吗?你又知道那种人来人往,站到麻木,汗水粘透衣裳。

 黑色帷帽不透气挡在面孔上的感觉?”“那个时候我想什么时候能自由呢?我再也不想站在那个码头卖鱼了。再也不想戴着黑色的帷帽,再也不想吃鱼了。”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家徒四壁,字都不认识几个,根本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生存技能了。”

 “你说我可以离开郑钰,自由地活。对我而言,我的自由就是不再回到从前,可以不再卖鱼,不再受人嘲笑。”苦楝看着晚渔抬头笑着望着她,这是她进门以来最磊落的一次注视,而苦楝僵硬着同她对视,听她剖白。

 “道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爱他吗?”她温柔一笑,神色有些怀念。“十六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的那一,我为母亲抬棺,下了好大的雨,我呆呆地为母亲下葬,然后呢,村子里的孩子们来取笑我,说丑八怪克死她父母,然后说我不吉,丢石头砸我,把我推倒在泥地里。

 我太虚弱了那个时候,连奔波又照顾母亲,大夏天瘦得不成人样,只能面无表情地倒在泥地里。”“痛失亲人的时候旁人都在嘻嘻哈哈…笑声骂声都在耳边萦绕,那个时候我看着这场雨只觉出离愤怒,我真的很恨,我恨所有人,你懂那种感觉吗?

 当时我下定决心,我要拿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镯子当了去买砒霜,去井里投毒,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毒死,我要这些从小到大嘲笑我、欺凌我的人全部下地狱,我要他们都给我死。”

 她的语气甚至有种平静的兴奋,仿佛回到当天,尖锐的恨意都要破土而出。“但是他出现了,他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侍从斥退那些人,他穿着很干净很贵的衣料来抱我起身,拿干净的帕子细细擦干净我满是泥巴的脸,温柔地问我没事罢。”

 “好像所有的愤怒与恨意在消退,我只剩下了委屈与悲伤,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旁边的侍从惊慌失措,他也没有推开我,只是抱起我到马车里,抚着我的背安慰我。”

 “在他擦到那半张脸的疤痕时,我拼命躲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疤痕,他也就停下来,低声安慰我没事的,又让人买了衣裙送我,待我平复后才送我下马车。

 那条裙子我现在都藏在房间里舍不得穿。”“我每次很愤怒很痛恨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去看那条衣裙,想他的模样。”

 “其实他应该不记得我了,他就是这样的好人,但是他对我来说就很重要,我差点真的变成他们口中的怪物时,他拉住了我。”“所以我喜爱他,很喜爱他,他是除了父母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喜爱他,我想要他喜爱我,不行吗?”

 “我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却离了那样的日子能留在他身边,生出期望想要他喜爱我,很过分吗?”

 “我本来没有自由的啊…道长,其实我是借你得到的这份自由的,我夺了你的功劳,求你给我医好了脸,留在了他的身边,其实这也都是泡沫不是吗?在泡沫里生不出爱来,我也不是他会喜爱的那种女子,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想。”

 她说着说着眼里落下泪来,仍旧笑看着苦楝:“其实我就是很卑鄙的人,我没有办法让他喜爱我,只想让他不要喜爱你,所以我又来求道长你不要再出现他面前。”苦楝有些慌张地递帕子给她:“对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晚渔没有接,自己随手擦去眼角的泪:“我知道道长只是怕我受伤。”苦楝很难理解这种感情。

 但是也被这番话震到,怜惜晚渔的遭遇,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开口:“其实我也可以给你银两,让你自由一些的,情爱之事实在复杂,他固然很好,但你也未必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晚渔听了反倒噗嗤一笑,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柔声道:“道长说笑了。难不成天下的可怜人道长个个都给银两?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她看了看苦楝,眼里有羡慕之

 但更多是善意:“其实道长一心修道,自然不懂男女之情的复杂。我这样说罢,就像道长执意修道断不会半途而废,我执着于他,也是决不会放手的。”苦楝听了下意识觉得不对,微微蹙眉,晚渔却又笑道:“道长肯定觉得情爱之事怎可与你修行之路相提并论?”苦楝矢口否认:“我也不是…”

 但她心里其实隐隐是这样觉得的,于是话到一半又尴尬地停了下来。“我是个俗人,只觉万事万物都是一个道理。修道之人多如牛

 但得道之人却是凤麟角。情爱亦是,得偿所愿之人也不过寥寥,但修道之人并不会因为得道的希望缥缈而放弃,我求爱也不会因为他很难爱上我而放弃,不过都是各人所求罢了。”苦楝这次听懂了,虽然她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但却不得不承认晚渔说的有道理,妖类得道确实是万里挑一,她从未放弃,又为何要别人放弃人家的选择,只是她还是觉得不一样。

 她看多了你若无情我便休的决绝女子,头一次见晚渔这般固执痴的女子就觉得十分困惑。晚渔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但还是要飞蛾扑火,太奇怪了,即便他救过她。

 难道被救了以后就要爱上救自己的人吗?爱是这样的吗?她满脸困惑,不由问出口。“自然不是,就好比我假扮了你,成为了救他的那个人,但他也没有爱上我。”晚渔苦笑,扯下发间的楝木簪还给她:“他还是隐约地喜爱上了你。”

 “爱这种事情,谁也搞不清楚,我也不清楚。”苦楝看她手中的簪子,轻叹一声:“送你的东西就没有要还的道理。”

 她把簪子重新戴在晚渔头上,看那张犹带泪痕的面孔,忽然上前拥抱住晚渔,认真道:“对不起,很多东西我不懂,所以可能说了冒犯你的话。我明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离开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要同友人离开这里的。盼你能得偿所愿,晚渔。”晚渔怔怔落下泪来,她很久没被拥抱过了。

 眼前的人身体温度不高,柔软气息却令人安心,让她觉得酸楚不已,她回抱住苦楝:“对不起,道长。”“没事的,你说的对,人各有所求,不后悔就好了。”***两后,苦楝与文簇在丹的一个小镇上落脚。

 文簇这次是彻底辞了官,买了一处宅子着手布置,他在院子里亲手重下两棵楝树幼苗,待四五年后长成开花。

 苦楝应当是很喜爱楝花的,何况他与她当年再见之时便是在京城春日的楝树下,云雾般的淡紫落在衣袍,清苦浅淡的香气在记忆里从未远去。

 他想要重新布置一个属于他和苦楝的家,假的也好,至少是他亲手造出的假象。文簇在着手布置宅子的时候,苦楝借口买菜去了码头。晚渔曾问她知不知道烈下站在码头的感觉,她不知道,所以她来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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