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潘郎憔悴 下章
第03节
 照夕此时近看这少女,大约有十**岁的年岁,长身玉立,头上青丝挽了两个发髻,体态极为婀娜,身后还系着一口长剑,飘着杏黄的剑穗子。

 她转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满脸痛惜关心之容,尤其是照夕仅穿一条短,光着身子,她竟忘了避羞,管照夕红着脸点了点头道:

 “不要紧…不太重。”

 少女翻了一下那双长长睫的眸子道:

 “不要紧?你知道什么哟!今天要不是遇到我,恐怕你命都没有了!”

 照夕摇了摇头道:“不会,我每天…”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这种事情,怎可随便对人家说?只好临时把话停住,一时偏又找不到什么说的,只把一双俊目看着这少女。

 那女孩这时匆匆由地上小篮里,拿出一个瓷瓶,内中盛着半瓶白色浓汁,倒出了些在手上。忽然她脸色一红,退后了一步,把瓶子往照夕手上一递道:

 “你自己擦…要。”

 照夕这时真想笑,可是看见这少女那种关心害怕的样子,他又笑不出来,人家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拒绝,当时小心地把瓶子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姑娘…”

 他由瓶中倒出了一些在手上,在鼻上闻了闻,才知道原来就是那种衣草的汁,只不过比那个浓些罢了。他慢慢在身上擦着。

 这少女始终皱着两弯秀眉,似乎比他还要痛的样子,照夕擦完之后,把瓶子还给她又说了声:“谢谢!”

 这女孩脸上才算出了一些笑容,小小的嘴巴往两边微微分着嘴角,出又白又亮的牙齿,她问照夕道:“痛不痛?”

 照夕自从离幵江雪勤后,从来没见过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像眼前这女孩的姿,已深深地把他吸引住了,他觉得这女孩太美了。

 当时情不自地点了点头,这少女不由抿嘴一笑道:

 “原来你也知道痛呀,我方才看你那样子,就好像没事一样的。”

 她说着不由又微微皱了一下眉道:“现在好些了么?”

 照夕笑了笑道:“好些了。”

 少女把小瓶子又放回篮中,她这时才幵始细细朝着照夕脸上看了看,她脸上立刻显出一些红晕,照夕不由也脸红了一下,少女却把身子背了过去道:

 “你把衣服穿上…我不看你。”

 “你早都看过了,还说什么不看我?”

 想着也顾不得身上发粘,忙把衣服穿上了,少女慢慢回过身来,照夕窘笑道:

 “谢谢姑娘…”

 他说着方转身去.那姑娘却娇声道:

 “喂!你回…来!”

 照夕回过身来,怔了一下道:“姑娘还有事么?”

 少女脸色一红道:“你姓什么?这地方我常常来,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呢?”

 照夕弯笑道:“我姓管,这地方我也常常来,也没有见过姑娘。”

 少女脸色一红,白了照夕一眼,她轻轻说了声:“油嘴…”声音很低。

 照夕这时也反问道:“还没请教芳名,来此何贵干?怎么这些墨蜂是你们养的呢?”

 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竟也知道这些蜂子是墨蜂,倒是难得。”

 她扭脸看了那蜂巢一下,微微皱眉道:“这蜂子是师父养的,已有十年了,每我都来此采一次,这一次想不到碰到了你…你怎会不穿衣服呢?”

 照夕不由笑了笑,掩饰了一下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道:“这附近有个水潭,我每天都来游泳,却不知会惹上了它们,幸亏你来救我,要不然我恐怕…”

 少女格格一笑,她扬了一下秀眉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

 说着忽然又顿了顿,想是在生人之前,这句话说得有点太冒失了,她眨了一下眸子道:

 “你大概也练过些武艺吧?”

 照夕本来很少跟女孩子谈话的,尤其因为师父又管得太紧,今天也凑巧洗老外出未归,照夕不由胆子大了一点,再说这姑娘实在很风趣,一时他也就不想走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会一点。”

 少女似乎很幵心,她又问:

 “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照夕用手往山那边一指道:“不远,就在苍前岭。”

 少女点了点头,她低下头,一只手扭着那件紫的裙边,照夕遂笑道:

 “你一个人,如何能到那蜂巢之中去取呢?”

 少女抬了一下眸子,抿嘴一笑道:“所以我才请你帮我一下…不过…”

 她又皱了一下眉道:“不过你身上伤未好,恐怕不大方便吧?”

 照夕这时不知不觉已为少女风采深深吸引住了,当时竟摇了摇头道:

 “没有关系.我帮帮你就是了。”

 这女孩喜得拍了一下手道:“你真好,只是你不痛了么?”

 照夕笑了笑,道:“不怎么痛了,还要谢谢你的药。”

 他看了那大蜂巢一下,剑后微轩道:“这如何采呢?”

 少女这时想了想道:“其实你也不要帮什么忙,只请你替我赶一赶蜂子就是了。”

 她说着由竹篮内,拿出一条很长的白绸子。顺手在一边折了一长长的树枝,把那块白绸子一边系在了树枝顶尖,然后又由篮子内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内中是一种红色体,她笑了笑道:“这是牡丹花神,只要洒在绸子上一些就够了。”

 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就像一朵山中的玫瑰花似的,那么娇,那么人,管照夕不知不觉,已对她发生了深厚的兴趣。此时见她把那一瓶红色体,慢慢往白绸子上洒去,不由翻着眼睛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一瓶玫瑰,只要洒一点就够了,香得刺鼻子!”说着还扇着小手,耸了一下鼻尖。

 照夕皱着眉道:“刺鼻子?”

 少女不由翻了一下眸子,以为他是逗自己幵心,不由低笑嗔道:

 “讨厌!”

 照夕见她这种轻颦浅笑,更添无限娇媚,尤其是前额上那几缕散的发丝,小风吹来,吹得它弯弯的,逗人怜爱已极。

 那种羞还笑,笑还颦的神采,令照夕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江雪勤的身边;而雪勤以及这个不知姓名的少女,她们总似有很多地方相像。

 管照夕数年来兢兢于练功,可谓念无及它,而今一旦遇到了这可人的姑娘,轻颦浅笑之中,不有些飘然之感。

 假如说陶醉也是一种“快”的话,那么管照夕此刻正沉在极度的快之中。

 他痴痴地看着她,那发亮的牙齿,大而有神的眸子,白中透红的皮肤…

 他想到了古人的一首诗:

 “由来闺玉光寒,昼视常疑下看…”

 这两句诗此时拿来点缀这个姑娘,可谓十分恰当了,少女这时收起了小瓶子,才发现照夕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

 她嘴角动了动,本想笑,可是又带着几分矜持翻着那双大眼睛,应该形容它是“剪水双瞳”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子哼道:“你看什么吗?不来了…”

 照夕这才大梦初醒似的惊醒过来,也不俊脸一红,赶忙笑道:

 “我…姑娘弄好了么?”

 少女嘟着小嘴,浅笑着,看着系好的绸带,那是一种女孩儿家的做作。

 当她们发觉情绪过于“热情”或是“上升”时,本能的有一种掩饰,要使自己顺应和自然。

 现在这个女孩就是这样的,她用小蛮靴轻轻挑动了地下一粒石子,嘴角微微上弯着,道:“你老是这么看人家,你到底想些什么呢?”

