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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夏,省城。万合大街自东向西贯城而出,街正中有一阔大门面,上匾额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敬生堂。

 这牌匾来历不小,据说是出自清嘉庆帝的亲笔。丁家老祖丁世友,师从国医李顺昌,医成后云游四方行医为善,最后落脚省城并于大清干隆年间创办敬生堂。后经过数代人的努力,俨然成为人们心目中的金字招牌。尤其是独门秘药“万金散”

 专治丹毒、伤,有“一丸去痛、两丸生肌、三丸痊愈”的美名。除万金散,敬生堂其他方面的药品也具奇效,尤其是丁家的家传医学对各种毒物、毒理都深有研究。

 秋更替,月穿梭,眼下虽已是民国,但敬生堂依旧沿袭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一天二十四时从不闭门打烊,坐堂大夫、药师分两班,轮作息只为病患。

 步入敬生堂,左药房,右诊脉,大堂中央赫然立着一块花岗石牌,上面密密麻麻刻满字迹,向人们讲述敬生堂起源及宗旨,字体皆为楷书,苍劲有力笔体清奇。绕过石牌往后,左边设有账房、管事房,右边是药库,青石板路通往一偌大院落,分三进。

 首先入眼便是一坐北朝南四四方方的大院子,这里是药师、大夫、伙计、下人等休息的地方,两边各十二厢房,每个厢房有牌子,自备伙房,是为前院。

 院正南有一朱红大门,匾上鐟着两个金字:荣恩。荣恩门将前院与后宅隔开,外人不得许可不能进入。穿荣恩门再往里便豁然开朗面是一偌大园子,这园子不知比前院大了多少。

 园中青砖铺地,左六右八,十四厢房整齐排列两侧,园中种有各种花草植被,四时不谢,园子正中有一四进八开厅堂,堂上匾额写着:养寿。

 值得一提的,在园子东南角有一红木基座,上面悬着一口云沙紫金锣,锣面硕大如桌,锣心薄,锣边厚,是用云南产最好的紫金沙烧制,取下锣锤轻轻一敲,那声音清脆响亮传遍丁府。

 细看锣边刻着两个字:鸣事。鸣事锣自祖上传下来,家法中规定,非重大事不准随意敲锣。穿养寿堂再往后,青石板路尽头又见一朱红大门,匾上写:怀恩。

 打开怀恩门就是丁府的后花园,花园中央有一天然形成了池塘,周围种满四季各鲜花,池塘上建有回廊、清室闲暇时品茗赏景好不冾意,后花园尽头再有一朱红大门,此门将丁府与外界隔开,门匾上写:喜恩。

 丁家这三道门在省城尽人皆知,凸显皇恩浩,因此老年间有‘丁家三道门,世代沐皇恩’之说。现如今丁家掌府的乃是我们家老爷丁耀宗。耀宗自幼就接受良好教育,诗词歌赋八股文章样样精通。

 尤其深得家传医术,年纪轻轻便出洋留学西医,他本是中医世家,又学得西医,中西结合医术湛,三十多岁就被指定为省长的私人医生,享用民国政府特发津贴并特许使用汽车。省城虽是繁华所在,也不乏达官显贵。

 但真正能用得起汽车的实属凤麟角,因为汽车属于特种商品,需从国外进口,民国政府对牌照发放有严格的规定,汽油不仅价格不菲,且需要到特定的地方加油。

 要说我们老爷自然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人无完人,耀宗除了对医术外最大的兴趣便是绕不开的一个‘’字。

 十几岁便精通了男女之事,什么《九术》、《千纵御女术》、《笫百耍图》、《花蜂戏蝶图》都被他偷看了个遍,他身边的丫鬟、侍女甚至就连那稍有姿的值夜大娘也被他收入下。

 这还不算,年近四十,他玩儿腻了女人又开始对男人产生兴趣。几年前省城著名戏班梨香园做堂会,耀宗去看戏,却不料看上了一对儿戏子,十五六的清纯年纪,生得面容娇温柔可爱,学的是旦角,亲哥俩一个叫武丁一个叫武甲。

 他俩本是一对孤儿,被梨香园的武老板收了徒弟,这武老板武麒麟,青衣出身乃是名震四方的大角,自从得了这两个徒弟如获至宝,以自己本姓取名,悉心调教多年。耀宗想要人,人家哪里肯给。

 但又碍于面子扰不过他,只好随口说‘除非您掏现洋二十万’可不想耀宗微微一笑,当时叫身边人取来二十五万的银票,弄的武老板上不来下去愣是叫他把人带走了。

 为了这事儿,武老板还求到了时任省长周炳奇的夫人,希望退钱还人,可耀宗是省长家的私人医生,与周夫人再不过,武麒麟竟然求周夫人办这个事儿,那还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果然,周夫人把两家聚齐张嘴便说‘今儿我做证人,把这事儿坐实了’可笑坏了耀宗,苦坏了武老板。自从他得了武丁武甲便整里与他俩腻在一处,亲亲我我好不自在,这个事儿当时传遍街巷也算是一段奇缘。

