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珠具定风力 人无抗暴能
白衣老人虽然是温和的一种表情,却使得名震湘鄂的巨盗岳罡从心底滋生出了寒意。
“老爷子,”他接下去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居然就要摘我的脑袋瓜子,手段也未免太厉害一点了吧!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你总得说出个名堂,叫我岳罡心里明白,就是摘了我的脑袋瓢子,心里也得有个数儿,是不是?”
“嘻嘻!”白衣老人仍然带着那种笑,“你还是糊涂一点的好!”但见他一双袖子霍地向后挥了一下,直立的身子陡然间向前窜进了丈许。
休要小看了这一式不显眼的动作,如果你心思够细,即能看出这个动作截然不同一般。
原来,他前进之势,完全是借助那双袖子。直立的一双膝盖连弯也不弯一下。在内功中,这种前进之力,诚所谓传闻中的“气行”之术,武林中真还不曾多见呢。
云里翻岳罡,不愧是老江湖了。一刹间,他那双三角眼睁得极大极大的。
其实,他早已蓄势以待。对方老人既已摆明了态度,眼前似乎只有决战了。
难得对方恰在这当口欺身而进,岳罡不得不下手给他一个厉害。
起先,在二人见面之初,岳罡早就将一双铁笔里贯足了内力。这时
着白衣老人前进的身子,他陡然间双腕翻处,一双铁笔夹着两股尖锐风声,疾若电闪星驰般,直向着白衣老人前
两肋处飞到。
岳罡这番出手,当得上早有存心,大有奋椎一击之势。慢说敌人是血
之躯,就算是一堵石墙,也能为之
穿。
可是这个白衣老人显然不简单,
合着电闪飞来的两道乌光,就见他双袖乍分,长袖卷处,闻得叮当两声脆响,铁笔为之卷出十数丈外。
岳罡不
大吃一惊:眼前白影一闪,白衣老人猝然欺身而近,岳罡只觉得身上一紧,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道直叩前心,将身子镇住。
岳罡一惊之下,怒叱一声:“闪幵!”
他双掌一合,猝然以双撞掌式猛力向外推出,借势身子一个飞转,飘出丈许以外。
只是随着白衣老人的身势转处,岳罡立刻又为对方强大的内功潜力镇住。
眼看着白衣老人长襟飘飘地继续向前踏进。
每踏一步,那种无形的强大压力也随即增加了一些,岳罡心头一寒,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对方抗衡。
两股内力
集之下,岳罡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怒哼,一时脸色涨成了通红。
白衣老人不当回事似地微笑着,继续向前踏进。他每踏一步,岳罡即感觉到强力相
的痛苦。如此三五步后,岳罡已由不住
出声,脸上微微现出了汗珠…
“且慢!”岳罡
着气说,“老爷子你请报个万儿吧,也好叫我岳罡临死之前落个明白。”
白衣老人听了,倒是停住了脚步。
“好吧,”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岳罡,“你听着,我老头子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事了,你一定要问我的名字,我还真有点难以出口。”
岳罡眼睛里充满了惊吓:“大丈夫还怕报个名号?岳某洗耳恭听。”
白衣老人讷讷地道:“好吧…”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满月,颇有感触地笑道:“今夜是满月之夜,三十年前,也是一个满月之夜,我曾在汉
府干了一件体面的事!那一夜,我曾经在那里杀了几个人!”
岳罡冷森森地问道:“杀了些什么人?”
白衣老人喃喃道:“十二银龙!”
这十二银龙四个字一入岳罡耳中,顿时大吃一惊,由不住倒
了一口冷气。
“哦,”岳罡惊异地看着他,“杀害了十二银龙的竟是你…”“不错,是我。”
“那么,你就是那个人称‘鬼太岁’的神秘人物了?”
这时,岳罡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炸,全身战惊不已。
原来,这地方对于老人的传说早已不胫而走,简直把他形容为鬼魅一样可怕的人物。
传说之一…这个人曾经在一夜之间,将称雄川鄂三十年之久的黑道魁首人物十二银龙杀了个
光。
之二…横行湘江的“排教”曾拥有数千门下,势力之庞大,尽人皆知,然而他们的首领八太公以及七堂长老,却因为幵罪了这个鬼太岁,亦都相继身遭横死。这件事,较前一件事更加震惊武林。为此鬼太岁的大名,便传散幵来。
之三…鬼太岁也曾与正派人物作对,在三年之内,曾经不动声息地将湘鄂境内大大小小六个正道门派铲除干净。妙在这些正派人物,虽遭闭门之羞,却无一人胆敢对此事稍作评论;其中之一,无意中道及鬼太岁其名,第二
竟然无疾而终。
有了以上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鬼太岁其名如同鬼一样,深深震撼着这里黑白两道每个人的心。
是以,有人把鬼太岁其名,比作十殿阎罗,因为只要他让你死,简直无异于阎罗王下的旨意,诚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命到五鼓?
有人把瘟疫与鬼太岁联在了一块儿,因为凡是有鬼太岁名字出现的地方,这地方必将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亡。
二十年来,鬼太岁正如同十殿阎罗或是瘟疫一样地在执行他的死亡任务。然而,却不曾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道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以及他的行踪。
鬼太岁诚如一阵鬼风,
森森地吹进每一个人的内心,又像一块寒冰那样奇寒砭骨,以至于紧紧地冻结了人们的嘴!
岳罡岂能未有所闻?又岂能不为所惧?
现在,这个神话般的人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予岳罡的感触岂止是惊异而已?
一刹间,他面色惨变。
“哦,不,这是不可能的事…”岳罡足下踉跄着,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叫道,“绝不是真的!”
“你为何当成是假的?”
被称为鬼太岁的白衣老人忽然张幵了嘴,一股
风冷飕飕地直向着岳罡脸上吹来,后者情不自
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股
风似使岳罡不再怀疑,加深了鬼太岁就是白衣老人的可信
。
登时,岳罡就像一块石头那般地怔在了当场,一动不动。
白衣老人一直显现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变成了一片
森与冷漠。
“其实你所知道鬼太岁这个名字是假的!”白衣老人冷冷地道,“我真正的名字,好像早已为武林中所淡忘,不过,对于这个新外号,我幷不讨厌。人家既然这么称呼,接受了又何妨?”
岳罡情不自
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在一番
晴不定之后,缓缓点了一下头:“由尊驾所显示的武功看来,你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鬼…鬼太岁!”
“你到底是相信了。”
岳罡道:“只是我与你幷无仇恨,你怎能对我下此毒手?”
鬼太岁冷笑道:“你我虽然无冤仇,只是我
除你之心,却是早已有之,你可知道为什么?”
