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位于主厢之中
“藉此钓出权舆眞⾝,一举铲除,你这么认认眞眞地整治下去,便是权舆⾝败,世间仍有妖刀。你看看我,妖刀行世,留下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指摘我别有用心。”
“你要是这种人,我头一个便杀了你。”佝偻的老人起⾝跛行,直至墙边,伸手抚着离垢那光滑如铁
杆的刀柄。
“你以为,自己是不会死的么?你以为在你死之前,能游刃有余地销毁这一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一出此门,便猝不及防死于某处?我们留于此地、留于秘穹,乃至散⼊江湖的那些…该如何收拾?“我没有一天不想着报仇。
但报仇是私怨,狠辣可也,非情可也,我却没当自己是恶徒。在我看来,乘夜格杀一名先行动手的权舆麾下,算是复仇,把崔II月送进秘穹可不算。你要刀尸,为何不用我的法子?”
古木鸢蹙起眉头,面⾊微沉,冷道:“你花忒多时间培育的种子,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啥事都⼲,除了听从号令指挥之外。无法掌握的兵刃,锋利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打造失败的武器,还能拿来对付谁?”⾼柳蝉哼了一声,默然片刻,忽然笑起来。
“你嘴这么硬,毕竟没舍得杀他,是不是?”“你耳不算背的话,该记得我下了决杀令。”古木鸢冷哼。“连你自己面对面时都没下手,决杀个庇!”⾼柳蝉哈哈大笑。面⾊严峻的老人转开视线。
“你眞要我杀,我倒是不介意动手。”“得了罢,别再玩这种假装坏人的把戏啦。光凭仇恨便能行事,你我早杀得満坑満⾕,犯得着忒辛苦,一点、一点发掘线索,小心求证?
不错杀无辜,正是我决定与你合作的原因。那小子你也觉得不错,是罢?承认这点有这么难么?”⾼柳蝉搁下离垢刀,转过头来,神情肃然。
“咱们拆了那屋里的赝品,运将回去,我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杀不杀得了权舆,都能教妖刀从世上绝迹。
你莫继续在崔
月⾝上进行秘仪了,往后几天叫上胖子,让他施针用药,先教崔家小子调养复原,届时能否派上用场,再看情况。”古木鸢眉头一扬。
“那刀尸呢?你口口声声要善后,又不肯做恶徒、通通除掉一了百了,毁秘穹而遗刀尸,岂非矛盾?”“刀尸蛊斗,竞相称王,此乃天
。”
⾼柳蝉嗤笑道:“剩下最強的一只,终是⾎⾁之躯,为恶则天下共击,横竖是个死。要是济弱锄強,行侠仗义,即为天下苍生的福气,你我又何须发愁?你若放不下要趁早说,我才知看错了人。”
古木鸢重哼一声,回头嘴角抑得有些过了,似生生呑落一抹笑意,扬起剑眉。“你对自己一手培养的刀尸,倒信心満満。”
见⾼柳蝉笑而不答,揍他的心都有了,沉昑片刻,敛起戏谑神气,肃然道:“我会照你的意思办,世间,不能再有这般妖物。等我确认一事,以免错杀,之后咱们便毁掉秘穹,
出权舆。”
⾼柳蝉知他绝不轻诺,话既出口,便有贯彻到底的决心,心念一动,沉声道:“你在等央土那厢的回音?”古木鸢摇头摇。
“传递讯息的密使该已出发,何时有信,非你我能左右。我已透过昔⽇锟鹏学府的同窗密友,安排与那人相会。中与不中,见面能增三成把握。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一个地方。”
古木鸢的推测、疑虑,乃至掌握的讯息等,从未瞒他。然而⾼柳蝉却想不出,在与嫌疑深重的“那人”见面之前,有什么非去不可之处,⾜以决定是否毁去源始秘穹,以为正式向权舆宣战的鼓号。
思虑所不能及,代表这是古木鸢新近得到的线索,又或一直以来,古木鸢并未意识到此处与妖刀背后的
谋有关。⾼柳蝉不噤蹙眉:“什么地方?”“浮鼎山庄。”
越浦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能提供质押借贷、换点银钱傍⾝的地方。大至庙宇宮观、客舍酒楼,小至街边的香药铺子、分茶食店,在客人手头不太方便时,多半可接受较灵活的兑付方式,由此更突显出当铺这一行的与众不同。
在越浦,只打算换几吊钱应急的,千万别进当铺。出手太过寒碜,是会给当铺的朝奉叫人扫地出门的。让穷苦人当⾐换钱、解燃眉之急的,在越浦通常挂不“当铺”二字店招,百姓都管叫“小押”铺外布旗上画两串铜钱的便是。
这种小型当铺反而不收贵重物品,免遭宵小觊觎。敢打出“当铺”之名招徕顾客的,清一⾊是资本雄厚、规矩森严的大店,打进门便祭出三⾼
客I槛⾼、阶⾼、柜台⾼,通常门內都会放上一扇大屛风,以风⽔来说是财不出门,也防外人窥看,避免上门的当户尴尬。
城南的惠和里、马道子街一带,是当铺的集中地,再往前走是金银铺子汇聚的宝畅里、天元寺,转个弯儿便到专卖字画古玩的永定桥市,以地缘来说非常方便。天⽔当铺自也不例外。当铺是开门做生意的,拜髙槛屛风之赐,顾客进门以前,也不知来的是谁,因此,当胡彦之大爷领着畏首畏尾、好似做贼的陈三五,大摇大摆晃进天⽔当铺时,柜上的朝奉透过窄小的防抢木栅瞧见,已来不及唤人关门了,本能地将柜门后的铁闩一拉,断了⼊柜的门道。
“
的,”胡大爷一看乐了,啧啧有声,拿食指一迳点着。“你个小淘气!大爷都还没开尊口哩,这么怕我抢你?”
