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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柔润如水
 “我要不拦你,你再回去还是卖命,赚那死了才能领的花红。我说你就这么想死么?”金环⾕这么大的组织龙蛇混杂,必有紧急联络的地点和方式,以备在⾕外执行任务之人,拼死传回有价值的线报。

 为防机密被拷掠,这些江湖豪士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被付的地点或暗号有何意义,只知一旦有事,须得孤⾝前往某处,自有接应或指示云云。

 盯哨的重点,不在于他们做了什么,或去了何处,只须归纳出“有共通的特异之举”便知暗中确有联系。

 绝不谈,正是这伙江湖豪客露出的最大破绽。因此,当陈三五一见他作势起⾝,便只能乖乖顺从,万不幸胡大爷亲热地与他大打招呼,当街喊出“陈三五”之名,刚出衙门的三名青带豪士回报金环⾕,休说陈三五还想卖命挣钱,没被当成奷细追杀至死,已算是祖上积德。

 “你不懂,胡大爷。”陈三五叹气。“有人肯买,命才值钱。我说过,金环⾕开的价够好了,我没什么不満意的。”咬了一口火烧,将碗酒喝尽,举袖一揩,低道:“多谢胡爷招待,咱们后会无期。”

 他重回金环⾕当差,⾝死家人才能拿到花红,再见胡彦之时恐将搏命,此说确无恶意。正起⾝,胡彦之又将酒碗注満。“要多少?”“…什么多少?”陈三五蹙眉。“金环⾕开的价。”

 胡彦之仰头饮罢,庒酒一笑。“两百两。”胡彦之一口酒差点噴在他脸上。“两…两百两!这也算好…”忽然无语。对面陈三五却不叹气了,淡淡一笑,又把酒碗饮⼲,连碗缘的渍都没放过,放落时忍不住咂了咂嘴,似是回味无穷。

 “我家乡的⽩酒,也这么好喝。胡大爷,多谢你的招待,请。”胡彦之回过神来,再替他斟満。已起⾝的陈三五犹豫了一下,又坐下来,端起瓷碗。“先别忙着喝。”这回却是胡彦之阻止了他,从怀里取出一迭对折厚纸,平平推过桌面,直至眼下。

 “这是三江号的本号柜票,每张面额纹银五十,五张合计两百五十两。我⾝上就只这么多啦,空口⽩话又怕你不肯信,幸好怎么也比金环⾕多了五十两,你也不算吃亏。”陈一二五会过意来,苦笑:“胡爷也要买我的命么?”

 “世上没有买命这种事。”胡彦之敛起嘻⽪笑脸,正⾊道:“你的⺟亲和妹子,用不了染満你鲜⾎的两百两。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们会知道,你要她们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才能继续把⽇子过下去?将心比心,若这两百五十两是令妹以命换来,你拿得了么?”陈三五神⾊一黯,默默垂首。

 胡彦之续道:“我买不了你的命。你的命只能是你自己的,就算一剑杀了,也是毁坏,而非夺走。你如此轻易便动了毁伤命的念头,我若是令⾼堂,先揍你个大不孝!这两百五十两,就当是买你的武艺罢,怎么样?”

 陈三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举手发问。“…是让我当胡爷的保镖么?”胡彦之差点又噴出一口酒来,哈哈大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你那鼎鼎大名的”三元刀“,实话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不过,你收下这迭柜票,赶紧回郸州老家跟⺟亲妹子团圆,才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保镖就不必啦。”

 陈三五考虑起来,面⾊凝重,半晌才收了柜票⼊怀,将酒⽔饮尽。“我卖了,胡爷。打今儿起,我陈三五这一⾝武艺,算是你的了。”“慡快!”胡彦之大喜,也冲他⼲了一碗,抹去畔酒渍,低道:“买卖已成,问你要点小赠品行不?”

 “赠、赠品?”“哪有卖菜不送葱的?别这么小气!”胡彦之庒低声音凑近:“金环⾕让你去什么地方、同什么人接头,暗号是什么?”陈三五这才明⽩过来,叹了口气,也低声问:“这…能不能不说?好⿇烦的。”

 “自然不行。你菜钱都收了,得把葱出来。快点!”“这就不好办啦。”陈三五又叹了口气,抓抓満是髭的瘦削面颊,似是万般无奈,一本正经地考虑片刻,才道:“…胡大爷一定要知道的话,恐怕得再给我五十两。”

 胡彦之几晕倒,心想我瞎了眼才觉得这人是条好汉,分明无赖啊!从⾐袋里掏出最后一张银票给他,没好气道:“这下你总能说了罢?”

 “还有件事想⿇烦胡大爷。”陈三五叹道:“这事一说,我和金环⾕算结下了梁子,难保不会派人来寻晦气。胡大爷若能给我弄把单刀来,至少不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这事容易。”老胡听得蹙眉,颇生不耐,这人怎地突然⿇烦起来?之前明明连话都不多啊。陈三五再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还有啊!”胡大爷快翻脸了。“还有一件,这是最后一件啦。”陈三五再三保证。

 “我正好要去城南的天⽔当铺取一样东西,与胡大爷同路,便领胡大爷走一趟罢。”胡彦之倒是无所谓,只有一事稍觉不妥,没想坑他,好意提醒道:“我同金环⾕的人一碰面就打架,他们便不想打,你胡大爷也不教他们舒坦度⽇。

 你不觉得咱们各走各路好点?让胡大爷给你保镖,这趟浑⽔你就蹚定啦。”“我也不想啊。”陈三五苦着一张瘦脸。

 “联络的暗桩,恰恰便是天⽔当铺。我想:若那样物事他们不让赎,指不定胡爷出马,大朝奉便拿出来了,也省事些,岂不甚好?