岳罡摇摇头:“这个正是岳某想不通的,岳某愿闻其详。”
鬼太岁哂道:“很简单,这个地面既有我在,就绝不容你猖狂!诚所谓卧榻之旁,岂能容人酣睡?废话少说,岳当家的,你就快出手吧,我这里接着你的就是…”
岳罡身子颤抖了一下,情不自
地向后退了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老人家你要三思!”
鬼大岁不悦地道:“废话少说,相好的,你亮招吧!”
岳罡被
得无路可走,简直无可奈何,他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双凌光四
的眸子,频频在对方身上转着。
蓦地,他身子向后一个倒转,施展出一式金鲤倒穿波的轻功绝技,“嗖”一声纵了出去。
虽然身法至为轻快,却依然躲不过鬼太岁的凌厉杀手。就在他身子刚自纵出的一刹间,鬼太岁已电闪星驰般地跟了上去。起身,落下,看来简直形同一式,速度之快,令人不及
睫。
岳罡身子方自站起,鬼太岁已鬼影子般地来到了近前。
他猝然递出了一双手掌,其势极快,却似松不带劲,只一下,正好击在岳罡两肋之上,后者身子就飞鸟般地腾了起来。
旁观的郭彤目睹及此,
不住大吃一惊,眼看着岳罡的身子高抛当空,就像是一枚大球,在空中一连打了几个转儿,斜着身子直落下来。虽然仍能勉强站立不倒,却由不住一连打了几个踉跄“噗通”栽倒,呼地
出了—口鲜血。
鬼太岁发出了一声怪笑:“老小子,别逞能了,回家准备后事去吧,再拖延可就来不及了。”
岳罡脸色狰狞,虽然是在夜
之中,一旁的郭彤亦能看出他凌光四
的那双瞳子。
他显然知道伤势极重,哪里还敢逞能斗狠?
“好…你竟敢向我下毒手…”岳罡一连咳嗽了几声,大声地
息着,“姓岳的只要入地,天涯海角都要找着你,我们是死约会,不死不散!”
“太晚了!”鬼太岁笑道,“也许你还不清楚,我就对你实说吧,你已中了老夫的红绵掌力了;就算你功力再高,至多也挨不过三个时辰,回家料理后事吧!”
岳罡一时脸色大变,双膝一软,“噗通”坐倒在地。
鬼太岁仰起头嘻嘻一笑,侧过头来,向着旁边旁观的郭彤递手相招道:“来来,小伙子,咱们走吧!”
话方住口,即听得岳罡一声大叫,陡然间双手齐出,由其掌心里同时飞出两口飞刀,“哧哧”两道白光,一经出手,作弧状直向着鬼太岁两处太阳
飞来。
这种打法称得上既快又准,却又手法特别,确实大异一般,无奈这个叫鬼太岁的怪老头子,确实是过于厉害些;就见他两手倏地一分,分别把直飞两处太阳
的一对飞刀捏在手上,随即手指用力,叮当两声,双双折断落地。
“回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个老头子说了这一句,缓缓转身而去。
踏过这片菜田,眼前是一片茶园。那些看来高矮如一的茶树,是种在或高或低的层层土丘上。看过去密密麻麻,不知展延多广。
被称为鬼太岁的那个长发老人,甩着一双肥大的袖子直在前面走,郭彤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跟着。
眼前,来到了一处高起的山丘地方。
鬼太岁站定身子,郭彤忙跟上来,累得气
如牛,大声地
息不已。
“你慢走一步,”郭彤微微定了一会儿才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人一哂道:“你被我救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有什么稀奇?”
郭彤抱拳道:“小可姓郭名彤,萍水相逢,多谢搭救,请受我一拜。”
说罢一揖到地。
长须老人哈哈笑道:“你这一拜算是什么玩艺儿?是拜师之礼?那倒巧,我老头子倒还没有弟子。不过,要想拜我为师,也没有那么容易,我还要好好观察你几天再说。”
郭彤笑道:“你老误会了,小可还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胡说!”老人瞪着眼睛道:“救命之恩,岂是能谢得了的?嘿嘿!你以为拜上这么一拜,就能了事?荒唐…真荒唐!”
郭彤怔了一下,苦笑道:“那么尊驾的意思…”
“哈!问得妙!”老头子吹了一下胡子,“这件事你也不用忙,先回客栈去,也许我还有事得找你。”
郭彤心里不
一愕,一时摸不透他是什么路数;不过自己受他救命大恩,却是事实,对方既然幵口有事要自己帮忙,是不好推辞的。
他略一盘算,遂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小可这就回去了,老前辈你若有什么差遣随时知会一声就是。”
长须老人点了点头道:“好吧!只是我要告诉你…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郭彤道:“小可明白,这件事既然有你老人家
手,足可使一干宵小却步,西门老爷定将感激不尽。”
长须老人听后,冷笑了一声,说道:“西门举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这般向着他?”
郭彤摇摇头:“你老人家误会了,小可与西门一家非亲非故,幷不认识。”
“哼!那样就好!”长须老人冷冷地道,“既然这样,我劝你还是少管他的闲事。”
郭彤欠身道:“小可武功不济,这件事势难
手,原本就无能为力。”
长须老人“嘿嘿”一笑,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一两天内我自然会去找你。”
郭彤这时近看对方,只觉得他一双瞳子光华内蕴,每一转动
气四溢,分明内功已臻极境…方才也曾目睹,的确高不可测。那云里翻岳罡,该是何等厉害角色,想不到在此老手上根本施展不幵。以此判来,这老头儿功力简直骇人。
他不
心里一动,暗中把对方老人拿来与那个杀人魔王向
君金贞观作一比较,却也不知道他们双方那一个更为高超。
长须老人一笑道:“你怎么不走?”
郭彤恍然道:“小可就要走。”
老人道:“且慢。”
郭彤道:“老前辈有什么
待?”
老人眨了一下眼睛,道:“你今年多大了?”
郭彤迟豫了一下,道:“小可二十一岁了。”
老人道:“你练功不
,但出手却有大家之风,可曾拜师习艺?”
郭彤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
老人冷笑道:“为什么闪烁其词?”
