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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往炕上一片腿
 “才刚回家聚在一起,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能好好说吗?”柴灵秀阴沉着脸,她强着怒火,回眸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大伯子回来时说赵伯起拉着他们一道去沟上村喝酒来着,她在后院等了会儿,心说老爷们也该过来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哪知等来的却是焕章跑过来送信:灵秀婶儿你快去前院看看吧,我哥跟杨老师喊起来了,果然是喊起来了,没进门就听丈夫在吼,她这心都提溜成一个儿了,打儿子不说。

 此时又闹成了这个样子…回到后院,李萍和陈云丽一通忙乎给杨书香脸上涂抹着香油。杨书香撇着嘴:“我相片还没着落呢!”

 看着儿子脸上的红印,柴灵秀掐向他的胳膊,身上却一点劲儿都没有了:“你个傻东西。”眼泪悬浮在那双大杏核里,溜溜打着转儿。杨书香心里一阵别扭一阵心酸,抓住了妈妈的手,才发觉她的身子一直在抖:“妈,我不疼。”

 又伸手摸向她的脖子:“你干嘛要拦着我?”想起妈妈替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心就跟拿刀子给剜了似的。“还有个不疼?”陈云丽用棉布沾着香油围着杨书香的脸蛋蹭,看着柴灵秀从那强忍着。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直说直摇脑袋:“小妹,你去炕上躺会儿吧!”李萍也劝,搂着柴灵秀让自己的二儿媳妇甭生那冤气:“小妹你听妈的,甭跟他一般见识”

 柴灵秀只摇头,手却搭在了儿子的手上:“一筋,你咋就不知道跑呢?”“就是跑我也得带上你…”杨书香嗫嚅地动了动嘴。相片不知给弄哪介了,一想到这,脖子都颈起来了:“我就穷耿直了,打死我也不跑。”

 “说得都是气话。”李萍用手拍了拍孙子的脊背,又推起柴灵秀的身子让她上炕:“听妈话,甭跟老二执气。”柴灵秀冲着婆婆笑了笑,继而转过身子把儿子的脸搬过来。杨书香撅起嘴来:“真没事!”

 眼睛盯在妈妈左脸颊的下面,话却带着哽咽。“小伟他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都啥年头了,咋还老脑筋用那个法儿!”

 杨廷松叹息一声。儿女双全成家立业,年轻时老伴儿动手打儿子和闺女他都拦着护着,更何况是风烛残年面对孙子了,连一手指头都没动过。

 见父亲绷着个脸,杨刚把烟递给父亲,陪在他身边不停劝着,陈云丽把香油碗放到堂屋的柜橱里,翻身回来。柴灵秀把目光送过去:“嫂子,让香儿跟你去东头住几天吧!”

 抓住儿子的手紧紧握着,一阵心恍惚,连连低语:“香儿,你跟他动手不对…你咋就不听妈的话,臭缺德的,他打你你咋不知道跑呢…”唯有时间一直在转悠着,分分秒秒滴滴答答。

 屋子里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众人给杨伟这没来由的一闹弄得心情糟糕透了,相片最后还是陈云丽跑去前院给要回来的,她拿着那张母子照仔细打量。

 而后把它亲自递到杨书香的手里,搂住了他的身子轻轻安抚:“难怪儿子会急眼呢!”失而复得,杨书香靠在陈云丽的怀里,紧紧捏住那张相片:“娘娘,我不过介了,我就从家陪着我妈。”

 “听话,别让你妈心难受。”陈云丽抱着杨书香,拍着他的肩膀哄劝着,杨书香卜楞着身子,直勾勾地盯向柴灵秀:“妈你告我,我是又做错了吗?”眉头子一拧,就被杨刚架了起来:“相片放家,跟大走。”

 杨书香侧着身子喊起来:“妈,妈妈,你跟我一块走吧!”“香儿,听你大话。”柴灵秀从炕沿上把相片捡起来,把脸儿一背。

 “小妹你听妈话,炕上躺会儿!”李萍搂住了柴灵秀的身子,悄没声地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角。柴灵秀嘴上说:“妈你甭管,没事儿…”眼睛却盯紧了窗外。

 “妈,妈妈…”杨书香执拗着,从堂屋一直到院子里,隔着窗子频频呼唤。他的身子被杨刚推抱着直到躺倒在大大家的炕上,盯着天花板愣神,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父亲,怎么就平白无故就给他了个耳刮子,还把自己妈妈给连累了…

 回顾着这段极为特殊的成长过程,杨曾不止一次问过妈妈:谁都什么样儿?他就知道口说八道却不办人事,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的爸爸都怎么做的,他又是怎么做的?他做得就到位了?

 会写人这个字儿吗?历练的那些年,他放逐自我,而后又穷万里路,最后得出了一条:哪怕你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十全十美让所有人都满意都接受。其时,柴灵秀早就对他说过这个话。

 杨还反问自己:倘使没有他对我的薄情寡淡,用他那种以自我为核心、自私自利的方式处处针锋相对于我,是否在离经叛道的路上我能审视自我,返回头重走一遍?

 是我妈把我拉扯大的,我是不可能去走回头路的。如同他爱惜羽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把我拎出来吓唬一顿,有些事儿注定改变不了!