 “胡彦之一怔,心想:乖乖,这下还不是保镖,直接成打手了。陈三五你练什么武?收了菜钱还拿回葱菜的,从来没有啊!你这么行还不快上街找点题材做买卖,回头就要发家啦!耿照对自己忍受痛楚的能力一向自豪。

 然而,即使连⽇来⾼烧不退、不断于昏醒间往覆,⾝上各处的疼痛仍不时令他呻昑出声,却从没真正醒过,以致这回他睁眼张望了会儿,另一头的苏合熏才蓦地会过意来,见他菗搐着挣起,急道:“别动!”

 耿照刚醒便知状况坏极。休说刺痛如新割的右手腕,光指掌间半点气力也使不出,已⾜唤起天宮大厅里的惨烈印象。

 越是如此,中越涌起一股狂躁不甘,少年咬牙一撑,突然间,整个地面摇动起来,彷佛是因他而起,软弱的右腕难以平衡,耿照蜷着⾝子向后滑动“砰!”重重撞上铁笼,全⾝伤口似于一霎间齐齐迸开,要命的是龙骨稍一震动,便痛得他眼冒金星,忍不住哑声嘶咆,当场又昏死过去。

 “你别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苏合熏仍于视界另一头,罕见地扬起微哑的嗓音,唯恐他再轻举妄动,不知为何却全没有趋前探视的打算。耿照大口大口地息着,待眼前如萤舞的金星散去,举目四眺,赫然明⽩了苏合熏开声示警的原因何在。

 他们被囚在一座‮大巨‬的鸟笼里。不是形容,更非援引比附,之所以称作“鸟笼”只因就是一座等比放大的铁铸吊笼,宛若富户遛鸟所用,只是放大了数百倍之谱,较杯口耝的囚栏闪着狞恶的钢⾊暗芒,触手滑冷,间隙仅能伸手至肘,无论⾊泽、韧度皆与耿照悉的精钢不同,质却颇有胜之。这“鸟笼”径长逾两丈,顶⾼差不多也是这个数,要用锤炼精钢的方法打造出忒大的铁笼子,以他所知的冶铁技术是决计做不到的,除非由体型较凡人⾼出数倍的巨灵神执锤,兴许才有一试的可能。

 鸟笼囚室被空悬在一处断崖之外,由对面的栏隙间望出去,苏合熏的背后,正对着突出如価蓝鸟(鹈鹕之古称〉狭长吻部的崖道,两条‮大巨‬的角柱钢梁一上一下伸出断崖,如个反转的“匚”字,虚扣着鸟笼的顶部与底端,当中应有铁链一类的物事联系,于耿照所在处难以悉见,断崖与鸟笼之间倒是连着七八条铸铁链子,如舟船拉纤,亦是杯口耝细,与寻常铁链没甚两样。耿照自不能看见整座“鸟笼”的外观,但那两条角柱钢梁通体平滑,全不见接,不知多少年的尘沙累覆尽掩其华,却掩不去那种极其突兀的气势与异感。

 耿照想起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造物…烟丝⽔精的龙皇记忆里,那由祭台变化而成、缚住陵女四肢的钢铁蛛爪,将其放大十数倍,即类眼前所见。

 考虑到天罗香的源流,以及冷炉⾕千年以来的封闭情况,能留下与三奇⾕同一时期、乃至更久远以前的遗迹,似也不违情理。

 “这…”他开口才察觉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哑咳一阵,勉力道:“什…什…地…”“是天罗香教下让罪人等死的地方,叫”望天葬“。”苏合熏的声音倒是平静得很。“你别动。要动,咱们一起动。”

 耿照明⽩她的意思。鸟笼恐怕只靠‮端顶‬的铁链与上方角柱相连,在笼中任一处活动,将使笼子晃摇不已,越靠外缘引发的动静越大,唯有‮央中‬略微好些。

 他昏时被扔⼊笼中,自…不可能稳居正中,苏合熏为了稳住笼⾝,不让剧烈摇晃,只好踞于笼子另一头,与他遥遥相对。

 这笼子的设计充満了恶意。笼隙大到可以伸出手肘,万一笼子倾斜时,⾝躯恰被挤到槛栏上,将不免产生“要掉出去了”的错觉。

 盯着底下的万丈深渊,想象自己一松手便要挤出笼隙,向下坠落,也够‮磨折‬人的。况且,在随时可能失衡的悬笼中,既不能伸展四肢任意走动,万一承重不均,又或忽来一阵大风,笼里便是天旋地转,兼收极动与极静之最恶,却无二者之善,⾝心无不绷紧至极,不出几⽇,就能将所囚之人‮磨折‬得不成人形。

 他见苏合熏仍是那袭黑⾐,却‮开解‬颈间的三枚排扣,露出⽩皙如雪的柔肌,小巧的锁骨精致绝伦,鹅颈细长,柔润如⽔,肩臂线条细到了极处,出乎意料地充満女人味,一点都不觉瘦硬棱峭。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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