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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明曰在芍药圃
 子云笑道:“那还了得?华星北必说我夺其所好,这官司还打得清么?不要弄到叩阍起来,到初七也可回去了,你是几时出来的?”琴言道:“正月二十七。”

 子云道:“已四十天了,怎么这样快?”琴言道:“我在府里,又觉日子慢,在外面又觉得快了。”

 子云对次贤道:“这两天竹君、湘帆都在那里抱佛脚呢。湘帆无怪乎其然,他要在媚香跟着争个脸。竹君也坐得定能写字作文,可见功名心切,是人人不免的。”

 次贤道:“今年有两条道路,不中进士,还可以‮试考‬博学宏词。中了宏词科,比那进士不好些么?”子云道:“比中进士难多着呢,我是不能想这个好出身。

 想中个进士还不算妄想,偏又补了缺,叫人扫兴得很,今年只好看人热闹了,你们看今年竹君、湘帆二人谁拿得稳?”

 次贤道:“他二人本事不相上下,湘帆是当行出色之文,竹君是才气比纵横,恐怕遇着那冬烘考官,就要委屈了。

 殿试工夫,竹君不及湘帆,若试宏词,竹君倒要擅长了,我看今年庚香是必得的,剑潭、卓然也有九分。”子云道:“你自己呢,一发拿得稳了。”

 次贤道:“也不去考,我自知无福。”子云道:“这叫什么话?你不应举也罢了,还可以说得无心进龋这宏词原是品定海内人才,就是那些老前辈退居林下的,还耒应考,岂有全才如你,倒不去的?那时我托人硬把你荐了,由不得你不去。”

 次贤笑而不答。宝珠道:“若考中了,作什么官呢?”子云道:“翰林院编修。”琴言道:“庚香是个秀才,也可考么?”子云道:“可以。”琴言道:“你自然也去的。”

 子云道:“现任官不准考,我已补了缺。就是前舟,只怕也不能的了,五月前后总可得缺。”

 正说话间,忽然管门的进来禀道:·“华公子打发人来,要面见老爷,还有几个箱子送来。”子云诧异,道:“什么箱子?叫来人进来。”话言未了,只见珊枝已走到梨院。

 琴言望见珊枝,早躲进屋后,潜身听他所为何事。珊枝见子云、次贤,请过了安,说道:“公子与二位老爷请安,有一封信在此。”便双手呈上。

 子云接来,看见封面上有“皮箱四个,面徐二老爷查收”才即问了华公子好,将书拆开,次贤在帝同看。

 只见写道:正月二十七,小价琴言因其师长庆病故,告假一月,经理丧葬,今已逾假数。弟于昨着家人姚贤出城唤彼回来,始知吾兄已为琴言出师,并已收用。

 今将其箱笼什物一并送上,祈即查收转,想琴言断无颜面前来自取也,但闻此子下已甚,曾于各处陪酒,不择所从,惟利是爱,弟闻之发指。

 本拘回重处,犹恐有负尊意,但以后务宜严加管束,勿使仍蹈前愆。兄虽大度优容,不与较量,而弟必留心查察,如有闻见,必为详达,代兄撵逐,勿使名园玷辱也。匆匆此布,并候通履。子云看了。

 正不知从何说起,不白之冤,有口难辩,气得两手冰冷,与次贤面面相观,冷笑了几声。次贤问珊枝道:“你公子对你说什么?”

 珊枝道:“没有讲什么,就叫小的将琴言的箱子明老爷,问有回售没有回信。”子云气得说不出来,次贤道:“奇了。

 这话从何说起?此时也不及写回字,明我同徐老爷见你公子当面讲罢。”珊枝答应了“是”退了出去,将箱子送来与门上,自行回去不题。这边琴言尚不知缘故,似乎听得将箱子送来。知珊枝去了,忙走出来。

 见子云面貌失,靠在椅上。宝珠与次贤还看那信,琴言过来要看,次贤意藏过,子云道:“给他看看,这是那里说起?

 华星北真不是人,听了谁的话,这般糟蹋人,可恼!可恼!”琴言不看此信还可,看了不由得伤心起来。

 一字字看去,忽然一腔怒气,直涌上来,眼前一阵乌黑,喉中如物噎住,透不得气,两眼一翻,望后便倒。

 把子云、次贤、宝珠皆唬呆了,连忙扶住了他。子云掐定人中,次贤一手扶住了背,一手摩着他心,听得喉咽里痰响,次贤抱起了,将他坐在身上。

 有一盏茶时候,才见琴言将头一点,又俯着身,吐了一块痰,又呕了许多。宝珠道:“好了,好了。”

