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轻轻哄着
　他又要认人，舅舅那边也是，还有外公外婆。跟顾衍去医院玩，科室里面的医生护士，行政楼里面的人他都要喊，还有江素的医疗机关里面的人，他也要喊，偶尔还要认识那些叔叔阿姨的子女，被迫式地跟他们玩在一起来掩盖他的冷漠和寡言。

　好多好多…真的好多。只有夜晚跟顾衍江素互道晚安的时候，关上那一扇门，关上灯，拉上窗帘的时候，顾清才能躲在黑暗里，开始思念那个女孩，他觉得自己很忙，都要记不住苏奈的脸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不敢问顾衍和江素关于苏奈那边的事情，对于顾衍来说。

　他只是因为副高职称的规矩才去了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既然出来了就会斩断一切。顾清只是顾清。

　他姓顾，户口本上父子母子关系对应的都是顾衍和江素，将来他会作为他们的儿子给他们养老送终。不应该再惦记那些人。顾清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去问。

　只能在这一片静谧的黑暗里，蜷缩在柔软的大上，思念只属于自己的小女孩。＊＊＊顾清曾经在一本漫画里面看到过一句话。“人类是比变龙更会伪装的生物。”他在十一岁那一年的九月份去了江南小学，作为班生开始上四年级。

　顾衍已经渐渐开始离手术转向于行政方面，他的人脉很广，连着江素一起请江南小学的领导和带他的的班级老师们吃了一顿饭，送几条烟几瓶酒几个红包聊表心意，希望能够好好照顾顾清。

　顾清融入的非常快。主要是被动融入，他很活泼，笑起来的时候会出一颗虎牙，桃眼弯弯，也很会夸人，经常哄得老师没话讲，他会根据同学们细微的表情变化分析他们现在的心情，包括老师也包括父母，然后说该说的话。

　老师们都说顾清说话很好听，哪怕刚来成绩有点赶不上，但是话里话外你哪怕觉得他说的是个假的但是听起来就是心里舒坦，说实话，顾清觉得很累。也是在这个班级，他见到了风朝里。

　风朝里是老师们的心肝宝贝，模样好，家世好，仪表好，成绩好，对谁都是一副小绅士的样子。

　为了更快帮助顾清提高成绩以及辅助他融入学校氛围，老师贴心地把他跟风朝里调成了同桌。全班都是男女同桌，就他们两个坐在正中央第三排，两个男男，其实顾清松了一口气，他不喜爱女孩子，太粘人了。

　就上次的同桌卢菲菲，上课老喜爱画什么三八线，然后自己又要越线跟他传纸条，就隔了一条一毫米黑线的距离还要传纸条，要么就是说悄悄话。风朝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受不了还在读小学的女孩子每天对他说“风朝里我喜爱你。”喜爱个der她们知道什么是喜爱吗？在这个学校，所有的学子都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

　他们下课就去小卖部买雪糕，穿着鲜的衣服，小女孩头上的发卡和橡皮筋都带有镶钻的闪闪发亮，在路上一蹦一跳的。顾清趴在栏杆上，他长得比其他男生快，体格也比那些温室里面的花朵要健壮。

　只是皮肤有点偏深和糙，看着那些小女孩，他突然在想，苏奈也许也会那样。今年她三年级了吧？会不会也这么漂亮？在离开他之后，发现他不见了之后，会不会哭？顾清突然觉得很累，他跟风朝里的关系越来越好。

　在风朝里那张文明的嘴里他能够得知这个城市更多的秘密，直到他发现风朝里也是个“变龙”五年级的暑假再度开学，他变了。

　彬彬有礼的他开始私底下打架，威胁，那凶狠狠的模样让顾清觉得熟悉又陌生。风朝里对于他的疑问只是轻松一笑：“你不也在伪装吗？”同类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在风朝里的帮助下，他们考上了同一所中学。顾衍和江素对于他跟风朝里的接触表示开心，两家人甚至在一起吃过饭，关系还算不错。

　偶然一天，顾清跟他说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在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风朝里点点头：“那你想她吗？”顾清看着窗外，点头，又抬头。

　“也许吧。”这几年事情太多。他忙着适应，忙着学习，忙着忙碌，好让自己不必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他发现苏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好像没准哪天就会彻底忘掉一样，他对那天的来临表示恐慌，又期待，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又再见。

　＊＊＊再次踏上那一片故土，空气依旧无比清新。这里的夜有月华拢世，有萤如星辰倒转干坤，有银汉万里，奔腾不息。太公去世了。作为太孙的他必须要回来，这是人之常情。

　他在一堆哭哭啼啼的人里找到了苏奈，她跪在太公那黑色的棺椁旁边，用个蛇皮袋子，里面装满了稻草，就跪在上面，对着每一个人来的人“拜年”法师在又唱又跳。

　那大喇叭悬挂在高楼之上，偶尔有人出去点燃鞭炮。路面上，一边红色的鞭炮。太公也上了遗像，跟太一样的笑脸。

　苏奈看起来瘦了。还有泪痕，皮肤还是白色的，手指有些脏，按在蛇皮袋上，骨相却是纤细修长。顾清披麻戴孝，跟爷爷还有苏军打了招呼，也跪在苏奈身边。

　苏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着头，偶尔这个姿势累了会转变成长跪的姿态，亦或是用鞋子抵着部。

　顾清看着她的鞋子，还是老旧的塑料凉鞋，脚底板已经裂开一个口子，是穿的那一种，他有些发愣。好像哪里不对。为什么她没有穿的很漂亮？为什么她不喊自己哥哥？

　为什么她看自己像是一个陌生人？这一切都跟他预料的不一样，苏奈跪完，擦了擦眼泪换苏军跪，她去拿香火。

　香火在太公一楼的房间里，顾清跟了进去。外头人群嘈杂，八月份的天气也很闷热，只有四台风扇对着大厅吹。说实在的，这里跟他离开前并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奈奈？”顾清看着她的背影，她好像长了一点。

　又好像没有，白绳系在她的间，将那纤细的肢展得淋漓尽致。还有她在外头的手臂，仿佛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手背上细微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奈的背影一愣，转头看向他，迟疑了一会，才疑惑地喊了一句：“哥哥？”他的变化太大了。变高了。皮肤也变白变细腻了。让她一下子没认出来“是我。”苏奈眼泪突然吧嗒吧嗒往下掉。

　灵动的杏眼，让顾清想到了赵薇饰演的小燕子，那双眼睛大而有神，掉眼泪时一颗一颗滑落，仿佛透明的珍珠。

　他的心一阵疼。好像谁用针扎他一样，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然后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在上面的闷痛感。苏奈突然扑到他怀里，双手圈住他的：“哥哥，你去哪里了？！”

　顾清膛里凝着一股气，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噎的感觉大概如此，最后，他只是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着苏奈的头，轻轻哄着她，让她别哭。仿佛在哄着什么稀世珍宝。顾衍和江素还有工作。 　M.ｎＫOｕｘ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