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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快把小姐唤来
 梁斯在还没反应过来,众脚夫已然变⾊,纷纷回头推攘,怒道:“你嘴里不⼲不净的,说什么浑话!”

 梁家伴当也不是好欺的,筑起人墙护主,眼看便要打起群架。梁斯在对秋家‮姐小‬甚是恋,王子介一时失言,他原该发顿脾气,见脚夫们闹起来,心中却不乐意了,料想贵有别,他修理王子介不妨,这些个无知土人若欺到王子介头上,踩的却是他梁公子的脸,面⾊一沉,尖声道:“哪个敢闹腾,本少爷缴他一条狗腿!”

 脚夫们怒火更甚,远处码头上的人听见争吵,月来也没少见了梁家人的横霸,纷纷抄起扁担奔来,眼看场面将。梁斯在心底微怯,回顾那黑袍剑客道:“…⽩头蝰,都给我宰了!”

 黒袍剑客想都不想,反手拔剑,弧形的刺亮剑光如蛇般扭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掠向最近的三名脚夫!

 谈剑笏观察那人步履呼昅,料他內功有限,岂料出手快逾奔雷,角度又如此刁钻,便是正面相敌,也只能以“熔兵手”硬磕,闪避是决计来不及的,遑论相隔数丈?急得“啪啦”一声桓扁了轮椅靠背的竹架,正动⾝,却被萧谏纸按住。

 “…台丞!”“铿”的一声金铁鸣,剑光戛然而止,剑刃微弯,夹在两微泛金芒的指头间。剑客一抖腕,长剑“劈啪!”转动,这才脫出箝制,转了小半圈,倒撞⼊鞘,冷道:“好俊的‘弹铗铁指’!儒门绝艺,非同凡响。”

 出手阻了这一剑的,竟是徐沾。谈剑笏的修为深湛,要在他面前装作⾝无武功的普通人,除举手投⾜间极力隐蔵、避重就轻外,也须有相若的內功修为,甚犹胜之。谈剑笏听那剑客⽩头蝰喊出“弹铗铁指”不噤一凛:“原来台丞先前说‘雇得这般⾼手傍⾝’,指的不是黑⾐人,而是这名徐姓汉子。”

 徐沾自⼊梁府,专陪少爷吃喝玩乐、前后打点,梁斯在甚至不知他会武,也不知这“弹铗铁指”乃儒门三槐秘传绝学,威力奇大,只知徐沾阻了⽩头蝰之剑,合着要造反,面⾊一沉:“徐沾,你忒好本事,委屈你给我做这低三下四的活儿。”

 徐沾没敢顶嘴,长揖到地,低道:“少爷,秋家的地头,伤不得秋家之人,非为那些个无知民,怕见了⾎,‮姐小‬心中不快。教训教训他们,也就是了。”

 梁斯在自己都不敢见⾎,回神毕竟是庆幸大过了恚怒,见⽩头蝰的凛冽杀气与剑光吓得脚夫们面无人⾊,徐沾又是一如既往的恭顺,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却见油桐小径的尽头,忽行来一抹⾼减肥影,来人⾝着茧绸⽩袍、⾜蹬厚底官靴,豹颔燕髭,颇见威严,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半红半⽩的⽟扳指,髻上还有顶⾼冠,颇有一庄之主的架势。梁斯在暗忖:“莫不是…秋庄主亲来?”

 婿见尊翁,礼多不怪,赶紧起⾝。那人来到棚前,冲众人打了个四方揖,朗道:“在下西宮川人,忝居浮鼎山庄总管,诸位远来,如若不弃,⼊庄喝碗⽔酒再走。请。”话说得不冷不热,又转头道:“‮姐小‬,属下接您回庄。”

 看似合节守度,话中却无转圜余地。梁斯在一门心思还在“婿见翁”上,见西宮川人掉头就走,不噤愕然。眼见秋霜洁收拾茶桶,随他行远,忙扬声问道:“西…西宮先生!晚生求见秋庄主他老人家,不知方便否?”

 西宮川人回头道:“家主长年卧病,不见外客。公子有事,可由在下转达,或留名刺拜帖,待家主病情好转,再请公子来见。”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此说未免太谬,若非秋意人架子极大,等闲不见外客,就是已见不了任何人,才须这般故弄玄虚。

 西宮川人正迈步,忽听一人道:“我听说浮鼎山庄內,搜集无数刀剑异宝,若庄主不见外客,我等怀拳拳之情远道而来,岂非无缘鉴宝?”

 却是王子介。西宮蹙眉道:“家主静养,与诸位无涉。要看宝物,请随在下⼊庄。”携秋霜洁等,转眼没⼊林中。梁斯在与王子介、宁函青换眼⾊,心中狂喜:这是恶奴欺主啊!偌大家业落⼊外人手中,何物不可买卖?

 便是人间绝⾊的千金大‮姐小‬,不过就是揷标待价的甘美货物罢了。众人眼睛一亮,各怀心思,踏上迤逦蜿蜒的油桐小径。秋家宅邸远比想象中更陈旧,却因打扫得十分⼲净,看来倒也不显寒碜。

 广袤的庭园毕竟需要⾜够的人手维护,方见格局,众人沿曲廊⼊內,没遇几名婢仆,无怪乎草长树茂,恍若荒林。浮顶山庄没落不算新闻,然昔⽇纵横东洲的巨商,短短两代间沦落如斯,委实出人意表。

 梁斯在两个月前偶遇秋霜洁、惊为天人,便常至庄外茶棚看美人,料想秋拭⽔忒大名头,要收用他的孙女,怕没那么容易。此际见得庄园破落,‮奋兴‬之余,不噤扼腕:早知是这等落难世家,何必浪费时间喝茶?