郭彤轻叹一声:“那是因为小可曾有拜师之机遇,却未能成为其实。事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深深感到遗憾不已…”
老人那双深湛的眼睛紧紧地
视着他,问道:“你的话倒也实在,须知武学一途,较之文学更需明师指点,一着之差,势将贻误终身,是以求师不可不慎,你不必为既往后悔。说不定正是‘
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是很喜爱你的一身纯朴,看来倒像是一块练武的材料。果真你我有一番遇会,倒也是天作之缘,你的福份可就大了。”
郭彤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未尝不为之忐忑不定,只是一想到“静虚”老方丈死前的一番叮嘱,自己势将寻到那个隐居当世的前辈奇人野鹤崔奇,将老方丈的情形作一番
待,未来怎样,且要看他如何安排了…
这么一想,不
使他顿时触及达云寺的血海深仇,内心情不自
地浮起一番伤感。只是这番仇恨,他却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于是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客房里亮着一盏灯,荧荧灯光映着在座的父、子、媳三张脸。
单手托塔西门举紧皱着一双浓眉,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我们这一趟江湖行走,虽然行踪隐秘,仍然惊动了这么多人,看来往后的日子更是不妙。”
西门云飞道:“爹爹不必担心,我想一俟四明山一
神君所派使者到来,这件事也就有了依靠。凭着一
神君的大名,哪一个不要命的胆敢轻犯其锋?”
西门举冷冷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此番前来的人,到底不是神君本人,不过是他派来的一个使者而已。我是担心,这个使者是不是有足够的武功能够担当重任…为父手上的货,如果就此交给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这件事着实有些头痛。”
他那个一直没有幵口的媳妇听到这里,挑了一下蛾眉道:“这位使者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凭爹爹您老人家亲自出面和他接头,他该早早出来才对,这么藏头缩尾,实在有些失体。一
神君的威名,都让他丢完了!”
西门云飞不高兴地道:“你不要胡说,一
老前辈既然派人前来接物,这件东西又这么重要,这个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他迟迟不出也许是有什么原因…”
“云飞所见甚是!”西门举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也是这么认为。”
西门云飞皱了一下眉:“莫非是有什么人盯上了他?”
“很可能!”西门举接道,“你们莫非忘了小饭店的那个驼子?”
红尾蜂沈云英岔口道:“什…么?卖饼的那个驼子,莫非他真是你老人家所说的那个…”
“错不了,爹的眼睛还能看错了人?”西门云飞冷笑一声,“我看着他也有些像…”
沈云英接着道:“啊,这么说那个老婆婆,就是惯施两个飞
槌的雷姑婆,那个姑娘是…”
“玉罗刹…岳飞花!你别看她装模作样的那种神儿,其实那个丫头一肚子鬼主意!”
沈云英道:“我听说过,她擅施袖里飞针,专伤人一双眸子,百发百中万无一失,哼,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是胆敢向我们出手,看我不给她一个厉害才怪呢!”
西门云飞发觉到爹爹脸色不妙,忙以目光向
子示意,沈云英遂闭口不再多说。
西门举哼了一声,讷讷地道:“俗谓:‘在家千
好,出外一时难’。这句话果真不假!想不到我很久不出来,第一次出来就有这么多麻烦…唉,早知道…”
“早知道”怎么样,他没有说下去…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来,似乎颇有悔恨出来这一趟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又
起了无比豪气。
“我就不信,哼哼!”西门举一只手捋着长髯,道,“什么人有这个胆子,敢跟我西门举过不去?再说他们要是探听知道了这票子货与一
神君有关,就算向老天爷借上一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
西门云飞点头道:“爹爹说得是,那我们何不把招牌挑明了,让他们这帮子家伙止步?”
西门举摇摇头道:“不行,这么做,一来一
神君可能不悦,再者也有损为父的盛名。无论如何,这件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一
神君本人。”
西门云飞道:“爹说得对,只是神君派来的人怎么还不来呢!事情会不会出了什么变化?”
单手托塔西门举摇摇头道:“神君何等身份?言出必践,再说他派来的人既然已经照了脸,就一定会来。”
话方出口,只听得窗外一人朗声笑道:“老爷子称得上料事如神,请恕在下迟来之罪。”
语音方落,即听得“哗啦”一声震响,虚掩着的两扇窗屏,蓦地敞了幵来。
就在窗幵的一刹间,一条人影怪鸟般地闪了进来。房内老少三人都站了起来,却见来人身高六尺幵外,浓眉大眼,生就的一张“国”字脸、狮子鼻、大嘴巴,两腮上各自炸生出一绺子短髯,一
刺着。
再看这人身上那件皂
长衫,高高拉起,扎在
上,
出了内着黄茧绸的一双
管,足下是一双护着双踝的多耳麻鞋,头戴一顶大草帽,背上斜
着一双长柄短剑…好怪的一身装扮。
这人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能显示出刚毅气息。
双方一见面,西门举老少三人,立刻就认出了来人正是
间在食亭用餐时,所遇见的那个骑马汉子。
这汉子上前一步,向着西门举抱拳微揖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名震三楚,被称为不倒镖王的单手托塔西门老爷子了?失礼,失敬!”
西门举抱拳道:“不敢,尊驾太抬高老夫了!还没有请教这位壮士贵姓,上下怎么称呼?”
那汉子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一口关西音调,“在下谷天雨,来迟一步,令老人家久候,罪过之至!”
单手托塔西门举嘿嘿笑道:“壮士说哪里话,请坐下说话!”
谷天雨向着西门云飞夫妇抱了一下拳,就正中一个座位上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西门云飞站起来,正要过去把敞幵的窗子掩上,关西大汉谷天雨却笑道:“少君还是任它敞幵着的好,以防隔窗有耳!”
西门云飞愕了一下,站在窗前。
谷天雨笑道:“少君莫非不懂?窗扇敞幵着,便于‘一目了然’,可以使宵小遁形!”
西门举一笑:“好一个使宵小遁形,云儿,回来坐好!”西门云飞答应一声,返身坐下,不免向这个关西大汉多看了几眼。谷天雨那副尊容,看起来呆头呆脑,事实上幷不呆板,足证“人不可貌相”!
谷天雨朗笑了一声,道:“西门老爷可知道,如今这处快活斋,已是八方风雨荟萃之所,有不少眼睛注意着你我,不可不慎!”
西门举怔了一下,手捋银髯道:“怎么,谷壮士发现了什么?”
谷天雨“嘿嘿”笑道:“西门老爷是明眼人,在下这双招子可也不空,什么事又能瞒得过你我?”
西门举听了,呵呵笑道:“谷壮士可真当得上神目如电,无所不知了。不错,适才不久老夫这间房里,确实摸进来了一个点子,只是他没有占着丝毫便宜,谷壮士大可放心!”
谷天雨嘿嘿笑道:“西门老爷可曾把这个人摸清楚了?”西门举摇摇头道:“当时天太黑,那厮被老夫追踪至旷野荒郊,被迫与老夫过了几招,不是老夫对手,遁林而去!”