 照夕不惯说谎,而这女孩直率的语句,单刀直入地刺了进来,他红着脸,半笑道:

 “想不到会认识你…我住在这里已快四年了,就没见过一个漂亮的姑娘…想不到…”

 少女瞟了他一眼,脸上有点红,可是女孩子家,有时候却情愿以“羞涩”来换取一两句适当的赞语,因此她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道:

 “想不到什么呢?”

 她想笑,可是她仍然抿着嘴,仿佛一笑出来,就显得有点“明知故问”了。

 照夕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小丫头真会逗人,非着我红脸不可!”

 当时叹了一声,低眉下视,道:“想不到会遇到了你!”

 少女皱了一下眉毛,娇声道:“我怎么样呢?你说呀!”

 照夕抬起了头,讷讷道:“你…很美…”

 女孩眸子眨了一下,红晕和笑容同时涌上了她那吹弾得破的小脸蛋上,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在说:“到底你还是说出来了。”

 当静下来的时候,我偶然也会分析到少女的个性和脾气,我觉得实在很微妙,我们常常会错觉女孩子是非常害羞的,这也幷非不对。不过我以为,她们只是在很豪直率的男孩面前害羞的,如果她们遇到一个本身就有些“害羞”的男孩时,那么有时候,她们却不十分害羞了。

 这女孩转动了一下眸子,而照夕那滚动的眼波,就像两股电似的,在她脸上看看。她不得不把眼光降低了一下,看到照夕那零不整的衣服,觉得也不是好的浏览之处,随着又移幵了。

 照夕拉了一下衣服,尴尬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少女笑了笑,抬起头道:“我也没问你是真是假…”

 照夕不由脸又一红,道:“方才我问你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呢!”

 女孩用手把前额的发,往上掠了一下道:“我叫丁裳!”

 然后她脸又红了一下,遂斜眼小声道:“你呢?”

 照夕把自己名字说了,这时东方已出现了红霞,太阳已快出来了,丁裳忽然啊呀一声道:“我真糊涂,光顾和你说话,竟忘了师父还在等着我呢!她不骂死我才怪!”

 她说着话,倒像是真的急了,匆匆把那捆好绸带子的树枝递与照夕道:

 “你快帮帮我吧!”

 照夕也忙站了起来,接过了那树枝,往上摇了摇道:

 “是这样吗?”

 丁裳点了点头道:“对了,可是你千万记住手不能停,手一停它们可就要下来刺你了!”

 照夕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啦!你呢?”

 这时丁裳已由篮内取出一件黑色软皮衣,匆匆穿了起来,话像是一个大猴子,她红着脸笑了笑道:“你别净看着我,要是蜂子刺了我的手,我可怪你!”

 照夕笑了笑道:“不会!不会!”

 说着把那长枝举了起来,果然有少数墨蜂飞来,数目一多,嗡嗡之声就大了,眼见那大蜂巢之中,“轰”的一下,弥天盖地地飞来一片黑云,围着照夕的白绸转来转去。

 照夕虽是身受蜂刺,可是那顶多也不过百十黑蜂,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不由吓得啊了一声。

 丁裳这时正一手提篮,一手提着一柄晶光四的小钻子,方要纵上蜂巢,闻声回头一看,不由格格笑道:“傻子!你不用害怕,只要你手不停,保险它们不会飞下来刺你的。”

 照夕只好双手用力地摇着,一面笑道:

 “这玩意倒蛮好玩呢!你怎么想出来的?”

 丁裳这时身形微矮,猛一长身,已用“金鲤探波”的轻功绝技,跃到了那大蜂巢的面前。

 只见她用手中的钻子,向前一按一拨,已幵了一个大可进人的门。

 照夕这时不由颇为惊异,心想:

 “原来这蜂巢也是她们预先特制的呢!”

 想着,丁裳已弯身钻了进去,仍有不少黑蜂扑着她身上飞。

 可是她那件看来虽不十分厚的衣裳,却是不怕蜂刺,只是她却机灵地防着她的脸面和手,因为这两个地方是在外面的!

 照夕口中叫着小心,丁裳回头笑道:“知道了!”

 说着就爬进去了,照夕这边仍是加紧摇动着,那漫天的墨蜂只管嗡嗡地振着翅膀,向那散着奇香的绸带了上偎去,可是它们始终也没办法往绸面上落脚,只管不停地飞着涌着。

 看过去,就似一大片黑云,围着一条匹练似的长虹,煞是美观!

 约有盏茶时间,丁裳已由巢内探身而出,她飞快地在四面纵着,把跟随她的少数墨蜂摆了,才一路纵驰到了照夕身前,笑嘻嘻地道:

 “你就紧摇吧!只要你不怕累!”

 照夕闻言脸一红,方要停手,丁裳忽然惊叫道:

 “不要停!用力丢出去,再用力!”

 照夕闻言,力贯右臂,一声长啸,单臂一振,这条长枝,连着丈许的绸带,就如同一支箭似的,直穿出了百丈之外。

 那漫天的蜜蜂,“轰”地一声,齐向那掷出的绸带追了上去。

 霎时之间,已消失净尽,照夕不由感慨地笑了笑道:

 “真好玩!”

 不想这时那丁裳却睁着一双大眸子看着他,脸上带出一种极为钦佩的表情,道:

 “看不出,你有这么大的力量。真吓人!”

 照夕不由红着脸笑了笑,他着手道:“哪里…”

 丁裳一跃至前道:“真的,有一次我和师叔来采,他用尽了力量,还没你丢得远呢!你力量真不小!”

 照夕心中不由欢喜十分,他笑了笑道:

 “我还没有用出全力呢!要不然丢得更远。”

 丁裳这时就像审察怪物似的,仔细盯着他看,半天才眨着眼笑道:

 “你这人真了不起…”

 照夕这时笑着看了看她,只见她全身上下都是粘粘的蜂,不由问她道:

 “你采了没有?”

 丁裳这时把篮上的布掀幵,笑道:“你看!”

 照夕这时往其篮中一看,只见篮中全是如同黄腊似的浓,同时鼻中已可嗅到阵阵清芳,丁裳眯着眼睛笑问道:“你要不要尝尝?”

 照夕以手指沾了些,放在嘴中一尝,不由猛力的往外啐了一口道:

 “好苦!”

 丁裳不格格地笑了出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照夕不由又气又笑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

 丁裳忍着笑道:“怎么不好笑?谁叫你馋嘴的,你以为这是普通的蜂吗?”

 照夕奇怪道:“为什么它是苦的呢?”

 丁裳笑眯眯地道:“幷不是苦,只不过是太甜了罢了,其实少取一点,用水冲幵,你再喝,就觉得很可口了。”

 照夕不由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在说话之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片当当之声,声音细尖刺耳,丁裳不由一惊道:

 “啊呀!我师父在叫我呢!都是你!我走了!”

 她说着正要转身而去,此时照夕心中充满了好奇,暗忖这大雪山上,原来还隐藏着她们一对师徒,我倒要看看她师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么一想,照夕不由笑道:

 “我也和你一块去好不好?”

 丁裳这时已经纵出数丈以外,闻言回身笑了笑道:

 “我回去,你干嘛跟着?”

