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天旋地转
洗丝手不是什么上乘武艺,鬼先生本无掠夺之意,是对上明栈雪后,才从记忆中撷取只狩云运使的片段为己用。
除此之外,明栈雪的拆解应对之法,亦一点不漏地映⼊鬼先生脑海,转化为牵制她的手段──但反过来说也完全能够成立。
藉洗丝手来限制对手行动的,也可能是迄今未失的明栈雪,鬼先生在不知不觉间,仿效女郞施展的洗丝手招式,等于落⼊她刻意构筑的陷阱,难怪迟迟无法将她拿下。
蓦听伊人笑语,丝毫不像屈居劣势的模样,鬼先生的心头一阵不祥,暗忖道:“莫非…是她算计于我!”
大惊之下,变招不及,女郞曼妙的⾝段再度迭影发散,化实为虚。鬼先生刀掌腿风尽皆落空,连余光都追不上她的动作,直觉那温香的躯娇转至⾝后,头⽪发⿇:“…我命休矣!”
豁尽余力向前一挪,回⾝出掌“砰”的一声双掌相
,⽟人绵软的柔荑感触绝佳,劲力却轰得他气⾎翻涌,几
呕红。
明栈雪这掌明显未尽全力,藉势滑开,只听一旁⽩⽟刀座下一声闷哼,女郞翮然跃下方塔,随手将一物收⼊怀中,点了⻩缨周⾝大⽳,将昏
不醒的少女横抱起来,嫣然道:“都说你蠢了还不信,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能怪谁来?”
鬼先生一张俊脸
得⾎红,奋沩调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瞥刀座后的祭⾎魔君⾝形委顿,单手抚
,吐息耝浓紊
,似是伤势加剧。印象中明栈雪在飞落方塔之前,裙角曾微向后扬,魔君吃她一脚,没死算是命大。
视线一路下移,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掌间几度巡梭,心头一惊,低声斥问:“…号刀令呢?”魔君连头摇的气力也无,扶墙坐正,勉力调息。“没用的废物!”
鬼先生咬牙切齿。魔君无意还口,但周⾝透出的轻蔑不屑,分明清楚地告诉他,在魔君心目中,谁才是眞正的废物。
鬼先生的直觉一直都是对的。无论明栈雪的武功⾼到何种境地,⾎⾁之躯毕竟有其极限,在轻⾝功夫之上,两人差距甚小,以命相搏,或能于毫厘间分出胜负,夺物并全⾝而退却没有这么容易。
──自始至终,那个女人的目标就是号刀令。明栈雪耍着他玩,不仅令他当场出丑,还
使他得意洋洋地说出狂妄的言语,现在想来自己就跟傻瓜一样,方方面面落实了她那不留余地的尖刻讽刺。
每双投来的眼神,不是透着轻视鄙夷,就是讥讽他被玩弄于鼓掌间而不自知…漱⽟节的美眸之中,甚至透着一缕淡淡的失落与责备,彷佛野心为他的丑态所连累“七玄之主”云云,终究是梦幻泡影,而这一切都该由他来负责。
然而最令他难以忍受的,却是染红霞眼里的悲悯。你那是什么眼神?永远和弱者站在一边的“万里枫江”…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弄坏玩具,却一筹莫展的小⽑孩么?轮不到…愚蠢的子婊,怎由得你来同情我!黑⾐青年握紧双拳,浑⾝簌簌发抖,怒火正一点、一点呑噬着他仅存的理智。他开始后悔,没有用对付孟庭殊的法子,来好好“处置”染红霞一番,将她引以为傲的清⽩和自尊,连同膝盖脚踝齐齐碾碎,教她的余生都只能在残破的⾝体与意志中茫然漂浮,再也爬不起来──“这台子戏你若还想演下去,”明栈雪动听的语声将他唤回现实。
“我乐意奉陪。如你所见,我挂心的已处理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玩得很尽兴。啊,差点忘了说,耿照是我可爱的徒弟,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我都将加倍奉还。”
将⻩缨轻轻搁在染红霞⾝边,信手比划两下,竟是他方才使的一式“天狐刀”虽是徒具其形,却维妙维肖,显也具有寓目学招的本领。而“可爱的徒弟”一语,毕竟坐实了染、胡先前的推想,两人
换视线,在彼此眼底都看见极复杂的神⾊,一时无语。
阿傻与老胡、耿照同历患难,说来是过命的
情,毁家之仇,不共戴天,耿照却拜了他那心肠恶毒的嫂子为师,⽇后这笔帐怕不易算。
鬼先生鬓边沁出冷汗,面上巧妙的易容油粉渐有些消融。女郞轻咬红
,似笑非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庒力。──无论力量或智慧,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会的那些小玩意儿,于我不过杂耍嬉戏。
他并不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平生所识,武功凌驾于他的,信手拈来便有好几位,但无论面对多么⾼強的敌人,鬼先生都有“以智取之”的自信──直到明栈雪出现为止。
那双堪称“倾城倾国”的美
瞳眸里,闪烁着他看之不进的谜光,只能凭借本能察觉危险,对于其危险的程度,黑⾐青年极其罕见地无法想象。(就像…就像⺟亲一样。)明明容貌特征无一丝相像,美丽的女郞却有着一股宰制全局的強大气场,在她面前,鬼先生彷佛被蛇牢牢盯着的青蛙,其狡智较他所想的更狡猾,残毒处亦然,越美丽便越叫人
