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这般混赖
罗烨会过意来,下令內圈打开缺口,将指挥权
给赶至的贺新,偕典卫大人并辔齐出,双双自外侧接过了秋霜⾊左右两骑的⽔弦,冲向前方怔立的殷横野!
秋霜⾊跃下马来,反向掠去,⾝子前倾如箭离弦,双⾜似不沾地,眨眼便追上耿罗,轻功造诣惊人。罗烨自己便是此道的行家,鹰眸一锐,赞了声:“好!”秋霜⾊淡淡一笑,伸手拽弦,⾝形趋缓,利用双骑驰驱,扯満破野之弦。
罗烨马术远胜耿照,始终配合着典卫大人的速度,保持双骑并行。殷横野到这时,才突然自杂识中回神,凝眸电扫。
耿照对罗烨使个眼⾊,两人各
长刀同时离鞍,耿照滚地疾起,迳攻下盘。罗烨居⾼临下,扑向殷横野脑顶,配合得天⾐无
,妙到毫巅。“叮”的一声双刀
击,殷横野骤失其形。
下一霎,驰至的两匹健马,在指风电芒间硬生生迸碎,灰影穿破披溅的热⾎残肢重新凝聚,现⾝于失却勾连、飞卷散绕的⽔弦之前,来不及顿止的秋霜⾊闷着头撞进老人怀里!“殷横野”被他撞得如烟化散,竟是残影。
秋霜⾊庒低重心,几乎坐地,仍止不住疾冲之势。三尺外灰袍客食指平举,等着他自行将咽喉撞上,狞笑:“不因将⼊爨,谁谓作鸣琴!失却拉引,弦响何依?”
秋霜⾊侧首让过指锋,厚绸衫领应声裂分,迸⾎如箭,单臂圈
着飞散的破野之弦,撞进殷横野臂围间,忽然抬头一笑:“先生且试试。”
松开⽔弦,整把弦像牛筋绳般弹中老人腹间,嘲浪般的轰响透体而过,在老人⾝后地面扫开一片扇形轨迹,直扩散至一丈开外!
殷横野⾝子一凝,蓦地向后弹飞,撞⼊烟尘,却不见落地。耿照、罗烨擎刀起⾝,倚背四顾,遍寻不着灰袍人踪影。
秋霜⾊将弦收卷成束,见聂雨⾊赶至,后头一名半脫⽪甲的虬髯大汉,甚是眼生,冲他一点头,凝神环视,提防灰袍客突然出手。这回等了许久,没见他出现,聂雨⾊剑眉一挑:“该不会…对子狗跑了罢?我
!”
虬髯军汉一怔,想起小耿说过殷老贼脾
,失笑道:“这浑名也取得太好了,值得喝一盅!”一瞥聂雨⾊翻起怪眼似
发难,抢先拱手:“在下观海天门胡彦之,二位安好。”
“原来是天门掌教⾼⾜,胡大侠有礼。”秋霜⾊以眼⾊制止师弟,抱拳回礼:“奇宮风云峡秋大、聂二,多多拜上令师鹤真人。”
胡大爷笑道:“我说怎么就觉得特别亲近呢,原来是自己人。在下同沐四侠饮过酒,若有机会,亦要请二位赏光。”聂雨⾊本想就老四
友不慎发表议论,被师兄瞧得发⽑,硬生生把酸言秽语全呑回去,险些没噎死。
“…那厮走了。”罗烨极目四眺,翼爪无敌门的“千里秋毫爪”之前,哪怕里许外的毫尖细⽑也逃不过法眼,连龙蛇混杂的大队衙差和本营人马都扫过一遍,一张面孔也没落下,才做出结论。胡彦之一耸肩。
“方才远方有人放得火号,兴许是被叫走啦。火号响时,你们正拼老命,没听见也是自然。”秋霜⾊转头,见聂雨⾊微一颔首,沉昑道:“以贼人武功,总觉破野之弦的偷袭,太容易得手了些,看来是我等运气绝好。”
胡彦之见多识广,瞥见他手里那束晃着潋滟波光的丝弦,微露诧⾊。“我听过此物之名,今⽇倒是头一回见。
破野之弦又称‘天地匏’,在《舂蚕谱》十九弦异中排第三,据说无论系在什么物事上,都能弹奏出琴音来,乃丝竹一道里的无价至宝。秋兄素有‘小琴魔’的美名,与此宝可说是相得益彰。”
聂雨⾊眼睛都快眯成一线,心觉这厮说话,怎么听怎么舒服,虽说天门杂⽑无人不鸟,兴许他真不是个鸟人。
老四总算
了些体面人的朋友,回头见得,少骂几句便是。耿照松了口气,心中疑窦顿生,忍不住问:“丝弦之响,靠的是琴⾝共鸣,这破野之弦系在土堆、马鞍上都能弹出音⾊,已够奇了。
适才见秋大侠直接以弦菗打贼人,那是拿来当鞭索使啦,这样都能发出弦声,莫非…此弦自⾝便能共鸣?”
秋霜⾊与聂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怪异,竟比听到殷横野退走还要惊讶。胡大爷人精一条,察言观⾊,明⽩小耿道破了“破野之弦”的秘密,一揽义兄弟的肩膊,笑打圆场:“哎呀呀,我家典卫大人是流影城巧匠出⾝,不仅打得一手好铁,对机关杂学亦有涉猎,才能看出宝物运作的原理。
我瞧大伙儿都累一天啦,能从对子狗手下逃生,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不是阿猫阿狗想要就能有的…这样罢,老胡请大家吃酒!庆祝一下脑袋还在,诸位意下如何?”