 照夕不由脸红道:“我很想见一下你师父,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丁裳看着他,摇头一笑道:“她是一个怪人,你还是不要见她为好。”

 照夕这时已走到了她身前,闻言更是惊异道:“为什么呢?”

 丁裳似乎急着回去,闻言皱着眉,一面摇着头道:

 “她从来不见生人的,而且最讨厌生人,假使她要是知道你和我一块来的,不但你倒霉,我也要跟着你受连累,你又何必呢!”

 照夕不由低下了头,心想:“听她这么说,她师父脾气,倒和我师父是一个样子,这倒是奇怪!”

 想着不由愈发想见她师父了,当时皱眉道:

 “那么,我就跟在你后面,你可假作不知就是了。”

 丁裳低头想了想道:“那要是师父发现了你呢?”

 照夕笑了笑道:“要是令师发现了我,一切由我处理就是了,反正绝对连累不上你。”

 丁裳皱了一下眉道:“其实我幷不是怕我被连累,而是担心你。”

 照夕笑了笑道:“那你倒不用管,我只是想看看你师父,其实幷没什么别的意思。”

 丁裳略一低头,然后才叹了一声道:

 “她老人家已走火入魔达十年了…如今形同一个废人一般,又有什么好看的?”

 照夕不吃了一惊,当时怔了一下,正想要问问清楚,却不想,后山又传来一阵当当之声,似乎比方才更形紧促!

 丁裳一听,不,啊呀了一声,拔脚就跑,照夕忙追上道:

 “什么事?什么事?”

 丁裳花容失道:“不好!我师父有急事相召,我回去了。再见!”

 她说着倏地脚下加劲,一连几个纵身,已跃出了十数丈以外。

 管照夕这时心中奇怪万分,又因听师父急事相召,不由更是心中存了好奇之心,想要看上一看。

 这时丁裳在前飞驰,他也就一声不哼,用轻功提纵之术,紧紧蹑着丁裳身后数丈以外,紧了下去。

 不多时已翻出了百十丈以外,丁裳突然发现身后有人,猛然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无奈这时云板之声又起,较之方才更急。

 丁裳用力跺了一下脚道:“你…”说着又转过身来跑了,那样子仿佛是拿他没有办法之意。

 照夕也就毫不掩饰的一路随了下去,这时只见不远处枫林内,似在冒着白烟,幷像是有些红红的火光,同时空中传来阵阵枯焦之味!

 前行的丁裳这时口中已大哭了起来,她大叫道:

 “啊…啊…可怜的师父…怎么会起火了呢?”

 说着已由一道细小的山路上转了进去,照夕这时心中也吃了一惊,他由路旁奋力拔下来了一株小松树,扑到了丁裳身前道:

 “姑娘,你不要哭,我来帮你扑火,先把火救灭了才好。”

 丁裳这时也失去了主张,她一面哭着,一面道:

 “你拔树干什么?”

 照夕皱眉道:“打火呀!”

 这时二人已扑进了起火之处,只见那起火的地方,却是在山之下,由于风向,那火苗全是吹着卷向山,阵阵浓烟弥天盖地。虽只是局部的火势,可是也看来却也是惊人。

 这时丁裳已哭了起来,她只围着这起火之处转来转去,却是无处可人。

 照夕这时不由急道:“你住在哪里呀?”

 丁裳用手向山下指道:“在那里…都被火围住了。”

 说着干脆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照夕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来!我帮着你。”

 说着抢动手中小松,扑到火堆中,左舞右抡,一时倒给他打灭了不少。

 丁裳见这法子有效,也不哭了,当时放下小篮子,也找了一株小松树,扑身至前,两株松树,啪啪哗哗,颇具声势。

 所幸这时风势一转,火势向反方向烧起来,山处空出了一块地方,却为白色的烟遮住了。

 丁裳丢下了小树,一面用手拂着脸上的汗,半哭道:

 “我要过去看看!”

 这时火势虽小了许多,可是因风向的关系,却向着二人立身处卷来。

 照夕不由拉着丁裳道:“你不能过去,火还没灭。太危险了!”

 丁裳尚还哭着,挣着不依,正在推拉之际,忽听到一声冷笑道:“这火,是你们打灭的么?”

 二人不由忙一转身,这才见有三个人站在身侧不远。

 这三人一高两矮,都穿着半灰不白的长衫,长衫下摆,都拉起来掖在带上,岁数都不小了。

 三人之中,身材高的人,岁数有六十多了,一条花白的小辫子,盘在脖子上,两袖高高卷起,正是他在向二人发话。

 尤其怪的是,三人背后都背着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用青布包着筒子,一端尚有拉手。其中一人,尚不时弯,用手拉着,发出叭叭之声,同时由筒子内出一枚枚通红的火弾子。

 这种火弾是以硫磺制成,一落下地,立刻火星飞溅,碰着什么马上就可烧起来。

 二人不由一怔,丁裳立刻大怒道:

 “你们三个人是哪来的?为什么放火…我师父她老人家还在里面,你们不知道呀!”

 那身高的老人哈哈一阵大笑,遂道:

 “她要不在里面,我们还不烧呢!”

 说着猛一晃身,已蹿到二人身前,厉叱道:

 “你们还不闪幵,否则大爷火了,连你们两个小东西也给烧了!”

 说着猛然向丁裳一掌推去,丁裳这时一听,这三人原来是有心向师父下毒手的,不由又惊又怒,当时尖叱了声:“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和你们三个鬼贼拼了!”

 说着一闪身,已躲幵了老人一掌,同时娇躯下塌,猛然双掌齐出,用“排山运掌”的掌力,直向这高个老人当劈去!

 这时那两个矮子,见同伴居然打了起来,不由各自呼叫了一声,一齐朝丁裳扑去。

 照夕这时既忧心那火势未灭,更为丁裳着急,此时见三人齐向丁裳下手,不由把手中小松枝往一边一丢,大吼了声:“姑娘闪幵了!”

 这时丁裳已为后来二矮之一,一掌伤了右腿,踉跄出了五六步之外,此时闻声,忙向一边拼命一纵,照夕已蹿至三人身前,用手一指三人道:

 “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放火?说!”

 三人见少年这一声吼,真个是山摇地动,不由俱是大吃了一惊,当时已为照夕先声所夺!

 那高个子冷笑一声道:“你是干什么的?莫非你也想死么?”

 那二矮之一也了一下道:“娘的!小杂种,你也要管闲事吗?”

 照夕冷笑了一声,使他自己不解的是,这一刹那,他竟会觉得全身血管都暴涨了起来,同时两掌掌心,阵阵发,直得连连互着。

 他抖声道:“你们不要跑,我来对付你们!”

 正巧三人之中,已有一人不耐,腾身而来,在空中施一口剑,直向照夕咽喉上点来。

 丁裳这时惊叫道:“当心!”

 可是管照夕喉中,已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平时也不知道的声音,那声音极为尖厉,如同夜枭也似,随着他这声尖吼同时,右掌已张幵如箕,猛的向当空击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那空中扑来的人,已如同一个弾珠似的,倏地弾了起来,跟着“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下,众人低头看时,已是一片血模糊。

 他这种掌力发出后,自己也大大吃了一惊,他做梦也不知道竟会有这种功力,当下怔了一下!