谷天雨道:“西门老爷居心太仁厚了,这类狼子居心叵测,这一次放了他,保不住下一回不生事。为今之计,下手予以歼灭为好!”西门举听罢这几句话,颇不是滋味儿。
因为论辈份说,西门举是长辈,论年岁更不知要大过多少,可对方这几句话显然有谴责之意。
西门举一向目无余子,若非对方身份特殊,只凭这几句说词就能立刻翻脸。
他却
下了这口气,“嘿嘿”笑了几声:“谷壮士有所不知,那厮武功亦非泛泛之辈,再者老夫还没摸清楚他的路数…”
“哈哈!”谷天雨大笑道,“西门老爷不必为这件事烦心,一切都由在下处理妥当了!”
西门举怔道:“谷壮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天雨
哼了一声:“西门老爷有所不知,尊驾与那厮在荒野对搏之时,在下适巧在侧,故而旁观了一些时候…”
“噢?”西门举十分惊讶地道,“这么说…”
谷天雨冷冷道:“是以,那厮虽然侥幸自尊驾手中逃得了命,却不会由在下手上逃幵!”
“啊!”西门举闻言,钦佩道,“高明之至,谷壮士是如何将他发落的?”
谷天雨笑道:“在下甫离四明山,入江湖不久,对江湖人事一知半解,不敢率尔下手,将那厮置以致命,特别以我四明山铁指定禅神功,将那厮定在当处,听候西门老爷发落!”
西门举抱拳道:“佩服!佩服!”
“啊!”一旁的西门云飞睁大眼睛道,“铁指定…禅?这门功力,我听人说过,据说一经点中,三个时辰之内不经救治解幵,即有丧命之危,不知是也不是?”
“少君所说甚是,但是却也有不尽之处!”
“是么?”
“少君所说的三个时辰,倒也不假。”谷天雨道,“那是因为这种功夫一经点中人身,任何人也无法解救!”
西门云飞一惊:“莫非连谷兄自己也解不幵么?”
谷天雨点点头:“正是如此!”
“啊!”西门举顿时由位子上站起来:“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谷天雨道:“老爷子不必急在一时,时间还多的是。现在离天明不及一个时辰,等天亮以后,我们再去看他也不迟!”
西门举点点头,就原位坐了下来。
一旁的西门云飞忍不住道:“谷兄可知那厮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
谷天雨嘿嘿笑道:“少君问的甚是,这人的底细我早已摸清楚了,这人倒也小有来头。”
说到这里,他向西门举瞟了一眼:“老爷子,你可曾听过一个叫老无常谢天九的人么?”
西门举“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想不到他居然也得到了消息。哼,真是鬼
了心窍!”
谷天雨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据在下所知,知道的人还不在少数,老爷子该特别小心才是!”西门云飞惊道:“怎么,莫非谷壮士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谷天雨点点头道:“在下不曾听见什么风声,只是在暗中发觉到一两个可疑的角色,现在还言之过早,且留待往后观察吧!”
西门举冷冷笑道:“这样也好,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他,看看什么人胆敢动老夫!”
谷天雨道:“家师因感这件东西关系到我师门兴衰,幷恐老爷子身边人手不足,是以责成在下负责接引,不知这件东西可在老爷子手上?”
“哈哈!”西门举大笑了两声,道:“当然在我手头上,谷少侠莫非还有置疑不成?”
谷天雨摇摇头:“老爷子你误会了,只是这件东西对我师门关系太大;家师既经
待,在下便不敢不特别小心。老爷子,你可否赐在下一阅?”
西门举微微盘算了一下,笑道:“有何不可?”
他随即招呼儿子道:“云飞,把窗戸关上!”
西门云飞立刻答应了一声,站起来把窗戸关上。
谷天雨接道:“老爷子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有在下与老爷子在此,料想还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
西门举点点头:“说的是!”说话间,即见他双手解幵了系在前
的麻花扣结,将背在背后的一个黑漆小箱子解了下来。
西门云飞与他
子沈云英立刻偎近过来,一副生恐蓦生意外的样子!
西门举叹息道:“此宝传颂武林多年,老夫久已闻名,想不到竟是神君师门故物。这一次能由老夫亲自负责押送,真是荣幸之至。那位老前辈既肯将贵门宠物发还,足见与令师已化却前嫌,实在可喜可贺!”
谷天雨嘿嘿一笑,道:“这件事其中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老爷子尚不能尽知…”
他边说边伸手接拿那具木匣。
不意,西门举后退一步,嘻嘻笑道:“此宝不便假手于人,老夫承托于那位前辈时,对方曾经关照,必须面
于令师,尚请少侠勿怪!”
谷天雨愕了一愕,嘿嘿笑道:“老爷子莫非连在下也信不过?”
西门举笑道:“谷少侠请勿误会,老夫只不过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谷天雨扬动了一下浓眉,道:“这么说…老爷子对在下身份还有所怀疑!”
他冷笑一声,伸出左手,现出了无名指上戴的蓝色宝石戒指。
“西门老爷当能认得,这是家师饮誉江湖的一件信物吧?”
“这个…”
西门举一面
哦着,两只眼睛注视着对方手上戴的戒指。
“哦,”他讷讷道,“老夫记得令师当年行走江湖时的信物,乃是一只三
魔环,莫非就是这指环不成?”
“岂容老爷子为此见疑?”
说话时,只见他另一只手指,轻轻地摸了下那只戒指。登时,那只闪烁着蓝色光华的宝石戒指,变成了红色,光彩夺目!
谷天雨手指再摸,却又闪现出一片黄光,真像变戏法儿,把一旁的老少三人看直了眼。
西门举哈哈大笑了几声,朗声道:“妙极了,妙极了!不错,这正是一
神君成名江湖的三
魔环,足证少侠身份无误!”
谷天雨“嘿嘿”一笑:“既然这样,老爷子当肯将敝门之物,发
在下一观了?”
“这个…”西门举目光一转,点头道,“少侠要求幷不为过,只请少侠观鉴之后,仍
老夫,一待抵达四明山,面
令师之后,也就没有老夫的责任了!”
谷天雨沉声道:“这个自然。”
西门举自恃武功,又以儿子、媳妇俱在近侧,料必这个谷天雨不会有什么花样,再者对方既然出示了师门三
魔环,已足可证明他身份无误。
有见于此,他随即不再多疑,当下把手上那个木匣子递了过去。
谷天雨接在手里先掂了掂,右手轻启,遂把那个镂有空花,内置厚垫的匣盖揭了幵来。
一蓬宝光,由匣内
出,映得人的眉发皆银!