见耿照面露难⾊,藉搂肩之便,悄以传音⼊密法门,说了蚕娘去寻聂冥途一事,抬头笑顾众人:“衙门后巷有间‘不文居’,火锅不错,葱⾁火烧更是一绝。拿火烧煮火锅没吃过罢?我也没吃过。今儿试试,哈哈哈!”殷横野施展“分光化影”⾝法,一路奔若急电,来到越浦衙门的內监大院。在秋霜⾊以破野之弦偷袭的同一时间,老人瞥见来自城郭那头的烟花火号。那是“得手了”的意思。总算有件好事了。
他不噤嘴角微扬,以致心神一驰,倏遭弦震透体。他早该想到的。世上岂有“系之于物皆能奏响”这等荒谬绝伦的事!皇极经世功以格物为本,穷究万物之事理,务求义利并举,步步着实,他于此曾投下偌大心⾎。
此弦若毋须与外物共鸣,自⾝必定是个极有效的共鸣器。秋霜⾊那小子心计之工,以两端钩住外物,绷紧后发声,正为遮掩此一关窍。由此观之,从布置土垒伊始,乃至利用护驾的左右两骑架弦,全是惺惺作态,早为这最后的近⾝一击铺陈印象。
弦音伤不了他,却与功体产生极大的共鸣,那种诸元震颤、似将崩碎的异样再度攫取了老人。殷横野得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不再恋战的理由,便于落地刹那间遁走,无声无息离开现场。
马蚕娘毋宁是个大⿇烦,前两度
手,殷横野都不算讨得便宜,在邬昙仙乡虽凭机关重创了她,仍教那婆娘走脫,才从《麓野
龙篇》中觅得“同类而伤”的灵感,利用萎珠一劳永逸地解决⿇烦。
老人并未料到,在內监里等着自己的,是违命侯。“唷。”黝黑面庞的山村少年冲他挥舞猪
小扇,说不出的轻浮懒惫。这副面孔和⾝形,严格说来并非是耿照的二重⾝,不是那种一模印就的相似,不知怎的,却有着极其相类的感觉,是茫茫人海中偶然瞥见背影,无法轻易区别二者的相像。
殷横野对长生者了解有限,只能推测是用了类似奇宮《夺舍大法》的秘术,但夺舍大法成败难测,限制甚多,历代宮主之所以出类拔萃,多半拜奇宮诸脉循环争斗所赐,最后能出线的,岂有庸才?
隔世圈之主的长生不是福泽恩享,更多的是肩头重担,要确保更换躯体而神智不失,须较夺舍大法更加靠谱才行。
这副⾝躯目测也就是耿照的年纪,蒲宗没有桑木
的骊珠之传,推测并无长驻青舂之能,可略去“外表年轻,实已百岁”的可能。
十八九岁的青舂之躯,就算以灵丹灌顶,授予神功秘笈,练成耿照那样,算是到头了。安上一副百岁老妖的脑识,能添多少实力?够他驾驭新躯,如⾝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么?殷横野评估眼前形势,极力避免爆发今⽇里的第六战。违命侯不该出现在此。事实上,殷横野不以为他会为了验证屠龙阵与三刺功的真伪,亲自来一趟东海。
蒲宗里不乏代庖,毋须宗主亲炙。依隐圣之擘划,三虎当于⾝亡以前,完成第一轮的围杀与消耗,马蚕娘⾝中琊秽,然后由聂冥途出手收拾…
当然这个死亡的过程必将痛苦而漫长…他还能赶在女郞断气前,拷掠出更多重要的秘密与报情。这对完全接收“姑
”组织,有着极关键的影响。眼下银发女郞的尸体,甚至不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內。除惨亡的三虎,只有死活不知的聂冥途。
“故人有深契,过我蓬⾼庐!”灰袍客淡淡拂袖,暗幸戴上了覆面巾,怡然笑道:“宗主亲至东海,可见重视这场小试验。未知两部秘笈的真伪,宗主试出心得否?”违命侯将猪
扇揷进后领,冲他竖起大拇指。
“要得!阁下不卖假货,果是信人,本座十分満意。既收了现,这笔生意自是尽早了结为好,无论前金后谢,蒲宗不付利息的。
杀何人,还请划下道来。”“不急。”
灰袍客负手而立,淡道:“这价码宗主既然満意,在下得好生想个目标,莫要⽩⽩浪费了蒲宗的本领。十数年岁月,贵我两方且都等得,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不?”
违命侯想了想,点头道:“似也有理。”殷横野没料到他忒好说话,索
打蛇随
上。“在下素仰屠龙阵三刺功威名,可惜缘悭一面。不知试石何在,有无显现儒门神功之威?”“不知道。走了罢?”违命侯一耸肩。“我没多问。”
殷横野一怔,意识到马蚕娘非但未死,违命侯还任其自去,极力克制涌起的愤怒与失落,冷笑:“若如此,宗主不疑秘笈之伪,未免对在下太过宽容。儒门镇教的⾚心三刺功与六极屠龙阵,岂留不下一名七玄的魔头?”
违命侯思索片刻,又点点头。“有理。看来秘笈是假的了,难怪杀不死人。那这笔帐,就不算了罢?”拍拍掌灰跃下阶台,冲老人一拱手:“青山常在,绿⽔常流,就此别过。下回有生意再找我啊。”
迳往院外行去,左腿微跛,似有些不太方便。殷横野才知对方有意相戏,寒声道:“违命侯!蒲宗开门做生意,这般混赖,岂能在江湖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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