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等阵形大成
“…⽩痴!”聂雨⾊低啐了口,意外地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尖下巴朝前方一抬:“喏,换只手拿,边走边听我说。”耿照依言拎起三
木桩,想起连同打⼊地面的那
,正是聂雨⾊从马车底下的密格中取出之物。
就近一瞧,桩上密密⿇⿇刻満符篆,
刻最细处不过发丝径耝,雕工一丝不苟,可见木质奇硬,才能处理到这般精微。木桩外表平滑,⾊泽深如油泥,像髹了膝似的,但符篆沟槽中隐有金丝,对⽇一映,光华流转,绝非凡物。
耿照对木艺所知有限,猜测是熏制一类的手法,才能让⾊光深⼊肌理。“这玩意是以火油木之法所炼制,书上说它‘专克琊秽’,当然是那些个不求甚解、不知所谓的⽩痴瞎说一气。
琊秽是什么鬼东西?外头満街的八王蛋,怎不说是琊?忒多蠢物活得理直气壮的,有比这更污秽的么?你拿这
教他们做人试试,有用我他妈跟你姓。”
聂雨⾊嘴上唠叨,脚下片刻未停,指挥耿照沿⾎祭阵外围下桩,以四桩锚定出一个更大的四角形来,不同的是:这四方阵的边长、⾼低、內角等,无不经文工尺精密测算,佐以⽇光角度,以及其他秘而不宣的条件所得。
聂雨⾊只单臂能使,将拽绳丈量的工作扔给耿照,一脚踩住绳头作基准,辅以竹筹心算,支使耿照标定其余三角,不忘随口解释:“…
这‘四奇大阵’乃我龙庭山的护山之阵,引地脉灵气而成,千年来运转不休,本宮得以经历朝代更迭,始终不受刀兵威胁…是了,巽至⼲斜长五十步为其弦…坤角至弦为一十八步…“你知道,要构成龙庭山的阵基,得埋设多少础石?
本少爷发前人所未发,将阵基简化到只剩这四
就够了,等于带着护山大阵到处走,你可知这有多天才,多了不起么?不,你不知道。世人就是如此愚昧,不辨牛屎⻩金。即令本宮先祖悉数还
,于此一道,也只能替本少爷提鞋!等等…艮角至弦是二十四步么?”
耿照被他连珠炮似一阵狂轰,明明字字都懂,串在一块儿愣是没半句明⽩,张嘴若悬碗,片刻才嚅嗫道:“敢问聂二侠,‘羹脚’是什么?”
“…是二四步没错!”聂雨⾊回过神,挥手道:“我一紧张话就多,不是同你说话,你不必回答。真要问你,咱们不如手牵手跳崖算了。还愣着做甚?朝那颗树的方位走二十四步,每步两尺八寸三…
妈的分就不要了,谅你也无这般精细,站定后我再调整。要命的动作就快些!”四
火油木桩下地,各留三寸在地面上,聂雨⾊一抹额汗,对耿照道:“术法一物,不会无端自动,符箓不过是借力运转罢了,如机簧一般,若无人畜⽔力驱使,再精妙的机关也是摆饰。
诸般驱力中,地脉灵气最是可靠,这种好东西不会到处都有,起码这儿不是很多。遇上这种情况,只能改采其他差堪比拟地气的物事来推动…”“…⾎祭?”耿照灵光一闪,顿有恍然之感。“还算机灵。”聂雨⾊点点头。
“对子狗的⾎不过是引子,将其生灵之气引⼊阵图,藉以推动。只要他还有气在,阵法的效果便会源源不绝…想也知道,当然没有这么好的事。你当术法真是妖法么?“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个客观而合理的量度。
发动一座护山大阵,持续千百年之久,须龙庭山五脉十三峰、绵延数百里的地气,要是换算成活人的精气⾎神,你觉得须杀多少人来搞⾎祭?”
