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笑得两眼泪滚
谈剑笏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想的显然也是同一个疑点。鹿别驾笑了起来,
润的双眸紧盯着他,慢条斯理的剔着指甲。
“沐四侠,你也别忙着找借口啦!我给你一个现成的。”他假意想了一想,击掌道:“是啦!就说…就说你给天外飞来的一把妖刀附了⾝,人事不知,这才下了重手,对付我那可怜的晏清孩儿。沐四侠,贫道说的是也不是?”
“不是。”沐云⾊摇了头摇,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被妖刀附⾝的,是你那坏事做尽的好儿子!我不是妖刀的对手,迫不得已,才以“不堪闻剑”赌上一赌,看看能否逃出生天!”此言一出,天门阵营內无不哗然。苏彦升怒目戟指,大喝:“好贼子,竟敢妄语琊佞,妖言惑众!”
沐云⾊冷哼一声,昂首拂袖:“鹿晏清什么德
,你们最清楚!奷
烧杀,总不会是头一回罢?屠村既是真,妖刀附体又怎会是假?”呼喝不休的道士们一怔,登时气馁,只剩下寥寥几人兀自嘟囔,其余多半铁青着一张长脸,硬生生咽下无数污言。
四大剑门乃是东海道名门正派的翘楚,昔⽇为对抗东海琊派第一大势力“薮源魔宗”四派捐弃成见、结成同盟,百余年来留下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迹,堪称佳话。
观海天门忝为东海道教正宗,拥有号令玄门百观的位阶实力,掌教“披羽神剑”鹤着⾐更是声望卓着的敦厚长者,论武功、论德行,均不在埋皇剑冢的“千里仗剑”萧谏纸之下,地位极⾼。
任谁也想不到观海门下,竟出了鹿晏清这等弟子,瞧一⼲同门的反应,这厮显然还是累犯,素行之恶,众师兄弟都不意外。
谈剑笏蹙起两道浓密的卧蚕眉,暗忖:“待此间纷争告一段落,须得向台丞禀报此事。鹿晏清所犯,天理不容!查若属实,拼着得罪观海天门,也要给青苎村民一个
代。”
轻咳两声,肃然道:“沐四侠,你的证词⼲系极大,还请细说分明。”“是。”沐云⾊从容道:“那夜一,我见这孩子的姐姐死状凄惨,不由得动了真怒,于是沿途出手,一路杀回村里去。犯事的贼人打不过我,都让我卸下一条左腿,倒地哭号不休。”
天门受害的十二人里,除鹿晏清之外,其余十一人的确都被砍去左腿,这点与案发事实相符。苏彦升冷笑不止,提声叫道:“男儿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既然承认出手伤人,怎地却不敢认杀人罪?”
沐云⾊睨他一眼,神⾊傲然。“我杀的我就认,不是我杀的自然不认!奇宮门下,没有隐恶蔵污的鼠辈!如何不是男儿大丈夫?”天门道士眦目
裂,纷纷按剑:“你骂谁是鼠辈?”
沐云⾊仰头打个哈哈,俊目一凛:“哪个纳垢蔵污,便是鼠辈!你们敢说,青苎村⾎案不是鹿晏清⼲的?”寒风⼊殿,刮得青幔猎猎作响。
潇潇雨声之中,天门弟子一片默然,人人咬牙低头,垂肩松开了剑柄。忽听一声长笑,软榻上的鹿别驾缓缓抬头,眯着
润的黑瞳轻剔指甲,口吻极是随意。
“沐四侠这台戏,做得也未免太过啦。敝门十二位弟子,十一死一重伤,能在这里侃侃而谈的,唯沐四侠而已。其中诸多谜团仍是云山雾罩,难以廓清,说了等于没说。”
他一指⾝后躺着的鹿晏清,淡然道:“沐四侠说我这晏清孩儿被妖刀附⾝,又说你倾力使出一招“不堪闻剑”仍是不敌,怎地你好好的像个没事人儿,我家的孩儿却只剩下半口气?
