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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形同放血
 只是入得林中,不知怎的突然心平气和下来,思前想后,终究不妥,末了乖乖出谷,等待伊大夫传召。

 这帮不请自来的紫星观门人,算是自讨苦吃。鹿别驾单膝跪地,拄刀而起,自忖尚有一击斩杀这名妖妇的能耐,不知怎的,心底却是千百个不愿意,甩甩脑袋,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定力变差,亦是强烈的宁神药力所致。

 在无殭水阁之中,常人会迅速陷入疲惫懒散,自制力急遽消褪,平时不敢触及的虚妄念头,会在某种奇妙的快乐氛围中迅速放大,恍若醺醺,只是斗争心转淡,又不若借酒装疯的醉客。

 鹿别驾于药理所知,并未深及这一层,提起棱节七星剑,遥指阶上玉人,咬牙沉声道:“解…解药!”“没有解药,也用不着解药。”

 雪贞似笑非笑,抿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衅意,越是说得温婉,越让人莫名恼火,直想将她一把剥光了在身下,狠狠教训一番。“鹿真人就当是宁神汤喝多了,有些困乏,赶紧回去睡下,明晨起,管叫精神满,身心舒泰。”

 (可…可恶!)怎么听都像讽刺,他也没天真到信了此言,两手空空离开,以刀剑支起身子,切齿道:“叫…叫伊黄粱出来!未、未见此人,道爷…道爷拆了这座破阁子,拿你…拿你抵帐!”

 末句一出,不觉微笑,颇有一舒积郁之感,中烦闷略去。蓦听一阵嘶嘎刺耳的豪笑,自前院传来:“…说得极好!今未见伊黄粱,老狼陪你拆了这座阁子,拿这妖妖娆娆的大花娘抵帐!”

 但见乌影翻过院墙,无声落地,却不是聂冥途是谁?满爪是血、兀自滴着黏腻渍的兽形凶徒半拱着背,两条壮的膀子垂过了膝盖,益发衬出下半身枯瘦如柴,弯如蛙足,模样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与前度不同,他背上背了团破烂被筩似的物事,脏污的长布条如拖把般随风舞,才刚落地便以爪掩口,冲鹿别驾大声说着悄悄话:“是说尊驾喜爱清蒸还红烧?

 我这人一向随和,记得把子留给我就行,刚好盛得两盘,其它都归你。”鹿别驾昏沉了半天,才搞清楚他要吃的是雪贞,腹中酸水上涌,忍着恶心,怒道:“兀那贼子!不…不知所谓!谁与你吃人?”聂冥途难掩失望。

 “啊,抵帐不是吃么?完了再吃也行啊。还好自我带了吃食。这社会是怎么了?人跟人之间,都不再互相关心了么?”

 伸臂将背后的被筩拽下。鹿别驾记着他杀害了多名弟子,见其抬臂之际,腹间空门大开,不由冷笑,正出手,一人挤出坐满紫星观弟子的门廊,大叫:“…师尊!那厮掳走了彦清师弟!”

 口带风声,正是给打落两枚牙齿的苏彦升。鹿别驾猛一凝眸,赫见聂冥途甩下的被筒花熟悉,依稀是自己车厢内所用,筒口歪斜着一颗满绷带的脑袋,竟是侄儿鹿彦清!

 原来聂冥途先前窜进密林,并未径直追入谷中,兽化后的嗅觉异常灵敏,盘绕于林间的淡淡药气令他头晕脑,觅了棵顶盖茂密的大树窜上,待鹿别驾一行悉数通过,才折返彩棚,杀光了来不及走的,挟持鹿彦清随后而至。

 无殭水阁的药气之于狼首,不啻常人面对腐尸粪等恶臭,虽是难受,毕竟无害,况且兽化之后,不惟血气运行加快,连排除药、毒的能耐,都胜过常人数倍。

 饶是如此,聂冥途仍在阁外潜伏,直到听见鹿别驾倒地,这才现身收尾。“岐圣”伊黄粱是不是此世血甲门的祭血魔君,狼首无法肯定,所以把他们通通出来就知道了──堂堂观海天门副掌教若死于此间,还搭上一干紫星观的直传弟子,伊黄粱纵使处处施恩,武林地位超然,此后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祭血魔君不想毁了这么好的掩护身份,非得做点什么不可,而聂冥途等的,就是那一瞬间。“这块排骨没几两,别浪费了柴火。”聂冥途翻转痈人,似正找一处落口:“也罢,当甘蔗啃了罢。分你一条大腿,别说我吃独食啊。”