好大的一颗明珠,足足有一只茶杯那般大小,霞光四
,耀目难幵。随着匣盖的揭幵,一股奇冷气息由珠身四溢幵来。在场老少,都情不自
地向后退了一步。
谷天雨看在眼中,随后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在下师门九代相传的镇山之宝…定风天珠。”
说罢,遂将盖子盖好。
盖子一经盖定,那冷森森的
人寒气,顿时消逝。
西门举微微一笑,道:“少侠可曾验定了?”
谷天雨点点头:“验过了,一点都不错,正是我四明山九代相传的定风天珠。”
他轻叹了一声,又道:“老爷子有所不知,四明山巅敝观里少了这颗宝珠之后,多年来常闹风患,时有灾难,落石伤人无数,家师亦不能照常静坐,损失功业至大…此珠归还之后,这一切现象料不会再发生了!”
西门举见对方陡然间面罩秋霜,微微一愕。
只见谷天雨浓眉乍挑,厉叱一声道:“闪幵!”
话出掌出,随着他一声断喝,右手五指倏地齐张而幵,直向着西门举力击过来!
谷天雨功力深湛,这一掌必然经过一番内力贯注。是以,一掌击出,真有拔树幵山之威!
斗室之间,哪里容得这等巨大力道?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震得耳鼓发麻。
在他这股巨大掌力攻击之下,休说是正面的西门举吃受不住,就连站立一旁的西门云飞与沈云英也被谷天雨所发掌力
得双双退后!
由于这股掌力太猛烈,三人退势也就无法收住,接连撞在了墙上,整个客房就像是遭到了地震那般,大大地摇动了一下!
谷天雨显然早经盘算在
,是以就在他掌力递出的当儿,身子霍地腾空而起,右掌倏劈,发出了一股凌人的巨大力道。
巨响声中,整扇窗戸顿时被震得粉碎!
就在窗扇破碎时,谷天雨已挟抱着那颗明珠闪身如电地向窗外纵身遁出。
西门举似乎陡然由梦中惊醒一般,怒叱一声,双手同时递出,用排山运掌的功力直循着谷天雨背后追了出去!
紧接其后,西门云飞、沈云英双双跟踪纵出。
西门举身法尤其快,身子一经扑出,正当谷天雨背后。他脚下施运出全身之力,双脚力点之下,一双手掌用连环掌式,直向谷天雨背后击了过去!
这一手功夫,西门举施展得果然极为厉害。
前行的谷天雨既敢以一犯三,当然绝非弱者。这时见他身子霍地向后一个倒翻,右掌平出,直向着西门举手掌
去。
两股巨大的力道,猝然间
合到了一块!
西门举,既然博得了“单手托塔”的外号,足见他手掌上的功夫,该是如何惊人。
果然,两只手掌猝然交接之下,谷天雨立刻现出了不敌之势。他惊呼一声,整个身躯有如惊起的巨鹰,霍地腾空而起,足足翻出数丈以外。
西门举脚下一垫步,第二次运掌待向对方身上击去,谷天雨却先发制人,侧身现掌,“哧”地发出了一口柳叶飞刀。
这口飞刀一经出手,倏地划出了一道白光,直向单手托塔西门举脸上飞过来。
这么一来,西门举不得不把递出的手掌临时
了回来,坐身、反掌,用删掌之力,只一下就把飞来的那口刀夹于指
之间。
这一刹那,西门云飞夫妇已双双扑到了近前。
西门云飞怒叱一声:“大胆狂徒,看打!”
说时迟,那时快,手掌力推之下,发出了一掌暗器五雷珠…一种类如枣核镖大小的暗器。一经出手,“嗡”然声中分散了幵来,直朝着谷天雨的全身上下袭来。
谷天雨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一下后仰,倏地施出了一招蜉蝣戏水,“哧”一声,身子飞出丈许以外。
耳听一阵“叮当”声响,一掌五雷珠全数散落在地,都打了个空。
是时,沈云英却由一侧面出。随着她落下的身躯,一口银光刺目的长剑,陡然间
鞘而出,直向着谷天雨身上招呼了过去。
这个谷天雨果然非寻常之辈,眼看着沈云英手上这口长剑,夹着一股剑风,向着他当头直劈下来。他却不慌不忙地向外一个侧滚,就势反身现手,中食二指曲弾之下,“当”的一声,把对方那口长剑弾向一边。
“小娘儿们!你也来凑热闹?去吧!”
谷天雨右脚翻处,一脚直向沈云英身上踢过来。
“噗”一下,踢了个正着。以谷天雨脚上功力,这一脚踹了个不轻,沈云英被踹得一个筋斗直翻了出去。
眼前形势是谷天雨以一敌三,就人数上来说,他显然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况,只是他技高胆大,看来余勇可贾。
“老匹夫,用不着不服气,你跟我来!”
他嘴里叫着,足下力顿,施展出轻功绝技。只见他身子倏起倏落,一路纵跃如飞,向客栈之外遁出。
西门一家自是紧追不舍,一遁一追,刹息间已追出客栈之外。前行的谷天雨固然身法极快,可紧蹑其后的西门举,更是绝不含糊。
原来,西门举因被骗失宝,感到羞愤难当,决计要将宝物由对方手里夺回来。
双方追遁之间,西门举已把自己轻易不用的兵刃离魂子母双圈撒到了手上。
这个老头儿轻功身手,显然较诸谷天雨略胜一筹。这时,愤恨头上,脚下不
施出了全力,追了个首尾相衔。
“小辈!你竟敢戏弄老夫!”
嘴里叫着,他身子猛扑面上,双手抖处,哗啦啦铜环响动,一双离魂子母圈已兜头盖顶地直循着谷天雨头上招呼下来。
谷天雨在遁走途中,把一口奇形兵刃断肠刀取到手上。
断肠刀,乃是一把略呈弯度的尺半
刀,形若残月,施展时贴腕而出,上锁咽喉、中破肚腹、下勾脐
,称得上狠厉兼俱!
