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杯欲共歌声滑(五)
“太后娘娘,过几
便是观音大士成道
了,妾想为皇上与我大周诵经祈福。”
太后抬了抬眼,柳承渊的事她自然知道了些,只是却不知柳絮与楚澈间的那桩旧事,因此只淡淡道:“黛嫔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这宫中便有供奉观音大士的佛堂,你有空过去诵经便是了。”
“妾斗胆,慈云庵乃是上京供奉观音大士的道场,极为灵验,妾…想亲去慈云庵礼佛。”
听闻这话,众妃面色皆惊,柳絮颇得圣宠,刚才诵经一事,本以为是她想讨皇上与太后
心罢了,却不料她竟要出宫去,宫中妃嫔众多,她在此时出宫,等若将自己之位拱手让人,时间一长,恐怕楚澈忘了她这号人也不定。再者那慈云庵乃太妃与待罪宫妃清修之处,可以说是另一处冷宫,因此众妃皆
出不解之
,事出蹊跷,也不敢开口相劝,只好个个沉默不语。
太后思量了一会,点点头道:“也好,你既然有这份心思,哀家也不好拂了你的意,明
动身前去便是。”
众妃愈是不解,太后连个期限也不给,柳絮这一去,难道真是要青灯古佛伴一世了么?念语深深地看了柳絮一眼,她亦是不解在此关头柳絮离宫的缘由,若说要以退为进,却又不像,只是依柳絮的
子,恐怕另有所图。
皇后自然也是要装装样子的,故作关切道:“慈云庵那里毕竟比不得宫里头,黛嫔妹妹若是住不惯。回宫也无碍的,心意到了便可。”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若是能为皇上与我大周积福,柳絮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柳絮还要回去整些衣物,先行告退。”
待到散宴回宫之后,念语只觉得筋疲力尽,轻蹙秀眉,望着菱花镜内地自己不由出了神,对这样钩心斗角的生活只觉厌倦不已,见小顺子进来了。收了倦容。打起精神道:“皇上那儿怎么说?”
“皇上并未说些什么,只吩咐了慈云庵那里准备一应事宜,不可委屈了黛嫔娘娘。若有短缺的,自管往内务府拿便是了。”
皇上没有阻拦?
念语扫一眼镜子。眼中地无奈之意一闪而过。随手将镜子扣在了桌上。沉思起来。她觉得楚澈与柳絮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只是那
楚澈屏退了众人。恐怕是无从得知了。
“主子。那薇茗姑娘好像犯了什么事儿。下到刑部大牢里去了。”
宫人犯事多是在宫内解决。甚少
由外头处置。因此念语问道:“不是要先经大理寺断案么?怎会入了刑部地大牢?”
“前头好像也被发了
令。奴才听那个发小说。薇茗姑娘入地好像是刑部地死牢。很可能只是从大理寺那处过了一下堂而已。旁地再也问不出来了。”
念语挥挥手。让小顺子下去了。
若说薇茗犯了死罪。在宫内赐死便是。何必这般周折?这其中必定有重大缘由。说不定与柳絮出宫也有些关系。当下修书一封。送了出去。
入夜时分,周德福匆匆而来,说是要请念语往乾清宫走一遭。
念语不由奇道:“今
不是楚选侍侍寝么?怎么…”
“皇上看也不看楚选侍一眼,随手封了个美人,便把她送回去了,现下皇上正独自喝着闷酒呢,谁去也不见,只有娘娘您在皇上面前还说的上话,快请娘娘去劝劝皇上吧。”
看着周德福一脸急切,念语思量再三还是问出了口:“皇上闷闷不乐会否与黛嫔有关,周公公不如…”
周德福叹了口气,道:“奴才不瞒娘娘,奴才早去求过黛嫔娘娘,只是黛嫔娘娘却是不肯,奴才又不敢惊动太后,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娘娘的,还请娘娘走一趟吧。”
念语心中一沉,一抹苦涩袭上心头,看来自己猜地果然不差,忧心楚澈,也顾不得许多,只道:“还请公公带路。”
乾清宫后花园内,楚澈拿了白玉壶往杯中倒酒,饮了一杯又一杯,觉得犹不够尽兴,扔了杯子,拿起酒壶直灌起来,却不防被一双纤纤玉手拦住:“看来妾是来迟一步,这一壶美酒竟叫皇上喝掉一大半去了。”
楚澈手一滞,这话,这声音听地不免有些耳
,抬头一看,念语嘴角微勾,眼神内却是止不住的心疼之意,楚澈见此景,心中不免一热,命人添了碗筷,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爱私藏美酒是出了名儿的,妾怎能不来凑这个热闹?”说罢,念语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楚澈含笑道:“好!”亦饮了一杯。
念语也不提楚澈独自喝酒一事,只拣了那些听过地趣闻逸事讲与楚澈听,酒至半酣,二人有些微醉,念语便跟楚澈讲起了雁荥关的大捷胜战来,听得楚澈时热血沸腾。
见玉兔东移,念语知道时候不早,楚澈已是醉了,一歪头便靠在桌上,睡了过去,口里还不住喃喃:“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系我一生心,负你…”念语心中一震,再看向楚澈的眼神已有了变化,柔声道:“皇上,皇上?”