 耀宗二十四岁娶京城有‘药王陈’之称陈敏芝的女儿陈洁做了正室夫人,只是陈洁自从嫁给耀宗至今不得一男半女,耀宗倒没什么,但陈大一直愧疚于心。

 过了两年耀宗看上了省城商会副会长高景的三小姐,撮合之下娶三小姐高凤做了姨,没多久二姨便生了个儿子取名丁启。

 一时间丁家上下喜气洋洋唯独陈大暗自伤神。这两位夫人都是大家闺秀,生得国天香性格温柔,放一般男人也就足了,可他哪里是闲得住的,就说这城里几个名馆他都是座上客,包了雅间儿,每个月现洋五十,随到随用。

 即便空着也不能招待其他客人。其中最有名的馆非‘香楼’莫属,里面的女孩子个个挑细选,自小买来调教,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拿手,更精通房事。

 每每与男人同房都叫人罢不能,其中有十二个女子最为出众被捧为‘十二香魁’我就是这十二香魁头一名,花名:香橼。

 当年初见耀宗便被他收入下,花了许多钱将我包了,闲来到我这里饮酒喝茶听书唱曲儿,趣来了也将我拥入上玩那颠鸾倒凤,我有个妹妹,十二香魁排名第二,花名香琪。

 我见耀宗出手大方又好玩乐,索让他把香琪也包下来,往日里即便大白天也关起门来陪着耀宗在上戏耍,但凡馆里的女子,都想着法儿足恩客的需要,变着花样儿的陪着客人玩乐。

 更何况我和香琪早已身经百战,对男女之事深究细研,任是那‘旁门左道’也信手拈来。耀宗虽精通房事,但怎奈他两位夫人都是大家闺秀,不要说陪他耍,就是见那图上的画儿也要脸红,又怎能足他的心思?可我们却不一样。

 原本就是低的出身,廉二字早不放在心上,更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让他痛快高兴。耀宗自从得了我俩那真是如鱼得水久旱逢甘,想到的,想不到的,口重的,口轻的。

 只要他说得出我俩便做得到,他想不出的我俩也帮他出主意给他乐。时间一长,耀宗对我俩心生情愫,我俩也视他为主人,他便有了给我俩买身收妾的想法。

 当时虽是民国,思想开化,但以耀宗这种体面身份,若是买下两个‮子婊‬做姨太太,恐遭人非议,钱不是问题,只是这舆论让人为难,最后还是老爷下了决心,花二十万银洋替我俩买了身,先在城里的华路置了套宅子安置我俩,过段时间才正式将收房登堂入室。

 我排在第三的位置,家里上下人叫我三姨太,香琪是四姨太。初到丁家,大二姨太对我俩可好,只是那些下人们私下议论,背后指指点点,尤其是丁府‘外掌堂’丁福更是不把我俩看在眼里。

 丁福自幼在丁家为奴,因为乖巧伶俐善于商道,逐渐被提拔为掌握敬生堂平经营、进药、会诊、账房等大小事的外掌堂一职,在家族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他还有一胞弟叫丁寿,也是打小家养的,为人老实谦逊做事稳重,现任丁府‘内掌堂’丁寿与丁福不同,对我和香琪恭敬有佳,处处以主仆相称。

 论起来内外两位掌堂应该同级,其实不然,丁福在家中的位置远高于丁寿,何况丁寿性格憨厚,从不与丁福争锋。对我和香琪来说,这人间冷暖世态炎凉见得多了。

 可既然有了这样的好归宿我俩又岂能不珍惜?为了能在丁家站住脚真是煞费苦心,先不说平里对待下人丫鬟都是极好的,就是对丁福也是逆来顺受想尽办法讨好。

 丁福的老婆专司给老爷太太们做饭,掌管内宅的灶台,家里人都叫她‘福嫂’我们就先从她入手,时间一长,混得了,听福嫂说丁福这人平不爱财不爱最大的爱好就是喜爱那西洋来的烟土罂粟。

 其实也难怪,罂粟本就是一味药材,接触的时间多了把持不住自然上瘾,瘾大了,那药材中的罂粟就不能足,非要烟土才行。民国政府虽然烟,但于形式,真要花钱还是买得到上好的烟膏。

 我和香琪一商量,拿出这些年私藏的体己钱加上每月的月利托人从外面买了来送予丁福,这招果然奏效,一来二去丁福渐渐对我俩有所改观,又过了几年成了我俩的心腹人,有啥事儿都跟我们说,下人们见丁福如此也都对我俩也恭敬起来。

 或许这就是投其所好的作用吧。一晃过了许多年,耀宗年近五十,我和香琪也渐到而立,早忘记了原本的身份,一心服侍老爷,丁启也渐渐长大成人,耀宗早早便把他送到日本留学。

 这些年倒也太平无事,唯一不足的就是二姨太高凤的病故,从我俩入门的时候就听说二姨太有‘心痛病’时不时要吃药,但后来病情越发沉重,以致不能起,耀宗对二姨太悉心照顾,亲自诊脉抓药,亲自监督。

 但依旧没能把二姨太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果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二姨太病重的时候,丁启正从日本学成归来,前伺候。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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