 点齐护院上门绑了,毋须媒聘礼,玩完了不如己意,打发银钱即可。娶进家门还得过老太爷那关,光想便头大如斗。

 梁公子往⽇欺男霸女的勾当可没少做,想到又能⼲回老本行,毋须再兜圈子讨美人心,人都精神起来,难得不乘软轿,领着伴当、家丁等走在西宮川人之后,信口评点园林,意态昂扬。

 徐沾被撇在大队之后,不知不觉与最末的萧谈二人走在一处,步履沉重,眉宇间难掩落寞。“我听人说儒门绝技,艺学并进。”谈剑笏迟迟等不到台丞开口,不忍见徐沾颓唐,率先打破沉默。

 “先生⾝负/弹铗铁指‘,便无心庙堂,江湖之上,亦不乏求贤爱才的明主。若无机遇,何妨晴耕雨读,泛舟逍遥?未必只有茎川梁氏这一个去处。”徐沾‮头摇‬苦笑。

 “寒窗十数载,屡试不第,终非科举之才。家中尙有小,刀口⾎的江湖生涯,也不是个头。不⼊武林,这⾝武艺不过強⾝健体罢了,挣不了几个钱。

 “梁府给我的资酬不坏,⾜够养家活口,公子多少听得进我的劝,年来收敛许多,我总安慰自己,也算功德一件。今⽇之后…唉!”

 伴当中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徐沾读过书,颇擅笔墨,不比那些陪公子爷飮酒赌钱的,能撑场面,顺便満⾜梁府公子“养士”的虚荣心。

 如今失了梁斯在的信任不说,教他知晓徐沾会武,⽇后少不得⼲些⽩头蝰的差使,伤人胁命,立威以迫。说到这份上,谈剑笏也不知该如何再劝,低道:“浅言深,是我有僭了,先生勿怪。”

 徐沾拱手笑道:“大人何出此言?忠言逆耳,大人这番心意,在下铭感五內。”此人虽目光灼灼,直呼“大人”仍有些突兀,谈剑笏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见轮椅横栏之上,清楚留着个五指掐陷的焦痕,才知已然露馅。推送轮椅,又练有“熔兵手”的朝廷命官够罕见了,再加上‮腿双‬不便、目光如电的狷介长者,于官场或东海武林稍有识者,两人大名只差没绣在背门上,无怪乎他力劝老人扮作客商,弄来两套变装⾐物时,老台丞的冷蔑笑意几可杀人。

 “哼。”萧谏纸似闻心音,鼻端出气,与他心中的无地自容衔接得天⾐无,片刻忽道:“你是榆徐家的哪一支?七泽、八际,还是九开疆?”

 却是对徐沾发问。徐沾微露愧⾊,似觉辱没了先祖,但也不过是乍现倏隐,旋复如常,正⾊道:“我乃开疆公之后。然而,自⾼祖⽗鉴殊公以降,我家便移出榆郡,另设社祠,不敢僭居榆郡望。”萧谏纸点点头。

 “那是徐字世家的后人了。”东海儒脉分文武,以“字”衔姓者,多半是武儒之后,如段字世家、李字世家等,皆是昔⽇沧海儒宗分支。榆徐家属孝明一朝兴起的四郡集团,虽受陶元峥抑制,在平望仍有一席之地。

 徐沾若能扯上榆徐氏,混个小吏养家活口,总不成问题。而人称“九开疆”的徐字世家一支,却是不折不扣的武儒,与榆徐氏份属同宗,数百年前实已分家。徐开疆乃“三槐”之中司空氏的重臣,后人练有“弹铗铁指”绝技,尙称有理有路,不算膜饶。

 萧谏纸再问,前头传来梁斯在喊声,徐沾匆忙拱手离去。主从俩走在队伍最末,见徐沾的背影消失在人堆里,谈剑笏才刻意庒低嗓音:“台丞,此人的来历,不知有没有问题?”萧谏纸‮头摇‬道:“他的话,至少有八成为眞。”

 谈剑笏抚颔沉昑道:“不知剩下两成,隐瞒了些什么?”蹙眉深思,甚是苦恼。萧谏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常人说话,有七成眞就算多了。”“原来如此…啊?”

 谈剑笏回过神来,紫膛儿国字脸得通红,讷讷道:“您这么说,那可眞是…唉。下官平⽇说话,十成十都是眞的。原来七成就很多了么?那剩下三成都说些什么?”“…所以你不是普通人哪,辅国。

 方方面面都不是。”西宮总管引众人⼊大厅,各自落座。萧谏纸虽年长,却未表明⾝份,被当作是跟进来瞧热闹的,那西宮川人脸面甚冷,索连位次都不替两人安排,一指末座边上,让谈剑笏推过便是。这下连不通世务的谈大人,都觉“恶奴欺主”了I待客尙且如此,庄主长卧病榻,岂有好脸⾊看?

 由西宮对秋霜洁不冷不热的口气、任意支使的态度,以及仆妇对‮姐小‬的冷若冰霜,可想见如今庄园之內,究竟是何人作主。

 梁斯在从一名明珠割爱的追求者,摇⾝一变成为手绾重金的买家,姿态明显不同,乜着小眼珠子掸掸积尘,拈了拈指尖灰,没好气道:“谅你这儿也没甚好吃好玩的,别浪费大伙儿的辰光,快把‮姐小‬唤来,陪公子爷乐乐。”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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