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来却是江王
“侯爷…”混血的胡姬娇滴滴说着。双手托住酒盏。“篷!”密闭的门帘被一只香囊打中,分开一线。
被隔绝的喧哗声传入室内,听见中行说尖亢的声音道:“…立刻通报我家侯爷…”不等程宗扬开口,史三立刻道:“撤帘!”说着他回过头“史三此番与程兄私晤。
只是不想被外人打扰,绝非有意阻拦贵属。”程宗扬放下酒盏,起身走到门边“什么事!”潘金莲收起香囊,中行说顿足道:“江王入宫了!快跟我回去!”程宗扬眉头一跳,当即道:“先告辞!改
再会。”
史三目光闪闪“须得小弟出力,程兄只管吩咐!”吴三桂已经牵马过来,程宗扬略一拱手,匆忙离去。***大明宫。丹凤门。
当数百名神策军拥着车舆驶入这座当世最宏伟的大门,仇士良已经带着一众内侍等候多时。看到舆驾旁那个面饼脸,大红嘴
的死太监,仇士良心里一阵腻歪,这厮怎么也跟来了?
也罢,反正他是太真公主的人,抢不了自己的功劳。他趋步上前,然后俯身大礼参拜“奴才仇士良,叩见绛王殿下!”后面的内侍齐齐拜倒“叩见绛王。”舆驾上,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诸位免礼。”仇士良额头贴在青石板上,脑中一阵恍惚。
自己突然耳鸣了?这是绛王的声音吗?不像啊?弄错了?不会吧?拥立新君,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弄错?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仇士良恍恍惚惚抬起头,一眼看到江王李炎那张脸。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使劲转了转眼珠。
然后睁开…还是江王李炎!绛王,江王…江王,绛王…仇士良心里仿佛有一头洪荒野兽在咆哮:这都能搞错?有没有搞错!绛王江王不分,什么该死的口音!奚族的胡狗就是他娘的不靠谱!
我得给张忠志他娘的戴个嚼头,让他这辈子都别说话了!仇士良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怎么办?将错就错?这可是皇帝!又不是席间上错了菜,能勉强凑合!
正本清源?别闹了!宫里有品秩的太监都在!知道要拥立新君,这帮没鸟的货
一个个头削得跟竹签子一样。
不要命地往里钻,巴望着能在新君面前
个脸。这下好了,自己要是敢站出来说一句:哎呦,这事闹的,弄错人了!这位新君,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信不信这帮鸟货当场就敢把自己撕吃了!
这可是勤王救驾的泼天功劳啊!还有高力士那厮,别人不认识,他能不认识?他会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杨公主点过头的。
跟杨公主对着干?那日子,可越来越有奔头了,仇士良脑门的青筋突突直跳,似乎看到一只天大的黑锅从天而降,正好扣在自己脑袋上,瞬间暗无天
。
接着他心念一转…也许王爷就是指定江王入宫呢?虽然绛王是自己几个在王爷面前公推的,王爷也点过头,但王爷吩咐接人的时候,自己可没在边上!莫非王爷临时换了江王,故意看下面人听不听话呢?田令孜那死狗可就在自己脚底下埋着呢!
仇士良脑子发疯般的狂转,刹那间脑海中便涌出几百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就他了!反正人不是我接的,背锅也轮不到我来背!反倒是自己跳出来说搞错了。
那才是不开眼,非要把一个要命的天雷顶在自己脑门上…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活着不好吗?仇士良心里的煎熬如同三冬六夏,眼前不过一瞬。高力士大红花菊般的嘴巴张开,尖声唱道:“免礼!平身!”
仇士良一跃而起“江王殿下!”他双手一拍,堆起一脸谄笑“奴才们可早就盼着殿下入宫呢!快快快,拿手炉来!今儿这天儿冷的…殿下辛苦!”仇士良亲自奉上手炉,一番殷勤地嘘寒问暖。
然后顺势往舆驾旁一立,牢牢占住最显眼的位置,一手扶着舆乘,昂首
,顾盼自雄。这叫擎天保驾,拥立的首功!至于挡住后面的高力士,那是他活该!杨公主府里的太监,跑这儿出什么风头呢?
这是你出风头的地方吗?挡的就是你!后面的高力士连个
都没放,仇士良心里愈发畅亮。他一眼扫过,在场的内侍全都笑得跟喇叭花一样,没有一个质疑接的应该是江王,还是绛王。
这帮鸟货,尽是些滑头!眼见同行们都如此聪明伶俐,乖巧机灵,仇士良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心里头一阵
骂。他长
了一口气,然后气贯丹田,尖着嗓子叫道:“江王殿下!启驾!”