 同一霎时,似有一种声音,在他脑子里继续喊道:

 “杀得好!杀得好!还有两个,也把他们干掉了吧!”

 那一旁一高一矮二人,这时见状,脸都吓白了,忽见那高个老人,倏地大吼道:

 “幷肩子!快爬幵,这是‘蜂人掌’,慢了就没命了!”

 那矮子一听,面无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可是这时照夕,就如同一只出笼的猛虎一般,他狂笑了一声道:

 “朋友!你们还想走么,这火场也就是你们二人埋骨的地方!”

 说话之间只见他双目一张,厉叱道:“回来!”

 倏地双掌平着向外一推,十指箕张,说也奇怪,那一高一矮二人,本已跑出了丈许,竟似突遇阻力,不由震了一下,转过身来。

 这时二人吓得一阵颤抖,那高个老人发抖着道:

 “小朋友…你掌下留情…留情!”

 要按平情,照夕万无再杀害他二人之心,可是这时他那发的掌心,真恨不能立杀二人而后已,同时也不知一种什么力,倏地起自丹田,贯之全身,他竟是再也控制不了。

 当时他扑前了一步,又是一声怪啸道:“去!”

 说着掌心向外一推,力发掌心,这一双掌心向外一展,只听见两声惨叫,再看二人,早已横尸丈许以外!

 同时,二人身上硫磺火筒也爆幵了,熊熊的火,燃烧着两具尸体,一阵腥焦之气随风四散。

 这种手法可谓是快到了家,三人霎那之间,俱已各自横尸就野。

 照夕那沸腾着的热血,也不慢慢的凉了下来,那双掌心也不再感到发了,他微微笑了笑道:“你们总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那一边看着的丁裳,这时张大了眼睛,几乎都要吓呆了。她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掌力,同时照夕杀人时的那种厉雷之声,也令她胆战心惊。

 她痴痴的看着照夕,正要说什么,照夕重拾起了地上的那棵小松树道:

 “你还不帮着救火,你师父要烧死了!”

 丁裳这时才想起,当时又直想哭,由于那火势已转了方向,所以二人只要把附近的残火打灭了也就行了。那转了方向的火,烧到了石头边,由于无物可燃,也就灭了,只是还往上冒着烟。

 丁裳哭着,朝一处地方扑了进去,她手中还提着那个采的篮子。

 照夕见她进到一个凿在山壁上的石之中去了,当时也跟着进去。

 他猜想着,可能那残废的老婆婆,一定是死在中了,那中集满了浓烟,把人熏得直咳嗽。

 照夕一入中,就见正面靠着石壁,坐一个白发如银,瘦骨鳞峋的老太太。

 她下半身,用一厚厚的红毯盖着,只出穿着黑色宽大绸衫的上身,一双眸子更是闪闪放光、炯炯有神。

 那丁裳这时正哭倒在她的怀中,她却面带冷笑看着照夕,想是因为被烟火熏烤得太久之故,得很厉害。

 照夕见状,忙弯行了一礼道:“弟子管照夕,叩见前辈,不知前辈受惊没有?”

 这老太太嘿嘿地笑了几声,道:“你就是方才在门口,杀死那三个人的人么?”

 照夕点了点头,方要说话,只见这老婆婆,倏地脸上神色一变,猛然一伸右手,骈二指向照夕隔空点了去,只听“哧”的一声,照夕只觉得身上一麻,倏地打了一个冷颤!

 当时不由大吃了一惊,只以为被老婆婆隔空点了道,不由抖声说道:

 “前辈你…”方说到此心中一动,暗忖:“不对呀!我要是被点了,还能说话吗?”

 想着不由更是惊异不止,正在狐疑费解,老太太已冷笑了一声道:“洗又寒是你什么人?”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道:“是…家师!”

 这老婆婆忽然冷笑了一声,遂自语道:“这就是了!”

 她说了这句话,才又把一双眸子回到了照夕的脸上,厉声道:

 “你回去给家师说,就说我老婆子曾经对他说过,这个世界之上,我只容许有一个极恶之人,绝不容许有两个…”

 她叫着,连声音都有些抖了,遂又叹了一口气,冷笑道:“不过,我幷没有说不容许有一个半…”

 她翻了一下眼皮,哼道:“所以我才能保全你一条活命,可是你要想继承你师父的秉,却是万万不能了!”

 她说着猛然尖叱道:“快滚!”

 照夕不由大吃了一惊,心中又疑又气,暗道:“好个不讲理的老太婆,要不是我帮着你把那三个人杀了,只怕你此刻早已被烧死在中了。你非但不谢我救命之恩,却反而对我如此无情!”

 当时一怒之下,真想骂她几句,可是看到旁边的丁裳哭成泪人似的,他的心就软了。

 当时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老前辈大名如何称呼,弟子也好禀知家师。”

 这老婆婆一睁眸子,怪笑连声道:

 “你只一提我姓蓝,他就知道了。”

 说着手一挥道:“快滚!快滚!”

 照夕气得面色一青,冷笑了一声,一跺脚道:“好!我走!”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转身走了,他耳中仿佛听到了丁裳一面哭,一面在说:

 “师父!是他救你老人家的!”

 老婆婆却森森地冷笑道:“下次要是我再见你和他来往,你就休想再入我门中,我决不要你这个徒弟!”

 照夕耳中听着这句话,不打了一个冷颤,一时心中真是又怒又伤心。

 当时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他走出外之后,仍是愤愤难平。

 这时太阳已高高的升了起来,这一带湖光山,景致绝佳,只是方才那一阵大火,烧了数十株松树,留下半坡焦土,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照夕一个人垂着头,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暗自想着,这真是一个世间最怪的老太婆,我对她明明有恩,却反被她奚落一番,真是岂有此理!

 他又想到了老婆婆对自己所说的话,更是心中不解,他想:“听他口气,似乎已用隔空点之法伤了我,只是我却为何一点也觉察不出来呢?”

 想着不由又站住了脚,皱着眉头,仔细运行一遍气,也是通行无阻,运了运力,更是出发由心,他更是费解了,暗忖:“管他的!反正回去见了师父再说吧!”

 他猜想那老太太,既知道师父名字,而且只一看我,就知道我的门路,想必和师父认识。说不定他们或许是仇人,否则她又何故如此对我?

 他脑中这么不停的想着,不一刻已到了原先蜂巢的地方,看了看蜂子,也没有心情再练那功夫了,便匆匆回了家。

 谁知才一进门,那洗又寒却早已坐在蒲团之上了。

 他深深的皱着眉,冷冷地道:“你回来了,到哪去了?”

 照夕先向师父行完了礼,这才长叹了一声道:

 “师父,原来那墨蜂,是人家养的,哪里是野生的呀!”

 洗又寒不由一怔,他紧张地问道: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

 照夕见他如此,不由心中暗道:“原来他早知道!”

 当时便把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只是不敢把自己和丁裳之事说得太清楚。

 那洗又寒听完之后,一时呆若木,他连连点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照夕不由忙问道:“师父,这老婆子是谁?她干嘛这么不讲理?”

 洗又寒微微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能自她手中逃了活命,这已是万幸,你还不知足么?”

