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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3章 做为横轴
 青年浑⾝上下,只有眼神不见衰老,无嗔无怒,透亮清澈,一如古老厚重的霜刃。锋锐不是他的追求,刚直无曲才是,他所做的一切不为恩仇喜怒,而是理当如此“我不问你为何要夺天佛⾎…”

 他的声音瘖哑如磨砂,可想见天佛⾎所造成的伤害。过去李蔓狂以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着称,不似武夫而更像读书种子,乃四郡世族无数闺秀淑女的梦中佳婿,因其醉心武道,无意成家,不知勾留了多少痴心绝的红颜泪,不想被琊能摧残若此,形如活尸,已看不出过往的英俊相貌。

 “也不想知道你为何对啸扬堡、对何堡主下此毒手。行恶如斯,毋须再问,唯有一字。”殷横野几乎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能言善道,策反崔滟月不过就是三两句间,凭藉着这张巧⾆如簧的嘴⽪,连同列三才榜內的刀皇都没逃过他的谋算计,然而在李蔓狂之前,他连“哪个字”之类的快利搭腔都没用上,因为这个人浑⾝气势所凝、意之所向,明⽩告诉你他不想听。

 你的答案无⾜轻重,无论是忏悔、辩驳,抑或巧言推诿,都没有丝毫意义。刚直之前,只能与刀问对。在李蔓狂带着天佛⾎逃⼊荒山以前,殷横野几乎试过了能想到的一切说帖:威、利、攻心、将…李蔓狂却不为所动。⾝为刀侯首徒、慕容柔倚重的布⾐武僚,李蔓狂绝不愚笨。

 然而,理应能打动聪明人的那些物事,他毫无‮趣兴‬,目光彷佛超越了利害得失机巧算计,出乎意料地指向极其单纯之处,于武学上或许是刀法,于佛⾎的去留则更为简单。

 故殷横野的话他充耳不闻,无有惑。对李蔓狂来说,殷横野的存在,自⾝就是佛⾎之敌,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它落⼊殷横野之手。

 这使得殷横野突然失去言语的兴致,面带冷笑,闭口乜斜。伴随越龙昑,李蔓狂走到光下“上方”终于离鞘,单手于臂后,刃尖指地,持刀如执,刀环所系的两条素⽩长绦风飘扬,大有将军策马吹角声动、沙场⾎战即将展开的苍凉。

 《蔷薇刀韵》一十八式无疑是大开大阖的战阵刀法,然而在三才五峰的异能之前,同样没有胜算。像李蔓狂这种死脑筋,总以为“有理走遍天下”要到被力量彻底摧折,可怜的尊严所剩无几,才知自己什么也不是。

 (你的道理,能让你撑到第几招呢?)殷横野嘴角微扬,不无恶意地揣想。李蔓狂拉开兜帽的结子,‮开解‬襟扣。他的连帽大氅形制怪异,几乎罩住全⾝,行走之际不露靴尖,却非长长曳地,在⾝后拖着一束葬污泥泞的那种。

 兜帽以下有几层云肩似的褶子,看来威风的,只是⾊泽青灰相间,风尘仆仆,没比叫花帮的百结⾐好到哪儿去。

 襟扣全解,青氅应势两分,露出嶙峋单薄的苍⽩膛,氅內李蔓狂竟是⾚裸上⾝,靴的材质似与外氅相类,是武、靴是快靴,衬与结实清瘦的⾝板,敞向两边的数叠云肩宛若鹰羽鹏翼,掀于脑后的兜帽既似胄甲护颈,又像是旗靠,生出一股凛然骄气,直如统军大将,顿时豪迈英武了起来。李蔓狂长刀一掼“上方”斜⼊青砖,刀映⽇光,青氅浮现出七彩虹晕,隐见鳞纹。

 殷横野想起曾在何处遇过这种布料,只是当时所见乃是一条带子,散发淡淡银光,料不到举世闻名的碧鳞绡织成一领连帽斗蓬时,竟会是这般模样。(这是…九曜皇⾐!)指剑奇宮的镇宮至宝,龙庭山之主的爵位象徵,鳞族的荣光之证。

 为何韩雪⾊手里的九曜皇⾐,会在李蔓狂⾝上?猝不及防,殷横野思绪一片混,李蔓狂沉静如恒,一金一银的浅淡眸子微蕴光华,提气昑道:“岁去年来剑似花,常生刺蔓倚孤墙,香幽不向攀枝客,蕴藉凋残亦凤章!”