 面对杨伟时,杨借鉴了自己大大曾说过的话:“我也就比你晚出来几年。当年老贝两把菜刀闹革命,你甭倚老卖老跟我端老子的架,现在给你两机关你丫都出不了北京城。”…

 “大跟你说,今晚上放开量,从家可劲儿玩。”杨刚拍着杨书香的胳膊把他从炕上拉起来:“看没,录像机大给你拿回来了”

 “我抽烟是不对,那也不能祸祸我东西!我就不明白他这火怎么来的,不一神经病吗!”杨书香心里是又憋闷又窝火,把个脑袋一耷拉,怎么想怎么别扭。

 “三儿,你听大说啊…一会儿吃饭你喝哪个酒?四特、西凤、汾酒…”杨刚转移着话题,掰着手指头把白酒的种类念叨出来,还特意吩咐道:“这手等工夫就好,一会儿菜上来,今儿咱就敞开篓子喝酒。”

 看着大从那变着法来哄自己,杨书香都不好意思再矫情了,心目说,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咋味儿就不对呢?在大大的感召下,他的心渐渐被捂热乎:“大,上次喝的那茅台就王八血,劲儿可够大!”

 又小声嘀咕一句:“搞得我下面硬邦邦的。”“哥,要不要给三儿尝尝我新泡的那个?”陈云丽耳朵尖,听话搭音儿,笃笃的切菜声也传进里屋:“你大回来这几天呀,晌午喝完晚上喝,昨个儿他后半夜回来喝得那叫一个醉咕隆咚,做梦还念叨你来着。”

 “大你不会少喝点!”杨书香屯着身子下地儿,又冲着堂屋说:“娘娘,用我帮忙吗?”“不用不用,我跟你大就办了。”“我怕三儿喝完之后鼻子汆血。”鹿鞭泡的白酒杨刚没提,并不是他舍不得,那大瓶子里刚泡下,早晚不都能喝吗。

 “啥玩意,狗鞭泡的白酒吗?”前些天去贾坟那边杨书香还跟贾新民提来着,说转年给他留心踅摸:“那东西壮,我是不能碰。”杨刚嘿嘿直笑。

 想起前些日子和侄儿喝的那两次酒,跟杨书香比比划划:“你看呀,酒还是喝高度的好,不过你这刚学,大看你还是喝低度的吧,慢慢练练也就成了!”

 东头这边一拉溜六间屋子,杨刚他们住在西首这三间,他走进堂屋把小八仙桌搬到了炕上,又把碳火炉子往桌上一架,羊片就端上来了,两口子手脚麻利,切菜的切菜,拿酒的拿酒,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都备齐了。

 院子里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站在堂屋里,杨书香点了烟,腮帮子给杨伟勺那么一下终究还是有点疼:“你说本来高兴的事儿,净弄么蛾子。”

 嘀咕了一声,忙劝说杨刚:“大你甭弄那么多菜,差不多就行啦!”“凑合哪行啊!吃喝足就不惦记家了!”

 陈云丽抹过手把鸭蛋端进屋,拿着丝线一边切,一边说:“当年你大出介当兵,孤零零一个人儿从那边硬着,可不是那年头了。”溜达着走进屋,杨书香帮忙用手扶着鸭蛋:“那我大他就不想家?”

 “怎不想?他不说罢了!”杨书香看着陈云丽的脸,说出的话都透着委屈:“娘娘,我妈心里不好受我都知道!”“跟小妹照得多好!三儿,给娘娘也留一份吧!”陈云丽抠了块鸭蛋黄进杨书香的嘴里。

 杨书香咧着嘴笑了笑,也抠了一块鸭蛋黄,送进陈云丽的嘴里:“到时候就咱娘俩照。”杨刚把冷拼端上桌“哎”了一声,道:“爷们的心就得放大着点,苦咱能吃罪咱能受,往那一站,茅房拉屎…脸儿朝外!”

 说得杨书香心头倍儿敞亮,拨云见般笑了起来:“脸儿朝里多臭,不净对着屎面壁了吗!”说得陈云丽噗嗤一声差点出来。

 直用手掐杨书香的胳膊:“都给你大带坏了…”“那叫红脸汉子!”见他们娘俩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尤其是侄子的脸上终于出了笑模样,杨刚心里痛快,也就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鸭蛋油够足。”吃到嘴里味儿还不错,杨书香就舌头。他看着大大和娘娘热热乎乎的样儿,又帮不上忙,心说瞅人家这两口子。

 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替她鸣不平的同时,既感怀又羡慕大大和娘娘:“大,我看你跟我娘娘就没拌过嘴,我俩哥哥也没挨过揍。”

 “谁说的没拌过嘴?”陈云丽把了下来,也从身子上卸掉,往炕上一片腿,坐了下来:“你俩哥哥主义才多呢!三儿上里面来,挨着娘娘。”“反正我就没看过我大他欺负过你。”抄起酒瓶子,杨书香闻了闻。

 鞋上炕,分别给杨刚和陈云丽面前的酒盅倒满了:“那话叫啥?相濡以沫是吗!相敬如宾是吗!反正我大倍儿疼你!”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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