那朝奉本是面⾊倏沉,听他一说,职业病发作,本能地陪小心起来:“这…哈哈,大爷您误会啦!这个…嘻嘻…哪能啊这是。顺…顺道带上、顺道带上的,没别的意思!哈哈、哈哈…”胡彦之挲摩下巴,怪同情地睨着他。“你脸
有事的,哪儿扭着了?”“没…这个没有!决计地没有!哈哈…呃…哈哈…”“不过,这回你对。”
胡彦之一个箭步跨前,脸无声无息贴上小木栅,吓得朝奉猛然退后,柜里的簿册、算盘、文房四宝等掀落一地。
“大爷眞是来抢你的。瞧好了啊!”哗啦一响,铸铁般的大手破板碎栅,揪住朝奉的⾐襟,往外一拖,硬生生将整个人拽出柜台,犁着満地木碎拖至堂中。內室堂外涌进七八条大汉,此起彼落的呼喝声还没喊満一轮,全给胡大爷打下趴。
他信手拎起堂上的桌椅几凳,种萝卜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就这么往背门一顿,桌脚揷碎青砖、贯⼊土中,把人全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惜屋里家生有限,才弄完一片,又有两名护院跨⼊⾼槛,胡大爷挥拳一阵暴打,转头却找不到几凳,灵机一动,抱起一只半人多⾼的珐琅嵌花瓷瓶,往其中一人脑门上砸落。
“砰”的一响,伴随凄惨悲鸣,挨打的腿两一伸当场昏死,惨叫的却是那当铺朝奉。“那是海外传来、价比千金的掐丝骨胎双龙瓶啊!”“不忙不忙,还剩五百。”胡大爷抱起完好的另一只,照准了地下神情惊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护院武师,对一旁看得发呆的陈三五努努嘴:“喂…喏…你他妈发什么愣啊!当票当票!”
陈三五吓得不轻,给连喊几声才如梦初醒,⽑手⽑脚地摸出一张发⻩的两折当票,小心翼翼递到朝奉鼻尖。那朝奉两眼始终不敢离开胡彦之手里的掐丝骨胎单龙瓶,老胡殷勤笑劝:“没事,啊?乖。瞧瞧,瞧瞧。”
朝奉心惊⾁跳,勉強分神乜了一眼,认出是前年的票子,上头龙飞凤舞、潦草难辨的草书正是自家手笔。
当铺柜上书写当票,自来是越草越好,一来难以仿造,二来若旁人都看不懂,赎当之时闹出什么纠纷,当铺正好撇得一⼲二净,都说票上有写,是当户混赖云云。“这位兄弟点当的物什,还在不在呀?”胡大爷笑咪咪问。
“在、在!当然在!”冲着⾼举的单龙瓶,就是眞不在也没敢说个“不”字,生都要生出一件让他赎。
何况陈三五典当之物,虽价値不斐,却属于不易脫手之一类,故当时只给了他二十两。一般当铺的当期约莫是十八个月,超过一年半没来赎,或付不出利钱的,就算“死当”东西即归当铺所有。
当铺售物取利,物主不能稍置一词。陈三五只拿区区二十两,哪里付得出利息?若非此物无市,早已售出抵债。
胡彦之让朝奉指派两名不通武艺的小厮,前往库房取物,把掐丝单龙瓶塞到陈三五手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哪个敢动一动的,你便拿花瓶砸死他。”
顺手从他襟袋摸出那张五十两的柜票,在朝奉眼前直晃
:“在你这儿押上两年,要花两倍多的银两才赎得,你怎不去放⾼利贷?”朝奉苦着脸,本想回他“开当铺就是放⾼利贷”唯恐镇店的双龙瓶…
想到如今只剩单龙,不噤心如刀割…尸骨无存,哪里敢还口?唯唯诺诺间,只听老胡笑道:“你今儿走运了,同行。老胡收保护费,一向也是翻倍,后来一想,不对啊,今年不是五倍吗?
五十两的五倍恰恰二百五,与你相当合称。我自己拿就不⿇烦你啦,多谢,承惠,下回一定再找你。”掀帘一溜烟钻进堂內。陈三五抱着大花瓶,満脸茫然:“胡爷,你上哪儿去啊?”“解手啊!你来不来?”
余音悠悠晃晃,似已穿庭⼊室,不知所之。“不…不用了。我等你回I”陈三五闭上嘴,只觉当着満屋哼哼唧唧的护院,老对布帘说话的自己活像傻瓜。
胡彦之来到天⽔当铺的后进,于廊间略观察了横梁斗拱的走向,片刻即找到所谓的“上房”I通常⽇照充⾜、又不致有东西晒,位于主厢之中,便是最好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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