 便拍着他。琴言渐渐的苏来。两眼一睁,泪如泉涌。子云等看了,好不伤心,宝珠的眼泪索落落掉个不祝大家扶了他到醉翁上,将个枕头与他靠了。

 子云道:“不要伤心,明我同你去一对,就明白了。”琴言忽然放声大哭,这一哭真有三年不雨之冤,六月飞霜之惨。

 子云等搅得柔肠寸断,这三个人也无从劝得一句,直哭到一个时辰,尚是有泪无声,黯然而泣。

 子云见琴言如此,甚是伤心,因想道:“华星北过于欺人,不问真假。我本要与他讲个明白,但我去剖辩,倒长了他的志气,道是去招陪他了,索罢了。断了这个情,也不要紧。”

 说道:“玉侬不必哭了,你的好处,都是共见的,这些话有谁信他?一定是林珊枝从中调唆,以至如此,连我也怪到这样。我想你那一处不可安身,岂必定要仗着他?既将你的箱子送了来,你也索不必去见他了。

 再去见他,必遭羞辱,且在这里住几天,再作商量。”琴言犹是呜咽咽的,道了谢,说道:“你这样恩义待我,叫我没齿不忘,又为我受这些气恼,总是我这苦命人害了多少人。我实在不要活了,死了倒干干净净,气恼也没了,在一恨一,已经多活了两年,如今极该死的时候。”说了又哭。

 次贤说道:“你当初进华府时,我早对度香说过,必无好处,如今既已出来,倒也是件好事。以后你就一无挂碍,由你怎样。旧业自然不理的了。

 你就在这园中与我作个忘年小友,我将那琴棋书画、词赋诗文教你件件精通,将来成个名,不强如在华府当书童么?

 应该自己欢喜才是,何必伤心呢。且他也是气忿时候写的,自然就没有好话了。”子云道:“静宜说得是,我将来索将你们那一班一齐请了过来,在园中住下,都不要唱戏,几年后倒栽培一班人物出来,总比那些不通举人与那三等秀才强了百倍。”

 即对次贤道:“失言,失言!你是优贡,已不在秀才之列了。”次贤道:“我固是个秀才,但你也是个举人。”子云道:“我原不通的。”

 宝珠要解琴言的愁闷,便笑向次贤道:“优贡,优贡,我们这优班,还在贡班之上。我们念起书来,就真是那学而优,适或作了官,又成了仕而优了。”

 次贤笑道:“这还了得?非但骂我,连度香也骂在里头了。”宝珠深深陪罪道:“怒我无心之言。”

 子云也笑了,琴言方止了哭,只见蕙芳来了,见了琴言光景,着实诧异,问了缘故,便拍手称快道:“天下有这么好事,真求也求不到,还哭什么呢?”

 次贤又将子云不要他们唱戏,要他们在园里的话说了,蕙芳道:“这是极好的,只怕我们生了这个下的命,未必能有此清福。我这两年内就想要改行,但又无行可改。这跟官一道,与唱戏也在伯仲之间。若做买卖,又不在行。

 且在这京里,就改了行,人家也认识,总要出了京,才能改图。你道我唱戏真愿么?叫作落在其中,跳不出来,就一年有一万银子,成了个大富翁,又算得什么?总也离不了小旦二字。我是决意要改行的。”

 宝珠道:“我的心也与你一样,但不知天从人愿否?”是夜三旦在园中谈谈说说,琴言亦解了许多愁闷。

 子云对蕙芳道:“玉侬在你那里也是不便,你不能在家陪着他,不如叫他到我这里住几天罢。以后再作这个道理,总要与他想个万全的法子。”

 蕙芳道:“起初原不过想留他一两天就进城的,如果常在我那里,真也不甚便。他又比不得从前了。

 不如搬到这里来,也有个散闷地方,不知玉侬意下如何?”此时琴言有甚主意,便说道:“这里却方便些。”

 于是宝珠、蕙芳是夕也陪了琴言,同在园中梨花院内住了一夜。子云回宅后,次贤也自回房。他们三人同榻,足足讲到五更才睡。

 且说珊枝回去,华公子便问到怡园见了度香怎样光景,珊枝道:“今见他们在梨花园内,奴才进去见琴言、宝珠,琴言见了奴才,即躲开了。

 徐老爷问了公子好,将帖儿拆开看了一会,一句话也没有讲,就只冷笑一声。萧老爷说不及写回字了,回去与公子请安,我们明见了公子当面讲罢。奴才将箱子交给他们门上,也就收了。”

 华公子打发珊枝去后,心上想子云必定认个不是,自将琴言送来,可以消释此恨。谁知不发一言,公然笑纳,连回字也不给一个,这般可恶,还是萧次贤周旋了一句,这一气就如周公瑾遇了诸葛武候一般,不觉双眉倒竖,脸泛浓霜,倒也讲不出什么话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话说琴言在怡园住下,赖有子云、次贤为开导,又有那些名旦不约而来,或有煮茗清谈,或有咏花斗酒,园中的胜景甚多,今在牡丹台,明在芍药圃,倒也把愁闷消去了一半。

 昨日子云又请了屈道生、梅子玉、史南湘、颜仲清、田航、刘文泽、王恂等,并有诸名旦全来,会了一。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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