众内侍一哄而上,张开黄罗伞,打起孔雀扇,有脸面的更是拼着命地挤到仇公公身后,为新君扶舆。至于高力士,早就被挤得没影了,不多时,舆驾被数百名内侍围得水
不通,护送着新君缓缓驶入宫
。
***从史三处出来,南霁云横刀叫开坊门,一行人无视宵
,直奔十六王宅。“来的是神策军!”中行说顶着风雪道:“他们带着刀兵前来接驾,太真公主担心有诈,临时让江王顶替了绛王。”
“这也能顶替?来接驾的都是瞎子?”“那些神策军都是外郡的,而且一个内侍都没有,为首的将领还是个胡人,
儿不认识什么绛王、江王。”
“杨妞儿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当面作弊,拿江王调包了绛王。别说自己急切间能不能想到这一招,就算能想到,也没这个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指鹿为马。这是
立新君,天底下的头等大事!
也就杨妞儿这种奇女子,打小就把耍赖的天赋都点爆了,才能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镇定自若,面不改
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江王已经入宫了?”“净街鼓后他们才到坊里,又找错了宅院。我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出坊门,这会儿应该已经入宫了。”
众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策马狂奔,不过一刻钟便赶到十六王宅。坊内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平常伎乐不绝,歌舞升平的十六王宅。
此时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沉寂。宫中舆驾
接亲王入宫,每个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正式消息传来之前,没有人敢议论,只有沉默、期盼,隐约的惶恐和不安。凝重的气氛就如同紧绷的弓弦,等待着尘埃落定,生死分明。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程宗扬驶入太真公主的府邸,见到了杨玉环和贾文和。“你换了江王顶替入宫,就不怕他们发现接错了人,恼羞成怒?”程宗扬一下马,便劈头问道。
虽然不知道李辅国夺舍的细节,但肯定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夺的。李辅国选了绛王,必然做足了准备,结果杨玉环把绛王换成江王,至少把他的夺舍大计给废掉大半。
李辅国恼怒之下,说不定不夺舍也要把李炎给弄死。“不知道,只能赌了!”杨玉环握起拳头砸在掌心,肃容道:“现在就看小五的命硬不硬了。”
这姑姑当的…李炎孤身入宫,犹如羊入虎
,我还以为你准备好了后手,结果倒好,合着李炎一点儿倚仗都没有,全靠拿命硬扛?程宗扬
了口气“江王身边有谁跟着?”
“来的人谁都不让跟着,还是高力士脸皮厚,腆着脸跟在车后面。”程宗扬一时无语,只好道:“鱼朝恩有消息吗?”“没有。”
杨玉环道:“方才倒是有人送来消息:一个时辰之前,李辅国入觐太皇太后,随即召见张忠志,命他
绛王入宫。”“鱼朝恩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程宗扬道:“李辅国对他防得够严啊。”
杨玉环道:“你知道是谁送来的消息?”“谁?”“卫公。”程宗扬讶然道:“他还在宫里?”杨玉环道:“那帮太监本来想用琐事
住卫公,但卫公察觉宫里出动了神策军,当即自请入卫。”
“那些太监能答应吗?”“不答应又能如何?”以李卫公的资历和身份,他主动要求充当侍卫,那帮太监除非翻脸,又能奈何?况且即使翻脸,他们又能拿卫公怎么样?天策府那帮悍将还在宫外守着呢,真要撕破脸,指不定谁先倒霉。
那帮太监也是有心计的,李卫公若是在外,神策军赴十六王宅的事肯定瞒不过他。反而把他留在宫里,隔绝耳目,才好瞒天过海,可李卫公岂是好瞒的?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李卫公不走,只能干瞪眼,谁也拿他没辙。程宗扬心头稍定,有卫公守着,李炎的小命多少有了几分指望。
“李辅国呢?他在做什么?”“神策军出动之后,李辅国便陪同太皇太后前往太
池。”“他陪着太皇太后?不是应该等着见李炎吗?”去太
池并不奇怪,毕竟李昂名义上是在蓬莱秘阁驾崩,说来总要去见上最后一面。
问题是大家都知道李昂早就死了,李辅国干嘛要多此一举?杨玉环道:“若是立嗣,李炎必定会去见太皇太后。”程宗扬明白过来,守株待兔啊!太皇太后郭氏作为皇祖母,皇室硕果仅存的长辈,地位之尊毋庸置疑。就礼法而言,新君继位之前,必然要去拜见尊长。
而从政权合法
而言,更是如此…李昂未留下遗诏,宗室如今有资格继位的亲王不下十人,李炎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太皇太后的认可尤为重要。
无论李炎怎么小心谨慎,李辅国只用守着太皇太后,就能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不过李辅国等的是绛王,来的却是江王,多半能给他一个惊喜。贾文和默然无语,狭长的双目不住闪动。
“太
池…”程宗扬思索道:“李辅国布置的夺舍地点,在蓬莱秘阁?”杨玉环道:“若非如此,李辅国何必把太皇太后请到太
池?留在仙居殿不好吗?不好!我只提醒他不要跟李辅国同处一室,万一去了太
池,恐怕就由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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