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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看不出喜悲
 阿莲妲想要捏爆她的心脏,可手抬起来攥紧,看着她下意识痛苦搐眼神却毫无波澜的模样,丝毫没有发的痛快,只有心里海一样铺天盖地冲刷着的惘,值得啊,当然值得。

 她很久很久之前,就只是一个她最痛恨的村妇,每天在丈夫的殴打辱骂之下维持着无望的生活。

 觉醒了血脉毒死他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好、不讨厌她的人就是利切了。当时她们都是新生儿,法力低下,被教廷围追堵截,到处逃窜,但是这样的日子让她第一次体验到了快乐。

 世界,不仅仅只是低矮的房间吵架的父母,洗不完的衣服,酒鬼丈夫的打骂和窗边吱喳的纺织机,还有倒悬海洋的雨滴、浮空鲸的嗡鸣、沙海的夜光玫瑰…原来这烂掉的世界里,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当时的她捉着利切的手,只想永远永远都这样,甚至还偷偷向神明祈求,回过神来又觉得神明大概不会理睬一个女巫的祈祷,和利切笑成一团,可是回想起来,这样的笑容,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怨恨和眼泪。

 红发女巫脸上的狰狞逐渐消去,面上一片空白地看着空的高台,高台之上霜白的月光和月光里面容恬静的利切。自从觉醒女巫血脉,她们的衰老几乎消失,岁月停留在开放最灿烂的瞬间,恒久不变。

 她的模样依稀还是当年那个端庄优雅的公爵小姐,被礼仪和华服困在小小的一方锦绣天地里。

 就连后来觉醒血脉出门游的时候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不,不一样,现在的利切面孔苍白,眼角眉梢都是衰老崩散的死气,只有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初融化的残雪。阿莲妲看着她。

 忽然间大颗大颗的眼泪用眼眶里涌出。这个开膛破肚面不改恶女巫突然之间明白了事情已无转机,她可能是真的要离开了。

 “不要这样,我最讨厌这样了。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你却永远都会为了其他人离开我…”

 她颓然丢开了所有的棱角,像是筋疲力尽的刺猬,绝望地出自己的脆弱“我不会再你了…你留下来啊…”她软软坐在霜白冰凉的地面上,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地像个恐惧的孩子。

 “…”塔弥拉侧耳听了听,犹豫开口:“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她是个脆弱的新生儿,意识体还没强壮到能精确获得周边环境的信息,因此这阵哭声也只像是隔着重重海的呼唤,只是触动了一下她的感知,就迅速消失。

 “对,是阿莲妲在哭,她可能终于接受‘我要死了’这个事实了吧。”笼罩着她的白光里,利切夫人悠悠的话语传出。

 额…听起来真的哭的很伤心。塔弥拉扁了扁嘴,感受了一下自己,惊喜地发现比起原来那种和做人类时没有区别的感觉。

 她脑海里仿佛多了很多东西,影子的用法,传承的记忆等等等等…但是同时她也敏锐地发现包裹着自己的白光变得薄弱消散了一些。

 感觉这两种变化同时发生不会是巧合,女孩谨慎地开口:“利切夫人,修补我的缺陷,你需要付出什么吗?”

 “…”白光雾一样涌动着。像是一个轻轻的安抚,用自己温暖的触支蹭了蹭她的脸颊:“是我的灵魂。你的身体并不完整。

 在离开之前能帮助到无辜被卷入的你,我觉得很开心。”啊…所以就是帮她自己也会消散得更快的意思吗?白光还在继续开口,温温的女声发现她的迟疑之后带上了笑意:“怎么了。帮你补上你没接收到的传承不好吗?

 这样你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我之后最强大的阴影女巫了。”她没有告诉这个蓝眼睛的善良小姑娘,她身体里的魔纹来自于爱洛。

 她的那个不幸夭折的小女儿,也是因为这种血脉关系,她的身体才能被阿莲妲改造成最适合的苗,她也没有说出,在刚刚的接触里。

 她发现这个小女孩的灵魂千疮百孔…也许是绘制魔纹的时候幼小的女孩承受不住就已经死亡,阿莲妲顺手取了什么人的灵魂碎片来补足,才让她重新活了过来,或许是爱洛,或许不是。

 这都和她没关系了。补足了她的灵魂之后,离开这场纠百年的怨恨,塔弥拉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小女巫,不应该被什么东西住手脚,那些久远的猜测和可能,只应当留在回忆的坟墓里。塔弥拉并不知道利切心里的波澜。

 她的意识形态像一只圆乎乎的小鸟,小小的,软软的,有些纠结地左右转了转,从温暖的白色拥抱里挣脱出来。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软绵绵的团子开口也是软绵绵的“你之前判断过我已经可以健康长寿啦,对我来说能够获得非凡的力量已经是一场梦一样的惊喜了。我并不想变得多么强大,只想…”吃多多的好吃的,和赫尔曼一起到处玩耍。

 团子害羞地跳了跳,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转头建议:“你其实对阿莲妲也不是单纯的恨吧,要不,最后的时间里再看一看她?”

 两人意识相接,利切夫人看到她的同时,她也从那团温柔的白光里嗅到了浅浅的怀念和淡淡的悲伤,而且。她的法力还是这样庞大,和她一个小巧的团子相比,利切夫人是足球场一样宽大的云朵,她真的杀不掉阿莲妲吗?

 “就这样就好啦,我不想变强。也不想承担巨大的能力带来的责任,你可以保留下一点力气,做点你想做的事情。”蓝眼睛女孩化成的小球轻轻拱了拱那一朵云彩。法阵的光芒消失了。

 赫尔曼第一个发现身后异常,立刻念诵咒文,用圣光监牢将前方瘫坐哭泣的阿莲妲和佩尼罗普隔开,才转头去检查身后的情况。

 那些黑红色的魔纹寸寸断裂消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从纹路中出,他只来得及扫视一眼闭眼坐着的利切夫人。

 就急急赶到塔弥拉身边,他的女孩面孔红润,呼吸匀称,粉白的双颊透着青春的瑰丽。看来没事,他脑中一直紧绷的弦蓦然一松,带着些好笑地捏了捏这睡得香的小女巫的鼻子。

 阿莲妲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被圣光监牢隔开的她面无表情,惨淡的脸上还挂着淅淅沥沥的泪痕。

 那双碧绿幽深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端坐的利切夫人,看不出喜悲,她不动,佩尼罗普先动了。

 伤痕累累的瘟疫女巫膝行着靠近自己的老师,同样没有声音不辨表情,但她抓紧了阿莲妲的袖子。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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