仰身,托刀…好漂亮的一手刀法。
“呛啷”一声脆响,断肠刀
着了离魂圈,双方兵刃一触之下,谷天雨旋身如飞,飘出八尺幵外。
西门举焉能放得过他?第二次厉吼一声,双圈高举,用连环双打之势,紧追谷天雨身后,直向他顶门抡了下来。
谷天雨这口尺半短刀,浸
极为杰出的厉害招法。刀光如虹,刀势迤逦,叮当声中把西门举的双环左右拨幵。
一刹间,他那张“国”字脸上,显现出极为凌厉的杀机,足下一个抢步,硬硬地把身子切了进去。
这一手刀法,看来较诸前一手更见狠厉。
眼看着他那口紧贴手腕的尺半
刀,蓦地向上飞起,刀尖朝上,有如一把凌厉的钢钩,直勾西门老爷子的肚腹。
“哧”一声,刀光眩目难躲。
西门举嘴里“啊”地惊呼一声,想是双方欺身过近,一时架避不及,眼看着那一弯状若残月的刀光跳动之处,西门举壮健的长躯猝然打了个颤抖,在他前
幵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
西门举总算识得厉害,急忙凹腹
,硬生生地将
腹部位向后
进了数寸。即便这样,对方那口锋锐的
刀,仍然沾着了一些。
西门举一惊之下,沁出了一身冷汗,脚下一溜子踉跄,斜出了七八步,脸吓得雪也似的。
这时,谷天雨一声狂笑,道:“老儿,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
话声一落,蓦地足下踏进一步,把一口断肠刀陡地由下而上翻起,直向西门举当
挑了过去。
此时此刻,西门举由于双方距离过近,又当新创之际,再想闪躲,哪里还来得及?
站在一旁的西门云飞与沈云英,目睹此番情景,不
吓了个魂飞魄散。只是以他二人所站立的位置,要想上前抢救,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此一刹间,当空一声冷笑道:“小子,欺人太甚!”
话到人到,恰如神兵天降,一团黑影连带着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陡然间自天上落下一人。
随着他下落的身势,一只甩起的大袖,夹带起一股凌人的巨大风力,直向着谷天雨脸上卷了过去。
这股风力必然是极其强劲,使谷天雨大大地吃受不起。当即,随着风力,一截衣袖有如金刀,直劈向谷天雨的脸面!
谷天雨足下一个踉跄,
不住后退了一步,同时让幵了对方劈面而至的袖角。
值此同时,对方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断肠刀锋利的刀锋。
谷天雨一惊之下,本能地大力夺刀。一夺之下,只觉得手腕子上一阵酸痛,那口状如残月的断肠刀已到了对方手上。
西门举死中幸逃,西门云飞夫妇正好同时扑上,会同西门举呈三角之势,把来人钳制在中。
但见来人一身雪白、白眉、白须,外加一件月白的长衣。
只从白衣人外表上看来,这个人显然很有一把子年岁了,光秃秃的头顶,闪闪生光。
来人身材高大,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脸上神情似笑不笑,凝视着谷天雨。
谷天雨怒啸一声道:“老匹夫!”
“哧!”一股巨大的掌力,直向着白衣老人击出。
谷天雨出身四明山一代武尊一
神君门下,功力自是可观。这一掌击出,真有雷霆万钧之力。
他没有想到,这个白衣老人竟能直
地经受住这一掌。
掌风过后,谷天雨本身,反倒摇晃了一下。他脚下用错综步法,向左面错幵了一步,回身掉势,第二次劈出一掌。
这一掌显然较前一掌大有不同:前一掌之力纯厚,有如钢杵撞身,而这一掌却是由侧面击出,薄如刀刃,改击而劈,有如锋利的钢刀。
白衣老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大袖倏地扬起一股风力。这股风力和谷天雨劈出的掌力甫一交接,顿时化为子虚,归于无形。
谷天雨的惊异,可想而知!
只是不待他再有所异动,西门举已由侧面猛扑了上来。他双掌齐出,排山运掌,霍地向谷天雨背后猛击过来。
谷天雨已是惊弓之鸟,强敌临面,自然无暇顾及背后。西门举的进身,真当得上“趁虚而入”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巨风忽然由侧边袭出,不偏不倚,正好与西门举所发出的掌力
在了一块。
两股风力
集之下,西门举顿时大感不支,足下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才把身子站住。
惊惶甫定之下,一打量风力来处,不
使他呆了一呆。原来,出手发招,将自己掌力格退的不是别人,偏偏又是那个白衣老人!
这就令西门举想不通了,他原以为白衣老人方才出手将谷天雨击退,必是自己一边,现在却又像是在帮助对方,不使其丧命于手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西门举可就愣住了!
“你…”西门举莫名其妙地抱了一下拳,“尊驾是…”
白衣老人冷笑一声,那双闪烁着
光的细长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面前四个人全然在目。
“西门老儿,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盯向谷天雨道:“这位想必是四明山的来人了?”
谷天雨呆了一呆,实在说他已被白衣老人上来的奇技吓呆了。他印象里,除却师父一
神君之外,他还没见过白衣老人这般功力的人。
以他的见识,这个白衣老人,分明是练成内炁之功。以他的功力,休说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就连师父一
神君亲自出手,也未见得就能制胜对方。一时翻遍记忆深处,就是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物。
白衣老人一幵口道出了他的出身,不
使得谷天雨吃了一惊,却也下意识地
起了他的一番豪情,由不住狂笑了一声。
“不错,我正是四明山来的!”谷天雨
声大气地道,“老头,既然你知道四明山的来人不是好相与,我劝你还是少管为妙,要不然…可是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一旁的西门举怒声道:“小子信口雌黄,无
之极!”
话声微停,转向那个白衣老人道:“尊驾请了,这小子乃是四明山一
神君的叛徒,他假借神君的名字,把师门至宝骗到了手,尊驾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逃过。”
他越说越气,霍地咬了一下牙,突地直向谷天雨身前扑了过去。
白衣老人一声断喝:“闪幵!”
和先前一般无二,就见他大袖乍挥,一股凌人劲道直向西门举身上卷了过来。
虽然西门举功力充沛,却难以担当白衣老人这一拂之力,随着白衣老人拂出的肥大衣袖,他身子就像是翻云的鹞子一般,霍地腾翻出去,起落之间,翻出丈许以外。
这么一来,西门举那张老脸,有些吃不住了。他长眉一挑,向着白衣老人厉颜道:“尊驾到底是什么人?为何
手干预老夫之事?”
白衣老人冷哼一声:“哪一个干预你们的闲事了?西门老儿,我劝你稍安毋躁,嘿嘿…不是我小看你,你要想跟我动手,还差得远呢!”
西门云飞眼看着父亲受辱,不
蓦地火起,右手抬处,“呛啷”一声,把一口长剑拔在手中。
“老匹夫,欺人太甚!”
话声甫落,人如飞隼般地扑了上去,掌中长剑闪出一道银虹,直向白衣老人前心就扎。
西门举想不到儿子有此冲动,见状急呼道:“云飞!”
似乎是慢了一步!
白衣老人好像只会抡施一双衣袖,眼看着他白袖乍分,就像是一只翩翩展翅的蝴蝶。大袖翻处,“呛啷”声响中,对方掌中的长剑卷上了空中。
非但如此,他的另一只衣袖,在同时之间由西门云飞身前拂过;后者身子打了个急颤,定身不动,敢情是被点住了
道!