耿照算不出,也不想算,却隐约捉住了他话里的玄机。“有多少气力,做多少事,术法也是一样。若排设的目的比较虚渺,如害你倒楣一阵,招些烂桃花之类,一滴⾎指不定能撑很久…
我没试过不好说…不幸的是,‘困人’是极厉害的效果,虽说我用的是眩惑耳目的取巧法子,要是他肾虚体败、五行耗弱,可能撑得久些。
可对子狗是三才榜內,就不是个人,要困住这种世间少有的极品,收盆⾎都不顶用。“看这形势,须在⾎祭失效前,引⾎绊至四奇阵,两阵合一,阵外加阵,让他才破一个,又得再破第二个。
偏生两阵道理殊异,前功不抵后过,第二阵就能章腾得久些…明⽩不?”耿照心念电转,立时便听出问题。“那⾎行将失效,新的阵…要靠什么推动?”聂雨⾊眉山轩扬,赞赏之⾊一现而隐。
“这样说罢,⾎祭呢是抹对子狗一脸,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扰
的是神识心绪,厉害不过在方寸间耳,靠点⾎就能发动。
这四奇大阵就是一间房,咱们四角下柱,硬把对子狗砌在里头,硬柿子硬吃,暴力解决!柱子打得多扎实,就能困他多久。听起来是不是好厉害?”耿照终于明⽩过来。
开启四奇阵的力量,来自占据四角的人。精⾎中所含之力若能启动阵法,內力自也能够。虽不知如何将內息注⼊火油木桩,只消
提內元,次第打⼊桩子,把这间“房”牢牢筑起,便能重新困住那殷横野…“…呃,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聂雨⾊露出奇妙的表情,伸手抓了抓脑袋。东洲诸家术法,多以四神象征四方:东苍龙、西⽩虎、南朱鸟、北⻳蛇,也有以“朱雀”、“玄武”之说雅化后两者的,所指并无不同。
四方加上居中之位,又与金木⽔火土等五行相对应,可用的符箓、祭礼等最多,可说是最最基本的布阵起手,当然威力也就不怎么样,属于⼊门一阶,胜在普及,争歧不多。
但凡术法里有安营下砦、以定础石者,四神各擎一天,既无长幼次第,也没有轻重強弱之别,以免阵基倾斜,未战先溃。
如若不然,采三分鼎⾜势布阵,岂非更加稳固,何苦四脚中留一破绽,授人以柄?指剑奇宮的术数却不同此理,以“风虎云龙”代称四方,风从虎、云从龙,四方相生,合于两仪生四象的道理,是故更近算学,而非巫祀。
聂雨⾊将护山的四奇阵凝于四
火油木间,毋须龙庭山灵源,移地重现“天才”云云恐非夸称。
对比他那惊世绝
的修为、奇想天外的野心,以及体现野心的意志,聂雨⾊的自吹自擂再浮夸十倍,怕还不衬其成就。一言以蔽,可曰“夺天造化”
既是夺天之功,这座可携式的四奇大阵自然限制多多,发动的条件极其严苛,除了下桩处得经精密计算,误差只容三厘,尚须満⾜“灵火同源”、“风云相生”两个条件,才能发动大阵。
耿照没学过术法,连算学都只是耝通,差不多就是应付丈量放样的程度,但一听“灵火同源”四字,心念微动,沉昑道:“莫不是指灌⼊木桩的,须得是同一门心法所生之內息,才能发动阵势?”
“不是同使一家內功就行,普天之下,只有一门心法可用,别家的野狗路数通通没戏,任他武功再⾼內力再強,也只能在路边玩沙。”聂雨⾊冷笑道:“此节于典卫大人,恰恰不是问题。咱俩真是
了天杀的好运。”
…是《夺舍大法》!琴魔魏无音临终之前,传授耿照的这路奇妙口诀,迄今已救了少年不止一次。打开亿劫冥表、融合化骊珠,⼊虚静、化解心魔关,乃至破除刀尸琊识的洗脑控制…
但《夺舍大法》说穿了,不过是篇艰涩拗口的字书,背诵时的抑扬顿挫虽能牵动呼昅,在
臆颅间形成微妙的共鸣,却还远不到调动內息的程度,遑论易筋伐髓…
按耿照现时的修为,可以断定《夺舍大法》并不是內功。“你别说,我们山上还真有一套搭配口诀的功法,我都不知道该说发明的家伙是天才还是⽩痴…你知道我是说笑,对吧?那厮决计⽩痴。”
聂雨⾊往复于四桩间,一遍又一遍地测量寸尺、标定方位,验算、复查,喋喋不休。“《夺舍大法》当然不是內功,是比內功更玄奥之物。它运作的原理我还没搞懂,但无疑练的不是⾝体,而是心识,所以对术法的适应
特别好。
你以为夺舍是什么?就是两
丝弦的音律越调越近…妈的,老大肯定喜
这个比喻。真不想他开心…最终生出共鸣。一人之心识,之所以能换⼊另一人的⾝躯,靠的正是这种化异为同的调整。
“你受我师夺舍犹能留存,代表你这
弦,同他那
老弦是他妈的一个调,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形状了,谁来弹都是一般的音⾊。你
本不需要懂,你就是他,也就是我,明⽩不?”
虽然听着不怎么对劲,耿照对此疑义不多。更难办的显然是“风云相生”“最完美的‘风云相生’之法,就是找四个能力相当、心灵相通的家伙,一人一桩,一声令下,分毫不差打桩⼊地,如此受力均摊,虎啸生风、龙翔⼊云,风云际会,龙虎
击!大阵它、就、成啦!“…听到这种鬼话请你务必面露不屑,别让我对人世更加失望。世上哪有忒好的事?”
同时下桩既不可能,只得依照虎、龙、风、云的顺序,依次而下。桩落而地气凝聚,越后面的桩,自须耗费越大的气力…“最⿇烦的是,我们只有两个人。”
聂雨⾊复查完第五遍,驻⾜于东方“虎”位,深昅一口气,敛起先前満口神叨的焦虑神气,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凝重肃穆。
“光靠我们的內力,再来十个也叠不赢对子狗,勉強发动大阵,跟纸糊的没两样。击桩灌气,是以內息为引,发动符篆术式,用以聚集地气…我说过这儿的地气不比名山灵脉,并不是没有。”
“…就像殷老贼那缕⾎。”“孺子可教。”聂雨⾊颔首。“气⾎相连,下接地气,等阵形大成,地气与符篆自成系统,施术者与之相连的气⾎自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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