楚澈却似未曾听见,
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念语知道他是睡了过去,舒了一口气,低低道:“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说罢摇头苦笑,有些嘲笑起自己来。
“周公公,皇上醉了,扶他进去歇着吧。”念语唤来了周德福之后。便
起身,毕竟今日本应是晚晴侍寝的,若是被她占了风头,于太后地面子上不免有些说不过去。
谁料才一起身,便被楚澈死死拉住:“连你也要走,连你也要走了么?朕…朕真是孤家寡人了…”
看着他脸上落寞地神情,念语心如针扎,那手是怎样也
不回去了,心中一酸,险些落泪。
“主子。奴才看皇上今
是离不了您了。不若您便留下罢,太后那儿,奴才会帮您解释。”
周德福顺手推舟。留下了念语,念语只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晚,楚澈酒醉,又是呕吐又是说胡话。足足折腾了念语一宿,待到东方
出鱼肚白时,才算安稳了下来。彻底睡了过去。
周德福一面递了帕子,一面命人去霁月殿取换洗的衣裳。叨叨着:“自从亲政后,皇上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多地酒。这几
也真是辛苦他了。”
念语听出周德福话中另一层意思,却只笑笑。并不点破:“皇上国事繁忙,就劳烦公公了。”
周德福看了念语一眼,眼中似有不满之意,却是匆匆掩过,道:“奴才不过是个下人,有些事,恐怕只有主子才能为皇上做。”
“多谢公公指点,念语记下了。”念语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正巧此时,月柔送了衣服过来,念语掀了帘子,入了寝宫内地一个小隔间换了衣服,并不知周德福在她身后略摇了摇头。
换好衣服后,念语看着天色已不早了,便先回了霁月殿。
周德福送了念语出门之后,看着依旧沉睡在榻上的楚澈,长叹了口气:“皇上呐…”
楚澈这一睡便是幽幽睡至了午时,幸得周德福已传了话出去,说是皇上略感不适,不必早朝了。
楚澈用力晃了晃头,宿醉之后只觉全身无力,头疼
裂,进了一碗醒酒汤之后,才稍稍觉得好了些,随意问道:“昨儿是不是有人在陪朕?”
“是,昨晚是主子陪地皇上,她一宿未睡,方才回去了。”
“是她啊…”楚澈穿戴完毕之后,沉默了许久,方道:“黛嫔她…”
“回皇上,黛嫔娘娘卯时初便离宫了。”
周德福见楚澈不语,斟酌了会,开口试探道:“皇上…要奴才去传娘娘回来吗?”
“不必了,母后都准了,哪有这般儿戏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实则楚澈心里知道,若是柳絮回来,他着实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复又想起了念语,想了想,便问道:“念语,她,有没有说什么?”
“容华说皇上国事繁忙,要奴才好好照顾皇上。”
“没别地了?”
“是,容华娘娘只说了一句。”
听到此,楚澈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周德福看一眼楚澈神色,试探着道:“皇上,虽说老奴不过是个奴才,本不该在皇上面前说这些的,但是…”说着说着便跪了下去“但是奴才毕竟是看着皇上长大地,看着皇上现在这样,奴才心里亦是不好受…”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朕不怪你就是了。”
周德福深深磕了一个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高举过头,楚澈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檀香,葛花,人参等物,并一一注明用法用量。
“这是…”
“黛嫔娘娘出宫前听说皇上饮了一夜地酒,写下了这张方子,又怕皇上醒后脾胃不适,亲自为皇上熬了一碗米汤后才走的。”
听了这话,楚澈又将那方子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方子背后以梅花小楷细细写了两行字: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吩咐下去,明瑟殿一应人物照旧,不得变动。”
周德福心中一喜,听楚澈这个口气,柳絮应是不会长留慈云庵了,少年多情,亦是无情,与其将心挂在顾念语上,不若放在柳絮身上。楚澈身为皇帝,若能有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后也不必如此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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