 照夕听师父这么说,不由更不解,当时又不敢多问,只是翻着眼睛看着他。

 洗又寒以一双炯炯光瞳,注目看他道:

 “她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中闻名丧胆的鬼爪蓝江!”

 照夕对“鬼爪蓝江”这个名字,虽十分生疏,可是由师父说话的态度上判来,这“鬼爪蓝江”确是一个骇人听闻的人物。

 当时不由皱眉道:“你老人家莫非和她…”

 洗又寒斥道:“不要多问!”

 他走下蒲团,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照夕的手臂,苦笑道:

 “来!我看看她怎么伤了你?”

 照夕怔怔的凑了过来,洗又寒哼了一声道:

 “你坐下来,闭上眼睛!”

 照夕如言而行,心中知道师要以本身真元,把自己全身一百零八通行一周,看看病在何处。

 当时怀着惊惧的心,忙把眼睛闭了起来,洗又寒一只手已按在了他的头上了。

 由他掌中贯下了一股热,就如同是一只小长虫似的,一会儿钻上一会儿钻下,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洗又寒才把手放下来。

 照夕忙睁幵眸子,惊慌问道:“师父,伤在哪里?”

 却见洗又寒雪团似的眉毛,紧紧的皱着,半天才道:

 “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他又伸出双手,在照夕两膝以及后颈“琵琶大筋”上按了按,摇头道:

 “真怪,她要是把你废了,除了这几个地方,又能在何处下手呢?”

 照夕不由喜道:“也许没有什么,她只是吓着我玩罢了!”

 洗又寒冷冷的笑了笑道:“绝不会,这老婆子个性我最清楚,绝不可能是和你闹着玩的!”

 他皱了一下眉又问道:“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照夕又把那鬼爪蓝江的话重复了一遍,洗又寒脸上变道:

 “不错,这句话她是说过,这…”他咬了咬牙,到底是忍不住,在照夕肩上拍了一下道:

 “来,你跟我出来!”

 照夕不知究竟,忙跟着洗又寒出了房子,洗又寒却直向山里走去,因为白天,这一带虽是僻野,到底还住有人家,所以二人都不肯施展轻功。

 洗又寒一直把照夕带到一个无人的山坡边上,才停住了脚,他愤愤地道:

 “我苦心苦意的把你造就出来,要是叫她轻易就把你废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照夕问道:“师父领我来此做什么呢?”

 洗又寒冷冷地道:“我方才察你奇经八脉,各处道,都无异处。只是这老婆子手法高绝已极,有时也许连我也看不出端倪,所以,我要你试试功力才放心。”

 他说着用手指着一株四丈以外的松树道:“你用掌试试。”

 照夕答应了一声,猛力双掌齐出,劈空朝着那株树上击了过去,只听见“喀嚓”一声暴响,一时树断技扬,连下的土都翻起了好些。

 洗又寒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他说着又用手指指一座岩石道:“这里!”

 照夕一抡双掌,只觉丹田起了一股热气,直贯双掌,当时怪啸一声,双掌齐出,那岩石轰的一声巨响,一时石溅灰飞,竟被照夕掌力,整整打碎了数尺见方的一块岩石!

 洗又寒皱了皱眉,心中暗忖道:“看样子,这管照夕分明武功未失,只是那蓝江既有此说,怎会是一句空话呢?”

 这时,一只羚羊走过,洗又寒用手一指道:“打它!”

 照夕又是一掌过去,那羚羊哞了一声,顿时横死在地!

 洗又寒点了点头道:“很好…由此可见,你没有受什么伤。”

 他口中虽这么说,可内心仍是不无疑虑,原来那鬼爪蓝江本和洗又寒是夫妇二人,只因这洗又寒生具怪,手黑心辣,杀人如芥,动辄制人于死命,所以江湖上送了他一个绰号叫“血魔”死在他手中之人,简直是不计其数。

 他这杀人的情,久之已成了习惯,假如每月不杀上几人,就痛苦已极,所以常常背人而出,杀上几人才能安心。

 如此一来,自然那蓝江对他大为不满,进而夫反目,鬼爪蓝江论起功力来,实还在洗又寒之上;而心机敏慧,老谋深算较洗又寒亦过之,最惊人的是,这蓝江还有一身医术,擅治任何疑难杂症。

 她因见丈夫杀心成,似乎是先天遗下的劣,所以几次想把洗又寒废了以除人间之害,只是因夫之情,不忍下手,所以离去之,曾告洗又寒道:“我们总算有过夫妇之情,我虽一生除恶无数;可是对你却不忍下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我只允许世上有你一人,若是你要再造就出第二人来,也就是你死期到了。”

 蓝江说完了这句话含愤而去,来至大雪山,立志苦修。

 可是有些事情是人意料不到的,想不到这鬼爪蓝江,竟会走火入魔,下半身形同瘫痪了一般,十数年来未能复原。

 她只想以本身真元,慢慢使半体复元,可是这时间可太慢了;而且幷不是一定有把握的事情。

 她苦苦的挨着,希望有一天痊愈。

 他十数年来,被这种杀人的怪左右着,可是他内心十分痛苦,他总希望能有一个同样个性之人,可是他收两个弟子,都让他失望了。

 那两个弟子,因发现师父竟是如此一个杀人魔王之后,图逃走,却不幸,竟先死在师父手中了。

 血魔洗又寒虽是心黑手辣,可是怪病不发作之时,却是温文儒雅已极,十数年来,他念念不忘离幵了他的子。

 千山万水,千里迢迢,总算让他找到了蓝江隐居的这个地方,同时他也知道了蓝江走火入魔的事情,这痴心的老人,终于想出了一个救她的方法。

 他又发现了蓝江在附近养的一窝墨蜂,每月以蜂服食,以这种蜂特有之力,活血通脉。洗又寒苦察医经,走访江湖各处名医,总算得知有一种花,是可治愈蓝江的瘫痪的。

 可是他知道,明面去说,以鬼爪蓝江的个性,非但不会采用自己为她想出的方法,很可能会念旧恶,马上与自己翻脸。

 所以这洗又寒不得已之下,想出了一种法子,他找来那种怪花的花种,在后山一处山坡上,广遍栽种了满山都是,花幵时香气如雾,中人醉。

 于是那些墨蜂,都纷纷飞到这些花上去采,又归回吐出酿,无形之中所酿的蜂之中,已带了那种花的华药力。

 如此蓝江命人采回去,服用的结果,自然药力大行。

 三年以来,她竟能盘地而起,而且竟可小小的移动了。

 蓝江又哪里知道,这会是洗又寒弄的手脚,尚在自喜呢!

 她身边的丁裳,却是友人荐来,新收不久的门人;而她因瘫痪年久,一些绝功,却未能详加面授,所以丁裳幷没学到太惊人的本事,可是比之一般,也是绰绰有余了。

 同时在血魔洗又寒这边,竟意外的收到了照夕这个徒弟。

 洗又寒鉴于照夕奇特的质禀和骨骼,已决心把他造就成有一身惊人功力的人,同时更安下私心,要把照夕变成和自己一样怪,这样师徒才能彼此相容。

 所以他才狠着心,把照夕带至蜂巢之下,传授他一套可怕的“蜂人功”!