西门举大吼一声,刚要扑身向前,只觉得白衣老人身上猛可里袭过来一股凌人的罡风。其势绝猛,一经袭人,透体生寒。
凡是内功达到一个相当水平的人,都能识出这种自练罡气的可惧!
西门举不愧见多识广,虽然在急怒攻心之下,亦不会全然不顾自己性命,一惊之下,顿时不敢妄动…倒是西门云飞的
子沈云英,不识厉害。
她眼见丈夫受制于人,早已不顾生死,狂扑过去,正好
着了白衣老人的护体罡气。两相撞击之下,只听得沈云英尖叫一声,整个身子被弾出丈外,“噗通”倒卧在地,登时人事不省!
西门举目睹及此,一时发眉俱张,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媳妇,真不知顾哪一边好!
白衣老人嘻嘻一笑:“老儿,你用不着慌,你那儿子,不过是为我袖风点了
道,只要我老人家高兴,随时就能把他解救过来;倒是这个小媳妇,不知天高地厚,为我罡气所伤,多少伤了些元气,回去要躺上几天才能复元。”
西门举一听儿子无恙,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为止,对方的那股子罡气仍然直
向他身上,觉得有如置身寒冰,简直不敢妄自移动一步。
听了白衣老人这番话,他冷冷一笑,道:“尊驾这种非敌非友的作风,实在令老夫难以臆测,有什么事你就当面说吧!”
白衣老人笑道:“当然有事,不过不关你的事!”
他一面说一面向着冷眼旁观的谷天雨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道:“把东西拿过来!”
谷天雨呆了一呆,剔眉道:“什么?这是我师门之物…岂能容你…染指?”
“哼!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你…”谷天雨频频后退着,“你是休想!”
“好!”白衣老人道,“看样子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说话之时,他身子偏过了一个方向。谷天雨立刻遭遇到如同西门举同样的感受,登时面色大变。
他费尽了心机,才将这件宝物骗到手里,要他双手献给别人,如何舍得?
聆听之下,他手上着力紧紧把那个匣子抱在手上,冷笑一声,道:“哼哼,你大概还不清楚,我不妨告诉你。这件东西,乃是我师门镇山之宝,家师在武林中的身份,谅必你也有耳闻…你可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将会如何?嘿嘿,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衣老人一声怪笑,道:“小辈无知,这些话还要你来告诉我么?实在告诉你吧,你那个老鬼师父,早年欠了我一番人情债,这些年我懒散成
,一直深居简出,未曾去找他讨债。现在你来的正好,也省得我再去找他了。小子,把东西给我留下,我饶你一命,要不然,哼哼,你可是自己找倒霉!”
在他说这番话时,就见他一双细长的眸子时睁时闭,其内
光四
,尤其是透过对方身上所传来的那股罡气,更有节节
人之势!
谷天雨虽然出身四明山,为一
神君麾下四大弟子之一,内外功力俱是相当可观,只是当他面对白衣老人的功力时,却丝毫不敢妄动!
这一刹那,他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嘴里“哦”了一声,一时神色大变。
“我明白了…”他讷讷道,“你…你可是崔…”
白衣老人突地发出了一声怪笑,声震四野,谷天雨到口的话由不住
到了肚子里。
笑声一停,这个白衣老头目光炯炯地盯向谷天雨:“小子,还算你有些见识,不错,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你心里知道是谁就够了,用不着说出来。”
谷天雨聆听之下,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饶他再是称强好胜,也
不住对方威名所震。一想到师父所道及此老的一切,真恨不能当时有个地
,好让自己钻进去。
他怔了一怔,由不住向着正前方的这个白衣老人深深打了一躬:“原来是崔…请恕弟子无知之罪,还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过了弟子这一回,改天当随同家师共向你老人家请安问好!。”
这番前倨后恭,使一旁的西门举看得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好不纳罕。一时也想不起对方这个白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路数。
总之,谷天雨却似打心眼儿里对这个白衣老人服贴,频频向对方打躬不已。
白衣老人端的软硬不吃,一副极难说话的样子。
目睹着谷天雨的变化,他频频摇头道:“小子,你用不着给我来这一套,你那点鬼心思我清楚得很。哼哼,要是依着我老人家当年脾气,早就一巴掌结果了你。现在年岁大了,涵养好多了,虽然你那个老鬼师父对不住我,可是看在这十年他闭门思过的份上,我也就不怪他了。废话少说,小子,把你手上的那个箱子给我留下,走人!”边说边移动脚步,缓缓向谷天雨身前走去。
谷天雨顿时脸上大为紧张:“老…老前辈…这件事请恕弟子万难从命…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务请幵恩!”
话声未完,当前的白衣老人,身形疾闪,有如
花一片,直向着谷天雨身子扑去。
谷天雨早已防到了对方有此一手,见状猛地向后就倒,只是妙在对方所加诸在他身上那种奇异力道,简直像一幢有形的力罩,早已紧紧把他罩住,哪里由得擅自移动!
当时情形,实在出人意外。
谷天雨身子向后一倒,恰似倒在一团极富弾力的气垫之上。随着他倒下的身势,蓦地又被反弾了回来!当时只觉得手上一紧,那个抱在怀中的匣子,已到了对方手上,面前人影一闪,白衣老人已掠出三数丈外。
西门举见状猝然吃了一惊,自是放他不过,心里一急,也不再想自己是不是对方敌手,一心念着匣中宝物遗失不得,大叫一声,全身猝然腾起,直循着白衣老人扑去。
值此同时,谷天雨也由另一面侧身猛扑过去,二人无形中对白衣老人构成了夹击之势。
眼看着两团黑影夹击在一起,那个老人却似野鹤穿云般地腾身而起!
谷天雨、西门举那么快速的身子,竟然都落了个空,若非即时收住势子,险些撞了个满怀。
月
之下,就见那个白衣老人起身似鹤,极其潇洒飘逸地落在一株秃树梢上!
白衣猎猎,长发飘飘,看上去神仙般的潇洒。
西门举目睹之下,大叫一声,第二次扑了过去,他既号“单手托塔”可以想知掌上功力了得!
他眼看着押送的宝物落在对方手里,一时羞愤
集。
随着那声怒吼,他整个身子霍地腾空而起,直向着白衣老人落身的大树帽上坠了下来。
白衣老人目睹之下,呵呵一笑,只听他落身的那棵大树帽子“哗啦”一声大响,白影闪过,真似野鹤翻飞,落在另一株大树上!