 “狂徒,还我彦清孩儿!”鹿别驾眦目裂,相较于怒极口的吼叫,将递而未递的七星剑势为之一顿,显是投鼠忌器。

 高手对决,最忌首鼠两端。聂冥途见他右手剑路已封,接着废其左膀,觑准去路,使劲将鹿彦清一扔。鹿别驾若不肯弃刀,鲨鳍利刃便要贯穿侄儿,况以狼首一掷,非指掌不能化消,鹿别驾更无犹豫,鬼头刀手,掌蓄绵劲顺势圈转,堪堪将人抄住。

 见狼首如影随形,闪电般杀至,已不及回剑,背转身子护住侄儿,以背门硬吃一爪!千钧一发之际“嗤”的一声轻薄锐响,聂冥途福至心灵,及时扭头,一抹刀光掠过颈侧耳际,差得分许,便要命中咽喉。

 《青狼诀》妖孽般的复原能力,以及兽化后猛然攀升、不逊横练硬功的防御之能,使他在战斗中不习惯采取守势──通常一击得手之后,敌人总会不经意出破绽,更易取命。

 狼首非常热衷于先放点甜头,而后再连本带利讨回的“印子钱(高利贷)”战法,然而,这一道无声刀劲的凝练,迫使他在收成甜美果实的瞬间,本能地采取回避。

 就连狼首,都是等颈间的刺飙过,才意识到自己竟弃攻为守,不觉嗤笑:“他妈的────!”正扭身扑击,颈间忽热辣辣一痛,那发丝般的搔刮感绽成了起码一寸深的伤口,顺着肌理分裂,势如破竹。

 《青狼诀》药烟未及窜出,滚烫的鲜血已然泼溅而出,聂冥途顿感晕眩,紧创口霍然转身,退向廊间最近的一楹柱!而第二刀果然于此际发出。

 “嗤”的一响,聂冥途侧转身子,缩于镂空的栏杆下,右臂暴长,拖过一名搞不清状况的紫星观弟子,虽只有单爪,依旧如猫抓小般,挟着那人咬断喉管,骨碌碌地饮热血。

 血的营养不及鲜,但收更快,是战中补充精力的不二法门。白霜霜的刺鼻药烟刮卷而起,那人的手脚伸出烟团,不住搐着,很快就没了声息。

 乌影一闪,第三、第四刀接连并至,就连旁观众人,都能察觉刀者的急迫,似想狼首松手,却只做了聂冥途的菜刀。

 嚓嚓两声,卸下一手一脚,聂冥途将残躯往来人处一送,只捡手臂就口,黄污锐利的犬牙撕下两口血咽,以出森森白骨的狼籍断臂挡开第五刀,运劲震退了刀者。

 这兔起鹘落的瞬息间,狼首无论攻守进退,左手始终紧颈侧。非因疼痛,聂冥途对痛楚已没什么感觉,而是提醒自己这份辱。祭血魔君的无形刀气、鹿别驾的七言绝式,都不曾在他的非人之躯上,留下如此深刻的伤痕。

 这一刀所蓄的内劲远不及魔君,招式更比不上鹿别驾合一一百零八式于一招的惊,他有的…到底是什么,而能无视弱小自身之弱小,展现出倒强大的惊人强大?打从数十年前圣藻池一会,聂冥途已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种茫然的感觉。

 他原以为是自己感应杀气,及时避过咽喉要害,细思之下,发现对方或许从一开始,便相中他的颈侧,这一刀才会来得如此精准,顺肌理切开,造成既长且深的伤口,形同放血,瞬间离体的巨量血,连《青狼诀》都差点没扛住。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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