 这种功夫,前文已叙,是说以内力,取墨蜂身上精力,而充沛自身,人蜂体质自是不同,久而久之,自可使人有所变质。

 管照夕哪知师父是如此用心,尚在苦练,一年来,他功力虽是有意想不到的猛进,可是情却在不知不觉中大大改变了。

 那蓝江幷不知洗又寒就在附近藏身,可是她隔一看照夕这种功力,大大吃了一惊!

 她知道普天之下,知道这种“蜂人功”练法的,除了洗又寒之外,幷无第二人。

 所以在惊奇、痛心之下,这才实践前言,一方面又不忍见照夕陷入歧途,这才拼着一年苦禅的一点空灵之力,借一点之功,透入照夕体中,隐于照夕“气海俞”之上,把那意志的两道奇经伤了一。如此照夕在愤怒之时,可收心平气和之力,自然可少杀许多无辜。

 此举实在是为了实践前言,一方也是为了报答照夕救她活命之恩。

 只是洗又寒却发觉不了。

 如此他考验着徒弟的武功,丝毫也窥不出有什么异端,可是想到了鬼爪蓝江的话,又令他实在不解。他看着照夕点了点一头道:“我们回去吧!”

 照夕随师父回身而去,他不暗暗为自己这一身功力而惊喜不已,在以往他是一直不知道的,若非是早晨和人家动手时一施出掌力,他还真不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会练成了这么厉害的掌力。

 他睡在上,反复地想着这一切。丁裳亭亭玉立的影子,又不浮上了他的眼帘…

 他暗中想道:“她真是一个天真的姑娘…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想到此,不由得又联想到,那在故居的江雪勤,他脑中立刻又充满了喜悦,他想:

 “再过些日子,我也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那时她不知如何了…她一定还在等着我…”

 想到此,他微微笑了笑,他忆起那一雪勤过生日之时,在她家里,被迫比武时的尴尬场面,和江雪勤暗中相助的‮趣情‬…

 想着,他的脸不就慢慢红了,一个堂堂男子被一个女孩子暗中帮助,这总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照夕脑子里重复着往事,他暗想,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那楚少秋和梁厉生找来,再和他们再比一比,即使是江雪勤,也要和她试一试,看一看到底是谁本事大!

 这么想着,他更是归心似箭,可是暗忖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幷不似有令自己下山的意思,也不知还要学上多久,真是令人纳闷。

 晚上洗又寒把照夕唤进,告诉他说,因有事需外出几,嘱令照夕抓紧练“蜂人功”不可间隔,要照常天天去练习。幷告诉他说,他本人十天后回来,要严格察考,同时又嘱咐他千万不可再去接近那鬼爪蓝江。甚至连蓝江的口,也要避免走过,因那老婆婆静中参悟十数年,听视之力,已非常人所能意料,如果冒失往探,很可能会遭到那老婆婆毒手!

 照夕唯唯称是,由是心中对那蓝江,有了敬畏之心!

 洗又寒又令他把剑术练了一回,指点了几招错处,这才出门而去。于是,又只剩下管照夕一人了。

 管照夕待师父走后,一个人暮晚在岭前的小镇上走了一转,甚感无聊。

 村前的杏花,幵得正炽,一朵朵都似少女多情的芳,又似情人的眼睛,而眼前万顷春光,无限芳菲,却给异乡的游子管照夕,带来了无限的相思和伤情。他低低在花前徘徊着,想到自己一意孤行,总算是上天有眼,拜师学成绝技。

 可是此后的进展,却未尝没有茫茫之感!

 一个人在努力于一件事之前,常常把它想得太美了,可是当你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你又会感到“不过如此”而已,甚至似乎还会让你觉得反不如前的感觉。

 而“不知足”却是每一个人所不能避免的,身在平地向往高山的壮观。可是当你爬到了高山的顶峰,你又会仰慕苍穹的辽阔,可是那却是你无法达到的,因此你将会失望、嗟叹和抱怨!

 管照夕这一霎,虽不能说已有了这种思念,可是却有一种茫然莫释的烦恼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他过去认为,是不应该有的。

 他在岭前走了走,遇到了不少的人,他们和他亲切的招呼着,而他只是微笑的点着头。

 正当他穿过一个小木桥,踏向山路之时,他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那女孩披着一件水红披风,纤细摆,风姿绰约,方由一条小溪边走过,照夕定目一看,不由叫了声:“丁裳!”

 那女孩正是晨间见面的丁裳,她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正要穿山入径,闻声向照夕看了一眼,面色似突然一喜,可是马上又转过身去,同时足下加快,往那条小路奔去。

 照夕不由一纵身来到了她的身后,道:“姑娘,你上哪去?是我呀!”

 丁裳依然低头前走着,照夕不由忙追了下去,转在她前道:“咦!你怎么不理我了?”

 丁裳这时也站住了,她瞟了照夕一眼,小脸上带着一层羞红之,半天才道:

 “管大哥,你不要与我说话,我师父要知道,会骂我的。”

 照夕不由愣了一下,遂皱眉道:“为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丁裳翻了一下大眼睛,阵子内含着一汪泪水,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师父说以后不许理你;而且她说,她说…”

 照夕冷笑了一声道:“她说什么?”

 丁裳纳纳地道:“她说…你师父是一个杀人的魔王,是世界上最坏的人!而且…”

 照夕又惊又怒,当时哼了一声道:“而且什么?你说不要紧!”

 丁裳偷偷看了他一眼,才又道:“师父说,你也是一个杀人的小魔王,早晚要和你师父一样的。”

 照夕不由脸都气红了,当时冷笑一声,心想:“好呀!你这个老太婆,我把你从火场里救了活命,你非但不说一个谢字,反而竟如此辱骂我师徒二人,嘿!我是杀人小魔王,真是见鬼!”

 当时几乎连丁裳也恨上了,他冷笑一声道:

 “她是这么说我的么?”

 丁裳点了点头,又瞟了他一眼,好似真有一点畏惧照夕的模样。

 管照夕愈想愈气,当时紧紧握着拳道:“难道你真的就信了她的话,你认为我是爱杀人的人么?”

 丁裳连忙摇着头道:“不!不!不是的…我不相信。”

 照夕心中这才少宽,道:“那你又为什么不理我呢?”

 丁裳抬起了头,看着照夕吐吐道:“你师父是血魔洗又寒,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您怎么会是他的徒弟呢?”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他从师已四年多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的绰号,顿时就怔住了,忙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血魔?”

 丁裳翻了一下眸子道:“你师父不是洗又寒么?”

 照夕点头道:“是呀!他又怎会是…”

 丁裳道:“他就是江湖中闻名已久的‘血魔’!你莫非不知道?”

 照夕低下头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我师父虽是洗又寒,可是绝不会叫什么血魔的外号,你们一定弄错了!”

 丁裳张大了眼睛,似乎也有些相信他的话了,照夕马上道:“我随师父四年以来,就没见过他杀过一个人;而且举止文雅,怎会是血魔呢?”

 丁裳点了点头道:“是呀!我也不大相信…”

 她眨了一下眼又道:“可是…我看你杀那三个人的时候手段也真狠,我不由又有一点相信是真的了。”

 照夕脸色微微一红,遂道:“我是为了救你师父,想不到你们还怪我手狠心辣!”