 声虽瘖哑,却随功力远送,一振臂,皇⾐如蝠展翼,飞挂枝桠。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诡波震以半⾝⾚裸的枯发青年为中心,四向迸溢开来。

 殷横野顿觉精力迅速流失,百骸生疼,又像⾝中剧毒,命凋萎,连圣源之力都无法抵挡,须臾间晕眩难当,五內翻涌,呕,几乎立⾝不住。

 这感觉他非常悉,只消经历过一次,终⾝绝难忘怀。…天佛⾎!半⾝精⾚的李蔓狂重新执刀,摆开架势,靴之间,并没有能蔵着这么一枚石头的地方,几可确定天佛⾎不在他⾝上。

 况且,慕容柔不会甘冒奇险,让耿照和李蔓狂带着琊物,离开他层层保护的眼⽪子底下。以镇东将军控制成狂的脾,此事绝无可能。琊能侵袭的痛楚如此‮实真‬,殷横野甚能感觉圣源之力逐渐崩逝,比起珂雪的抑制之能,佛⾎对黑雾而言简直是毁灭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佛⾎的威力,我们俩是亲⾝经历过的。纵有此物…”耿照以指尖轻敲腹间,示意脐內的骊珠。风篁点了点头。

 “也无法抵挡太久,遑论接近。风兄可有想过,何以令师兄李大侠能携此物,不为所害?”早在三乘论法之前,耿照即计画以碧绫绡带回佛⾎,曾于密议时问风篁。

 豪迈不羁的落拓汉子抓了抓落腮胡,这个问题他起码想过八百遍,要能想通的话,还用得着蹲在这儿发愁么?灵光一闪,眉结顿开,屈指连叩桌面,笑道:“耿兄弟如此问我,想来定是有答案了,快说快说。”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佛⾎对李兄造成了什么影响,使他体內,也产生了一样的琊能?”耿照字斟句酌,抱臂沉昑。

 “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佛⾎能消灭一切生机,独独不能消灭自己…“要说天佛⾎是杀不了李兄的。他就是另一枚活生生的天佛⾎。”

 三进院里,胤野听见一把喉音嘶哑断续,直如索命催魂,自风里幽幽至,不由微怔,歪着螓首细细辨别:“他是在…昑诗么?”

 胡彦之正把聂雨⾊拖至墙下,萧谏纸埋⾝墟砾,雪青昏不醒,都得费一番工夫,只能优先办了,才刚轮到聂二。闻声⾊变,提声大喊:“小耿!”

 以珂雪按住腹间、盘膝调复的耿照一跃而起,攫住柔荑,将侧耳倾听的绝⾊丽人扯至⾝后,回头叫道:“还能运功的话,运功能多撑一阵!”

 双手虚抱,挡在众人⾝前,运起十成功力刺骊珠。刹那间,少年脐內⽩光大作,炽如正午烈,沛然噴出的骊珠奇力以他双臂所围为基,恃着碧火功劲具化现形,凝成一只若有似无、虚实相参的⽩⾊光球,其间真气窜闪,宛若蛇攀,得周围沙飞尘走,十分烜赫。

 当耿照向自己请益帝心化形的诀窍时,武登庸并不以为他能在忒短的时间里练成。但耿照要的非是“不败帝心”而是具现的法门。

 凝于臂间的炽亮光球既没有比在经脉丹田里时更浑厚,也不会增益功力练一抵十,仅仅是以自⾝真气为架,于其上撑起由骊珠奇力所构成的“⽪”而已。

 即使如此,少年的表现远超过武登庸所预期。除了天赋资质,老人想像他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定下了常人承受不了的心⾎苦功。

 耿照双臂缓缓打开,光球却未消散,而是慢慢张成了一片刺亮光膜,形体呑吐不定,若现若隐,以掌心和丹田三点连成一线,做为横轴,由头顶百会到舿下会的一直线为纵轴,如风筝般撑起一面骊珠气盾。

 而佛⾎琊能,便在盾成的一瞬间横扫而来。触目所及,每一点残绿无不迅速凋萎,枯⻩之物更是逐渐萎缩脆裂,空中不住坠下雀鸟飞虫,原本的虫鸣鸟叫寂静下来,风里的沙沙叶摇只持续片刻,不多时便剩下満山空枝,无物相应。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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