要说凶手,也总是最后还能站着说话的人…要多像一些。你说是罢,沐四侠?”沐云⾊摇了头摇,微露苦笑。
“莫说是你,这件事连我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当夜,沐云⾊义愤填膺,打倒十一名天门俗家弟子,在溪边与鹿晏清遭遇,风风火火地含怒出手。
“风云四奇”是指剑奇宮近年来最受瞩目的新秀,沐云⾊虽然居末,修为却远胜过同龄,在东境⾜以跻⾝一流⾼手。
反观鹿晏清夜一虚耗,体力所剩无几,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一⾝本领仅余三两成。两人照面仅只一合,鹿晏清双手腕脉被刺,刀剑脫手,错愕之际,转⾝便逃。
奇宮于轻功上有独到之秘,天门远远不及,按说鹿晏清
本逃不了。沐云⾊略一提气,两个起落间便追上了他。正要拿住背心,忽听⾝后一声“哎哟”竟是药儿。他返⾝跃回。
只见黑夜里药儿伏在两块溪石之间,双手握住左脚踝,痛苦地颤抖着。“怎么啦?”他一把将药儿抱起。药儿抖着菗气:“脚…脚疼…给什么…打…打了一下…”
脸⾊发⽩,再也说不出话来。沐云⾊小心捋起药儿的
管,⽩皙纤细的⾜踝內侧肿起一枚鸽蛋大小的瘀块,方位奇诡,不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倒像被飞蝗石一类的暗器打伤。
便只这么一耽搁,鹿晏清已逃进一处石峡,峡外两块巨石形如门扇,周遭青竹摇曳,似掩着一块石碑模样的物事。
鹿晏清是观海天门副掌教的义子,⾝份非比寻常,天门与奇宮素来有隙,若不能拿他个人赃俱获,今夜之事绝难善了--沐云⾊明⽩事情的严重
,微一思忖,将药儿轻轻放在石间,从怀里拿出奇宮秘制的火号“升龙焰”朝天引燃。
“轰”的一声,烟火冲上天际,化成一道青绿⾊的龙形长焰,布満鳞甲的龙⾝晃动不休,宛若活物,居然久久不散。药儿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疼痛。不消片刻,远处“咻!”一声窜起红焰,另一条亮灿灿的烟火红龙张牙舞爪,冉冉升空。双龙隔着黑夜里奔流的石溪怒涛遥遥呼应,犹如⽔中升起的龙王。
“别怕!”沐云⾊凑近药儿耳畔,柔声说:“乖乖待在这儿别动,那条红龙会保护药儿,谁也不让伤害。”
吐息噴⼊药儿的耳蜗,吹得几络发丝飘起,药儿似是十分怕庠,缩着脖子
红脸,一径点头。沐云⾊安排妥当,三步并两步奔至石峡前,见青竹丛间的确竖着一块石碑。
那碑通体黑黝黝的无一丝光亮,碑上歪歪扭扭刻着两排字,似是以利器仓促划成,
刻的痕迹里露出一点一点的细碎亮片,仿佛嵌着研细的珠贝粉末,被寒月⽔光一映,字迹居然看得十分清楚。
“生魂勿近,金铁噤行,妖琊苏生,⾎染天地!”这十六字写得鬼气森森,沐云⾊一摸背后之剑,颇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会有“金铁噤行”这样的规条?”
仔细一瞧,旁边密密⿇⿇刻着小字:“人力有穷,难敌异物,唯以一⾝⾎⾁,拼葬于斯!苍天怜见,莫令重生。唐十七绝笔。”
⼊石深刻,可见留字者膂力之強。他
知武林各派掌故,却想不起“唐十七”是哪位前辈⾼人,顿觉心宽:“无知乡人,原有许多
信噤忌,怕只是故弄玄虚!”
一拍轴剑,飞⾝而⼊。峡內空间狭窄,犹如一只颈部收拢的口袋,既无通路,也没有可供攀上两侧山岩的坡道阶梯,简直就像是一处无顶盖的小山洞。
峡底一片削平岩壁,堆満大小石块,隆起如小丘一般。壁上刻着“妖刀冢”三个大字,笔画生硬、因陋就简,毫无“人力有穷,难敌异物”那种
森迫力,⼊石也不及峡外的黑石碑深刻,显是出自乡人手笔。
石峡的內径仅有十丈,完全是条死路。鹿晏清误⼊绝地,颓然坐倒在荒冢前,仰头大笑,笑得两眼泪滚,状若狂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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