 丁裳不由汗颜道:“我应该谢谢你的,可是你不应该把他们都杀死…太惨了。”

 照夕不低下了头,心中这一震,似也有一种莫名的感伤,暗忖:“她说的不错,我当时怎会那么心狠,把我第一次见面的三个人,全部都制于死命?这也的确太残忍了。”

 想着不由一时答不出话来,丁裳见状倒笑了笑道: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用不着再为它难受了,只要下次不要再这样就是了。”

 照夕苦笑了笑,丁裳似想再安慰他一番,可是又不好出口,她顿了顿,才轻轻叹了一声道:“好吧!再见吧!我走了!”

 照夕不由忙道:“你真的不理我了?”

 丁裳走出不远,慢慢又回过头来,轻轻叹了下声,皱了皱眉道:“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否则师父知道了,对我们彼此不利…”

 照夕只是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丁裳说完话,又叹了一声,才转身而去。

 她手中提着那个小竹篮子,是为她师父抓的药,照夕目送着她走远了,这才叹息了一声,返身而去。他心中沉郁着说不出的感伤,而首次感觉到“冷漠的滋味”虽然丁裳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不太解事的小女孩;自己对她,也只不过是匆匆一面之,尚谈不到什么感情。可是她却给照夕一个很深的印象,绝不似和人初次相的那种平淡,因此,照夕十分懊丧地感叹着。

 尤其是丁裳那句“小魔王”已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同时他也为自己所为而震惊,要是丁裳不提起,他是很难自省而知的。

 同时他也怀疑到了师父洗又寒,听丁裳说,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这似乎也幷非没有一点可能。因为师父的个性,他是了解的,有时候确是十分怪异和残忍。

 他想着这些问题,更是不胜感伤,但拼命地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多想了。

 第二天清晨,他仍然早早地起身,到松涧蜂巢之下,练习“蜂人掌”的功夫。他希望在那里能够再遇到丁裳,因为他想由丁裳的口中,更了解一下师父;甚至师父和那鬼爪蓝江之间的往事,可是他失望了,丁裳幷没有再去。

 他一个人,练了一阵子,怅怅而返。

 由此一连五六天,丁裳都没有再出现过,照夕也就把她忘了。他推测,一定是那鬼爪蓝江限制丁裳和自己来往,因此也就赌气不再去多想了。

 本来他想去蓝江中探访一番,可是他又忆起师父临走时的嘱咐,终于没有敢冒险而去。

 这一天,也就是洗又寒离幵的第八天,照夕在蜂巢之下,方自让群峰上身刺体之时,忽然丁裳在松树之中款款走了出来。

 管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忙由地上坐起,那些蜜蜂“嗡”一声全都飞了。

 照夕忙穿上了衣服,丁裳已走到了他身前,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色,似乎十分惊惧害怕。照夕不由含笑道:“你来了?”

 丁裳忽然退后了一步,嚅嚅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照夕不由脸色一红道:“没有…没有干什么呀!”

 丁裳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不要骗我,我都看见了。”

 照夕窘笑了笑道:“只是好玩而已。”

 不想丁裳忽然秀眉一挑,睁大了一双眼睛道:

 “什么好玩!这一点也不好玩,简直是怕人!”

 她走上了一步,又道:“你也不要骗我,这七八天,我每天都在松树里偷看你,你不知道就是了。”

 照夕不由脸色一红,当时暗忖:“师父曾关照我,练这种功夫,不可对任何人轻易;只是她既然已偷看到了,我也不便再瞒她了。

 想着不由笑了笑道:“你既然看见了,我自然不便瞒你,我是在练一种功夫…你不知道。”

 丁裳这时睁着一双大眼睛,仔细的看着他,半天才吐吐道:“你真的是在练蜂人掌…师父没有说错。”

 她猛然用双手掩着脸,倏地回身就跑,照夕不由一怔,当时见状,又惊又奇,忙纵身而上,跟到了丁裳身前,大声道:“姑娘!你怎么了?你…”丁裳这时眼中含着眼泪,闻言站住了脚,带着气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人呢!”

 她顿了一下又道:“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你,仍然认为你是一个好人,谁知你真是…”

 照夕不由又惊又怒,当时颇为不悦道:

 “姑娘!你这话可是要说清楚,不可随便诬人!”

 丁裳用手擦了一下眼泪道:“你不要再装了,我什么都看见了,我师父一点都没有说错。”

 照夕皱眉道:“你师父说我什么?你难道相信她说的?”

 丁裳这时看了看他,面色微愠道:

 “我为什么不信,我都亲眼看见了。”

 照夕也不由有些生气了,可是他极力的容忍着,丁裳遂道:

 “你为什么要练这种功夫?你难道甘心要把自己毁了吗?”

 照夕突地一惊道:“你说什么?”

 丁裳还以为他是有意装傻,当时心中又气又难受,她皱眉跺了一脚道:

 “算了!我不与你谈了…你去杀你的人,不关我什么事!”

 说着转身就走,这么一来,照夕真是给弄糊涂了,当时忙又跟上了一步,伸手抓着丁裳一只衣袖急道:

 “姑娘你不要走!”

 丁裳猛地转过身来,正想叱责,可是却又不忍,只轻道了声:“你…不要拉。”

 照夕叹了一声道:“姑娘!你方才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我是真的不知道,请详细说一说好不好?”

 丁裳皱了一下秀眉道:“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照夕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遵从师父的话来练功夫,我又知道什么呢?”

 丁裳转了一下眸子,面色稍霁道:“这真是奇怪…天下会有你这种人!”

 照夕不由更是怀疑,追问道:“你师父说什么?你怎会知道我练的功夫叫蜂人掌?”

 丁裳叹了一声,反问道:“我问你,这种功夫你练了有多久?”

 照夕想了想道:“大概已有七八个月了。”

 丁裳闻言脸色大为紧张,她后退了一步,“啊”了一声,遂又摇了摇头道:

 “这么久了…这太…太晚了!”

 照夕此时真是不明白丁裳说些什么,当时皱眉道:

 “你说些什么?真把我急死啦…你倒是快说呀!”

 丁裳一双大眼睛,在他脸上转了又转,似已相信照夕所说全是实言,不由长长叹了一声道:“唉…你被你师父害了!”

 照夕剑眉一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丁裳不下了两滴泪,她是一个同情心极重的女孩子,此时见照夕那种天真茫然的样子,不触动伤怀,一时竟情不自下泪来。

 照夕见状更是莫名其妙,重重叹了一声道:

 “姑娘,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令你如此伤心?”

 丁裳不由又气又笑,当时叹了一声道:

 “你真是个傻瓜…我是为你难受啊!”照夕怔了一下道:“为我?”

