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表示不解
下山回城里的大巴车上,李颜靠在林献的肩膀上睡着了,她今天早上醒得很早,上车就睡觉,也不晕车。
林献身体往下屈了一些,让她靠得更舒服,车窗外是不停逝去的树,后座有个大爷像是耳背,在大声讲电话,他突然想到自己下山之前和林海的对话,他站在墙
处抬头叫他别画了。先下来,他想说个事。
“你就说啥事,也不耽误我画画。”林海还站在梯子上不下来。“别,下来说,我怕你听了一激动没扶住,我可不想现在就有个卧病在
的爹。”林献催他赶紧下来。
“行行行,你说吧,什么大事?”林海无奈,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打了打林献扶着梯子的手背。
“那个…爸,我考上了。”林献还是告诉了他。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立马吐了口气,好像最近一段时间紧绷的情绪都由此得到了放松。
“真的?”林海知道他参加了试考,但他也是美术出身,两人都知道巴黎美院的一年级,对于中国学生来说有多难。
他也从没有问过他试考的结果,林献一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不想伤害他,或许,他也是一直在期待他主动告诉他结果。
“骗你干嘛?”林献晃了晃手边木质的梯子,还算稳固。不过他没想到,林海直接把画笔丢在了地上,笔上的红色颜料顺着笔尖
到了水泥地面,鲜红夺目。林海上来就抱住了他,他闻到他的怀抱里有他生命中最熟悉的颜料味道“阿献…我为你而骄傲。”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低沉的,但是一字一句在他耳旁说得尤为清楚,他的爸爸林海,正抱着他
眼泪。
从他记事起,林海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笨拙的父亲,单身、贫穷、做饭难吃、一心画画、从不会表达爱。更不用说拥抱,他们都不适应那种令人别扭的肢体接触,不过他的爸爸林海。
正为他的梦想成真而激动地拥抱他,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嘲笑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搞这套
麻的呢。
不过内心暗自感叹,还好他早就哭完了。不然就是父子俩抱头痛哭的场面了。“你别激动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林献递了纸过去,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画笔,地上留下的一滩红色颜料像极了血迹。
“为什么?是因为…颜颜?”林海接过纸大声擤鼻涕,听了他的话反应半晌,疑惑问了句。“嗯…我担心她…也不想离开她。”李颜就是他的痛处,一说到这里他表情都变得痛苦。
“阿献,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虽然我私心希望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巴黎也好,颜颜也好,我都无法干涉你的选择。我爱你,所以更想尊重你,我只愿你不要因自己的决定后悔。”
可林献觉得怎么选,他都会后悔,他就像哲学命题里那辆出轨的电车,境地两难。后座的大爷和家里人说别多做菜了。
他在车上吃了面包,不用等他吃饭,他低头看了眼李颜,还是睡得很
,没有被吵醒,嘴角好像还
了丝口水,他用手揩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好笑地用另一只手摸兜找纸。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
他回头看过去,李颜正把嘴角的口水蹭在他衬衫上,又换了个角度继续睡了。一点不客气。笨蛋李颜。
***“您好,我想报案,我的家人失踪了。”李颜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警察局,气氛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太相同,冰冷而严肃。
她第一次来这里,手紧张得发抖,只好埋在大腿下面,隐藏起自己的恐惧。对面的警察打量了她一眼,拿了纸杯走到饮水机前边接水边让她慢慢说详细情况。
“是什么家属,年龄多大?失踪有多久了?”他对她说的失踪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反而是快速问了她一连串的问题。
李颜接过纸杯,水是温热的,不烫手,但她也没喝,只握在手上抠纸杯口的卷边。“是我的爸爸和舅舅,他们俩都是四十五岁上下,失联有一个月了。”李颜突然想起什么,从包包里翻出一迭证件。
她来这里之前就查过,这样的成年人失踪很难立案,她在家里翻出了仅有的证明材料,一点一点地摊开摆在桌子上,详细说出他们的失踪经过。
“你没有照片吗?”警察侧着头听她说完话,皱了皱眉,翻了一遍她带来的东西。“…没有,我没找到。”李颜低了低头,看起来要哭了。很遗憾,她从没和李霁还有颜齐和过影。
在家里也找不到他们的照片,他们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但是他们把车开走了。也没有留下任何钱财,请问这种情况可以立案吗?”如果可以定罪。
她真希望给他们安一个天大的罪名。“这个立案可不好说,你先留下联系方式吧,你报的信息我已经录入了。有进展会通知你的。”
李颜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了整杯水,把这只被捏在手里一直蹂躏的纸杯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道了谢站起身打算离开,突然身下坐着的座椅猛地晃了一下,她以为是地震了。李颜惊恐地睁开眼,看见大巴停在了站台边。
原来是梦,刚才是司机的急刹车,她慢慢直起身,下意识地去摸眼角,还好。侧过头看了眼旁边的林献,他正抬手去扯头上行李架上的背包,肩头有一块深
的
印子。
“别看了。这是你
的口水。”林献把包单肩挂在背上,笑着牵她下车。下车之后的林献已经不再继续想他的人生抉择,每一次他牵着李颜的手时。
他就觉得自己头脑空空,装不下更多东西。殊不知命运早就替他做出了答复,他们下山之后不久的一个早晨,李颜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
但她当时正在卫生间里洗漱,林献对她说了一声就自己接起来,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通知李颜直接去殡仪馆,他们找到了李霁和颜齐的尸体。电话里警察还在说明详细情况。
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站在客厅里,看着洗手间里的李颜探出脑袋,像是在好奇电话内容。
她嘴角还有白色的泡沫没有洗掉,大大的杏眼眨了眨,看他杵着半天没有声音,原本扒在门上的手抬起来对他挥了挥,是在叫他:别发呆啦。面前是她单纯的招手,耳边是她的爸爸和舅舅的死讯,林献的脑袋嗡嗡地。
他只觉得一切都完了。***他们说李霁和颜齐的尸体是一群钓鱼爱好者偶然发现的。是市郊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砌了围墙,但是没有建筑,像是未完工的公园。几个钓鱼爱好者很早就看中了这块地方。
但是围墙很高,像是私人围起来的,他们商量着几人一起翻过去,但是刚放了钓竿,一个眼尖的就发现湖底似乎有辆轿车。
一个胆大的潜下去看了眼情况,被车里两具尸体吓得不轻,其实已经不能说尸体了。应该叫尸骨,游上来后立即报了警。经法医和警察认定,这是一起自杀案。
而且是像是早有计划的自杀,据查证郊区这块土地就在李霁名下,湖也是很早之前就开挖,像是在规划自己的葬生之地。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还上了社会新闻,大家都在揣度他们的自杀理由,或是表示惋惜,表示不解,表示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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