西门举自是不依,紧跟着一杀
,再次扑纵过去。可是,他身子方自纵起的一刹那,白衣老人早已先他而起,又纵向另一棵大树上。
附近有十数株大树,高可参天,彼此距离少则两丈,多则七八丈不等。在白衣老人眼里,好像距离相等。他身形纵处,有如星丸跳动,片刻之间便穿行了一周。
这么一来,可就苦了西门举了。
他虽然轻功颇佳,一向引为自负,可跟眼前这个白衣老人比较起来,就明显不及了;若非借助于树梢上的弾力,有几次简直难达彼峰。
白衣老人显然没把他看在眼中,是存心拿他作耍。
是以,在他们绕行三四周后,西门举就落后不及了。非但如此,白衣老人反倒来到了他的背后!
西门举被耍得咆哮如雷,身子一个倒翻,施展出沉重的内气功力…莽牛气功!随着他倒仰的身势,两只手掌同时递出,夹着雷霆万钧之力,直向白衣老人当
猛击过去。
掌力一经撒出,西门举在空中已万难收势,倏地直坠下来,呼啸一声,排山倒海般地直向着白衣老人正面冲击过来!
白衣老人呵呵一声大笑,站立在树梢上的身子霍地向后一个倒仰…凭着右脚脚尖一勾立身的树枝,偌大的身子向后倒挂下来。
西门举发出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地直由树帽子上刮了过去!
耳听得“哗啦啦”一阵疾响,一时间枝飞叶扬声如巨
,其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西门举这一招没有伤着对方,可就失去了制胜对方之机,再也没有出手之力。
果然,他身子方一落地,树尖上的白衣老人飞星天坠般地忽然落了下来!
西门举再想回身应敌,哪里还来得及?他觉得双肩上疼痛得厉害,不容他有第二个念头,整个身子已吃对方霍地抡起来摔了出去,“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
看来,对方是故意要给他吃些苦头,这一摔之力颇是可观,只听“咔喳”一声脆响,那株大树竟然从中一折为二。就算西门举练过横练功夫,也是够受的。他闷吼一声,当场昏死了过去!
现场五个人,除去白衣老人之外,倒有三个不能动了。谷天雨几次三番作势待上,只是当他目睹着对方白衣老人那种气势,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他呆呆地站在一隅,简直吓直了眼。
面前人影一闪,白衣老人已站在他的面前。
谷天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讷讷道:“你…”“别害怕!”老人道,“你已是我掌底游魂,要杀你早就杀了,不会留到现在!”
谷天雨打了一个寒颤,铁青着脸道:“你…想干什么?”
白衣老人冷笑一声:“想干的已经干了,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事了。”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一旁倒地的西门举道:“这个老东西,虽然沽名钓誉,自大自夸,倒也无恶,就这么死了,也太冤枉,还有他那儿子、媳妇,受伤都不算轻,按说该死的是你这小子,现在我破例留着你这条命,把他们三个交给你,你看着办吧!”
他缓缓走到了被点了
道的西门云飞跟前,起手一掌拍在他背上,西门云飞被打得身子向前一跄,“哇”地吐了一口气,顿时解幵了
道,只管
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衣老人手指着倒在地上的沈云英道:“这个小媳妇的伤势不轻,回去以后要好好躺在
上,睡上个十天半月,才能慢慢下地。哼,看在我们平素幷无怨仇的份上,我也就不再论究了。”
他边说边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半大不小的瓷瓶,晃了一下,像是里面的存药不多。
“这是我家多年前自炼的八宝续命神丹,能够起死回生,给他们翁媳各人服下一些也就没有事了,这可是我的德举,以后再要犯在我手里,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话声一落,抖手将手上瓷瓶打幵,谷天雨伸手接着,觉得对方手劲奇大,一只手掌震得麻辣辣的生痛。
经此一闹,他才知道对方真个厉害,端的是不易招惹;自己再不知趣,硬
下去,将丢脸更大,说不定连性命也要赔上去。
只是,这口气实难以下咽。
那颗定风神珠既遭对方抢去,他实在是无法返向一
神君那里
差,他原想,将这颗神珠占为己有,倒没有顾忌到如何向师门
差之事;这时失去了,反倒令他想到了这个关节,一时忧心万状。
这时见对方扔下了药瓶正要离幵,不
忙上前一步唤道:“崔前辈。”
白衣老人嘿嘿笑道:“你这小子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谷天雨忿忿地道:“前辈抢得了宝物一走,又叫我如何向师门
差,倒不如眼前给我一个干脆的好!”白衣老人嘻嘻笑着向谷天雨走来,谷天雨吓得节节向后倒退不已。
“怎么,你想死么?”白衣老人呵呵一笑,“那容易得很。”
谷天雨大骇道:“不…”
白衣老人冷笑道:“想怎么着?”
谷天雨叹了一声,一时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看着对方咬牙发愕。
“小子,你用不着给我咬牙。”白衣老人道,“你这个样子,我老人家看的多了,你那点鬼心思我还不清楚?这颗定风珠就算在你手里,你会交给你师父?算了吧,我反倒给你解了围…”
谷天雨狠狠地道:“家师对这颗宝珠期念甚殷,岂容前辈就这么劫走?哼,我劝你老人家还是三思的好!”“你少放
!”白衣老人瞪圆了眼睛道,“他放不过我,我还放不过他呢,你小子把我的话带过去,就说我等他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他要是没来,我可是带着珠子云游四方去了,那时候他再想找我,可就千难万难了。”
说罢,霍地拔身而起,淡月稀星之下,宛若白云一朵,只不过在那棵大树梢上闪了闪,随即无踪。
西门举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过午才醒转,见儿子西门云飞与谷天雨,正愁眉不展地向他凝望着。
西门举乍见谷天雨,忽然触及前情,倏地由
上坐起来。不意,这一起来牵动了腹上的伤!他哼了一声,又缓缓地躺下来。
“好小子!”他狠厉的一双瞳子,盯着谷天雨,恨不能把他
下去,“你来干什么?”
“爹!”西门云飞在一旁安慰道,“你老人家不要再发脾气了,谷大哥已经知道错了…眼前我们第一要务,就是想法子把那颗珠子弄回来,其它的事就不要再谈了。”
西门举狠狠地盯着谷天雨,冷冷一笑道:“算了?我这辈子大风大
见得多了,真想不到竟然栽在这个小辈的手里。嘿嘿,咱们走着瞧吧!”
谷天雨浓眉一挑,似是忍下了气,冷冷地道:“老爷子你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跟你一样?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他“嘿嘿”一笑,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这都是那个老杂
,我真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西门云飞在一旁道:“爹,刚才我与谷兄商量了半天,已经把劫珠子的这个老头子的底细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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