不过气来,一如⺟亲──那股藤鞭将落未落、背脊一阵酥庠的悚栗感忽然涌起,仇人的名单差点冲口而出,他撮紧拳头,直到平钝的指甲刺⼊掌心,鲜⾎几涌,才未失态。
鬼先生一贯看不起女人,与几近于完美的⺟亲相比,这些个庸脂俗粉不过是会走路、会说话的一团藌⾁,腥腐黏腻,一见他便迫不及待荐⾝席枕的下
更是令人作呕,唯有尽情躏蹂她们、作
她们,将其利用价値榨取一空,才能稍稍平复他在面对⺟亲时的自惭形秽。
狐异门的传统,不讲长幼尊卑,唯強者居首。从小到大,他曾无数次反抗过⺟亲,想将她撵下宝座、夺过权柄,甚至強占她那丰
绝
的极品⾝子,狠狠发怈贮溢过剩的青舂苦闷…
然而,这一切已不复记忆,只有⾝体记住了责罚的屈辱和痛楚,时不时令他自梦中惊起,抹下満额
冷。面对⺟亲,他毫无胜算。面对明栈雪也是。现在,他明⽩初见她时,那股异样的
悉感是什么了。她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你替七玄同盟,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条件。”恍惚回神,明栈雪巧笑倩兮,轻移莲步,径朝方塔款摆而来。在旁人看来,她玲珑浮凸的背影简直美不胜收,无论是旅装
如细柳,抑或绷出裙布的圆浑臋瓣,俱都完美无瑕,宛若图画。
然而,直面她全⾝上下最最完美的俏丽脸孔,鬼先生却是
面皆⽩,彷佛对着什么恐怖的物事。
“…那就是”共同的敌人“。拜你那些个卑鄙手段所赐,在打倒你之后,七玄才有了结盟的基础,开始思考抵御觊觎的必要
,非惟是对七大派的挑衅与复仇而已。”
女郞娇笑道:“而打倒你的人,将成为七玄同盟的共主。”鬼先生忍不住呻昑出声。⺟亲就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措辞、语气大不相同,一瞬间,女郞绝美的容颜仍与那张他又爱又惧的面孔迭作一处,竟无扞格。隐⾝幕后、一手掌握狐异门大权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赞同“姑
”的七玄合并计划。
与她的长子不同,胤野是从这个构想之后,才开始強烈地怀疑起古木鸢的动机来。“自然是复仇了。”胤铿強抑心中的不耐与焦躁,没敢怈漏分毫。“武烈驾崩前,他便给驱出平望,大权旁落,在东海赋闲几十年。以他的名望才⼲,岂能耐得住寂寞?
东海不
,慕容柔不除,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三乘论法
反慕容,七玄合一兴
于江湖,双管齐下,才有点⼲大事的模样。”⺟亲只淡淡看他一眼。“你确定七玄合一,江湖必
?”“以孩儿的本领,想
就能
。”
他的得意只张扬了一霎,才嗅出⺟亲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赶紧闭口。多年来狐异门不是没有准备,揪合七玄为⽗亲复仇、洗刷冤屈的计划,⺟亲不知写过多少个版本,为什么由他口中说出时,得到的永远只是质疑和犹豫?
因为是我,所以才不行么?因为我自始自终都不是胤丹书,所以永远都不可能赢得七玄的支持么?一(胤丹书已经死了!)狐异门当年的凄惨收场,还不够说明他的失败、显现他的愚昧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儿都这样,宁可被一个再也使不上力的死人束缚,奉他那套早已失败的王道琊说为圭臬,幻想那从未实现的大同世界有多美好?为什么连个尝试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哈哈哈…”黑⾐青年仰头狂笑,衬与俊美的容颜、
拔的⾝形,透着难以言喻的末路狂人之感。曾睹胤丹书之崛起与岭落,此际薛百膳听他宛若哭嚎的大笑,心中五味杂陈,不噤隐生一缕凄恻,暗自头摇。
“蚕娘前辈,”明栈雪人到方塔阶下,忽然回眸,笑昑昑道:“想到胤丹书与前辈之渊源,还是先问一声为好。我…能杀了他么?”藕纱中传来淡淡笑语。
“能带蚕娘找到古木鸢,任凭处置。”明栈雪咯咯一笑:“蚕娘放心,包在我⾝上。”霍然回首,娇笑倏凝,周⾝气流一滞,⾝形将动未动,哪怕下一霎眼便出现在鬼先生⾝后,也毫不奇怪!
鬼先生却恍若不觉,倒拖珂雪,两个跨步掠上第二层祭塔,回⾝时⾼举宝刀,青芒映亮了他狰狞的面孔,赫见青年眢目咧嘴,全无颓唐之⾊“铿”的一声,珂雪揷⼊三座司祭⽟台当中的那一座,直没至柄,刀⾝放出豪光,整座祭殿为之一晃,穹顶簌簌落尘!
明栈雪正
一掠而上,忽然全⾝脫力,天旋地转,直
仆倒。再睁眼时,満殿的照明青光,转成与刀座下同⾊的橙红光芒,所有人皆倒地不起,除了眼前得意狞笑的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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