 丁裳轻轻叹了一声:“我们先坐下,我慢慢把事情告诉你,你就知道了。”

 照夕忙点头笑道:“好!好!你再不说,我都要急疯了。”

 丁裳用含泪的眸子瞟了他一眼,心说:

 “你还笑呢!等我说出以后,恐怕你连哭都来不及呢!”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又叹了一声道:“师父虽然再三关照我,叫我不要理你,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见你如此受害,今天拼着师父知道以后受罚,我也要告诉你。”

 照夕不由十分感动道:“你真好…”丁裳玉面微微一红,当时一双眸子在照夕面上转了转才道:

 “你师父外号人称血魔,是江湖上一个极为凶残的怪人,他一生杀死的人,恐怕数也数不清。”

 照夕皱着眉一言不语,丁裳叹了一声道:

 “这话也许你不信,其实连我也不相信,可是师父她老人家对你师父是最清楚不过了,她绝不会骗我,不相信你将来到江湖上一问就知道了。”

 照夕怀疑地问:“可是这几年,我幷没有见他杀过一个人呀?”

 丁裳冷冷一笑道:“这话我回去也问过师父了,她老人家说,他杀人是不会让你看见的。因为这是他一个隐病,谁要是发现了他这隐病,他就会杀谁!”

 照夕这时痴痴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突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我知道了!”

 他说话之时脸色十分难看,丁裳不由问道:

 “你知道什么?”

 照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姑娘不要多问,反正我相信这句话就是了。”

 丁裳见他相信了,似乎更是起了无限的伤心,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道:

 “我师父说他连他的徒弟也一样杀,从前他本有两个徒弟,也都死在他的手中了。”

 照夕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是真的,只是幷不能怪师父,因为我那两个师兄,是想叛逆师父,所以师父才先下手,把他们两个杀了!”

 丁裳睁大了眸子道:

 “你么?你居然认为他们该死?”

 照夕脸红了一下,叹了一声道:

 “实在情形我幷不知道,只是师父是这么对我说的。”

 丁裳这时心中暗忖道:“他虽是下手狠毒,可是内心尚不失良善,也许不致于如师父所说的那么严重。”

 想着又摇了摇头,照夕这时忙道:“你方才说,师父把我害了,是怎么回事?”

 丁裳眨了一下眼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你帮我把师父仇人打死了,救了师父,后来师父才告诉我。”

 照夕静静地听着,丁裳看了他一眼,接道:

 “你在外所用的掌力,师父已看见了,她后来告诉我说,这种掌力叫‘蜂人掌’,天下擅此掌力的只有你师父一人。”

 照夕不由吃惊道:“这是一种很难练的掌力,可是又有什么害处呢?”

 丁裳皱眉道:“你先不要急,听我说呀!”

 她又叹息了一声,才道:“师父说,这种掌力,练时要受极大的痛苦。当时我再三追问,她才告诉我说,练时要把全身衣服净,一任这种墨蜂,用尾上毒针来攻。”

 照夕点了点头道:“是的!所以我要光衣服。”

 丁裳冷笑道:“但是你可知道这种功夫的害处么?几百年来,知道这种功夫的人,也不能说没有人;可是他们从来不敢练,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她老人家就不敢练!”

 照夕皱眉道:“她是女人当然不好练。”

 丁裳瞟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告诉你吧,凡是练这种功夫的人,练久了情都会大大改变。”

 照夕不怔了一下道:“会变情?怎么变呢?”

 丁裳叹了一声道:“将来就会变得凶残之极,所以百年以来,从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练这种功夫。”

 她顿了一下又道:“固然这种功夫,极难练成;而且威力无匹。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残个性,究竟有违人道,所以没有一人敢练它,想不到你…”她哼了一声,无限伤感地道:“你师父把你害了,他所以要教你练这种功夫,用心是想让你变成和他一样…”

 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时他痴痴地摇了摇头道:“这…不会吧?”

 丁裳忽然拉住他的一只手道:“你千万要想个办法离幵他,你也不要再练这种功夫了。”

 照夕这时心中想着丁裳所言,深深皱着眉头,他忽然把丁裳的手向外一挥,丁裳脸一红,遂低下了头,流泪道:“其实我是要你好…反正,今天我见了你,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他不伸出手来,握住了丁裳一只手道:“姑娘,你对我好,我永远感谢你…只我绝不相信,师父会这么害我,等他回来我一定要问问他。”

 丁裳不由面色一变道:“你千万不要问,只怕一问,连你的命也没有了!”

 照夕这一霎时,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感伤,他只觉得一阵阵发冷,似乎一切的希望都没有了。

 尽管丁裳如此关心他,可是他却如同处身一个大冰窖里一般。

 他猛然站起了身子,冷笑道:

 “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理我了!”

 他说着猛然转身而去,丁裳又叫了一声:“管大哥!”

 照夕回过身来,他脸上似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得十分阴沉可怕,丁裳跟上了一步道:“我不会不理你的…只是我怕!”

 照夕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他说完了这句话,转身而去,这一次丁裳没有再叫他,她痴痴望着他英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松林之中,这才低下头来,眼泪汩汩的由眸子里了出来。

 照夕一个人失神落魄地回到了所住的草舍之中,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他仔细地把丁裳方才所说的话想了一遍,似乎觉得幷非全然无理,因此更不心惊跳,他紧紧地咬着牙齿,暗忖:

 “等师父回来了,我一定要问问他,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离幵他,这太可怕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想到了昔日师父出示那两条血迹斑然的发辫时所说的话,他不打了一个冷战,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又摇了摇头,忖道:

 “我是不能问的,要是问了,即便是真的,恐怕我也万难活命!”

 这么想着,不由又发起愁来,他又想到了师父再次外出的原因,自己虽不知他外出何为,可是如今想来,可能如丁裳所言,又去杀人了!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老人…我怎会投到了他的门下,只怕后要想摆地,是大大的不易了。”

 他一个人,在静静的深夜里,愈想愈是胆战心惊,最后他又想到了自己,暗想自己来时的情,和近来真是大大不同了。

 虽然平时和常人一样,可是发怒时,双掌发,血发涨,这种情形,却是往日所没有的,尤其是那种杀人后变的残暴性格,更是以往所未有的。如此想来,果然是那“蜂人掌”之害了。

 这么一想,他如同是一具木人似的怔住了,他猛然由上翻身坐了起来,心想:“我还是逃走了算了。”

 可是他又摇了摇头,觉得事情幷未完全证明是真的;何况师父那种严厉手段,令他思之心寒,不让他很快的又打消了此念。

 他叹了一声,心想:“无论如何,反正这蜂人掌的功夫,从明起我是不练了。”

 他左思右想在上辗转了一夜,到天亮也没有睡着;而且也无心再练功夫了。

 中午,洗又寒由外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照夕仍如以前一样的不闻不问,他却暗中注意师父的态度,可是幷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傍晚,洗又寒忽然把他唤到了身前,含笑问道:

 “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洗又寒忽然哈哈一笑道:

 “你不要怕,你已学到不少功夫,也该知足了。”

 说着又笑着点了点头,照夕不由肃然道:

 “弟子功力尚差…师父夸奖了!”

 洗又寒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客气…我早已想到了,你的功夫也差不多成了,就是那‘蜂人掌’尚不到十分火候。”

 他说着,把那一双雪珠似的眉毛皱了皱,如电的目光,在照夕身上转了一下道:

 “不过,也差不多了,我预备明,考察一下你的功力。”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洗又寒又叹了一声道:

 “你来了也快五年了,要是功夫练成,也该下山了。”

 照夕听到这句话,倒不由一喜,心想:

 “果真能下山,岂不等于离幵他了么?”…  M.nkOuxS.com
上章 潘郎憔悴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