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足底冰冷刺骨
耿照魂飞魄散,抢上两步,才发现不是什么贯脑丝线,而是一道细细的红光,刺亮如烧炽的烙铁。
他出自铸炼房,多见炉火烈焰,平生却从未见过这般光源,如此纤细而凝聚,仿佛其中浓缩了绝大的力量,尽管忧心如焚,不敢也不知从何揷手。所幸染红霞未露出痛苦之⾊,⾼⾼撑起袍面的圆浑酥
起伏自然,呼昅一如平常…
非是睡着一般,而是与⽇常行走说话时相差无几,随时都能动将起来。染红霞果然就动了起来。她盈盈起⾝,走下祭坛,微触着耿照的肩膀擦⾝而过,一路走到石壁前,脚步轻盈平稳。
除了双目紧闭,一切均与醒时无异。而那道笔直的亮红异光始终连着她的眉心,直到背转⾝去,红光依旧指着她脑后秀发某处,差不多就是与眉心平齐的位置。
无论相隔的远近、⾼低如何变化,红光的落点始终不变,宛若一
奇细奇坚决不弯折的长竹篾,稳稳推着她往前走。
闭着眼睛的染红霞走到壁前约尺许,突然驻⾜,抬起左臂,像是要拨着一扇看不见的门扉似的,⽟趾微踮雪颈探出,眺进那虚构的门洞深处,紧蹙着浓细姣好的眉黛,喃喃道:“怎地…怎地不能再往前些?这样…看不清啊!”似是十分苦恼,片刻后竟又伸手迈步,梦游般往石壁挨去。这画面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耿照看得目瞪口呆,到这时才忽然省觉:“不好!红儿要撞伤自己啦。”
忙飞⾝上前,拦
将她抱住。染红霞被他掉了个头,侧⾝对着石壁,依旧维持探臂向前的势姿,悬空的一双修长⽟腿不住迈出,异光连着她的脑侧太
⽳,位置仍与眉心处相齐。
耿照灵机一动,本
伸手遮断异光,忽又犹豫起来:“万一对红儿造成了什么损害,该如何是好?”
正自为难,那一束鲜红炽亮的异光突然消失,染红霞“嘤”的一声睁开眼睛,软软瘫倒在他怀里,
脯剧烈起伏,体力精神之损耗,还在适才短暂的
手之上。
耿照这才发现她袍下既温软又结实的
体竟已
濡一片,仿佛刚自⽔中捞起似的,将⽟人扶坐于地,急问道:“你…觉得怎样?⾝子可有什么不适?”染红霞摇了头摇。
“没事。就是…就是有些乏。”耿照按着她的腕脉度⼊些许內息,并未察觉异样。
天覆神功受到外力刺
,寒劲自生,染红霞盘起右脚随意趺坐,左手捏了个莲诀,轻轻搁在膝上,却未运起⽔月心法,而是半闭星眸,放任寒气遍走诸脉,衬与
濡的浓发与晶莹⽩皙的肌肤,宛若一尊半跏的⽟观音,美得令人摒息。
她自己该已发觉了吧?耿照想。事到如今,断难再隐瞒天覆神功于她的种种异行了。染红霞倚墙闭目片刻,⾐上结了层薄霜,旋又如烟散化,原本一⾝淋漓香汗俱都不见,空气中充満她馥郁幽甜的肌肤香泽。她睁眼吐息,微露一丝惨笑。
“我发誓我从未习练过这样的功诀,但它就像我前生所知,自然而然便能使出。反倒是本门的內功,我所能发挥的,已不⾜往昔的三成之力。要说没有偷偷修习外道功法、欺师灭祖,莫说是我师姐,连我自个儿都快不信啦。”
耿照无比心疼,安慰道:“红儿,若我猜测无差,你⾝上的这门异种功法,乃是宵明岛桑木
的嫡传绝学“天覆神功”
我与桑木
的蚕娘前辈有旧,待出得⾕去,我带你去寻她老人家,求她给你解去了⾝上噤制,代掌门自不会怪罪于你。蚕娘前辈虽喜
恶作剧了些,却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尤其喜爱貌美善良的女孩子,定不会害你才是。”
染红霞似是没听见,跏坐着呆呆出神,并未接口。耿照确定她⾝心无碍,为移转佳人愁思,起⾝走回祭坛上,单掌按着烟丝⽔精一用劲,却觉石中隐约有股抗力,不惟无法输送內息,⽔精內如凝冰般的雪⽩烟丝旋绕越发急促,似正
烈抵抗着外力介⼊,浑若有生。
耿照眉目一动,正
着阶下染红霞的凛然目光,显然两人想到了同一处。“红儿,它不受我的內力…驱动这块⽔精的,是你的天覆神功!”
染红霞一跃而起,飞快掠至⽔精畔,正
伸手时却不噤蹙眉,扭头诧道:“你说我⾝上的奇寒真气,是胤丹书的天覆神功?”
耿照点点头,又摇了头摇。“传授胤丹书天覆神功的蚕娘前辈,与我有数面之缘,我见她施展天覆神功时,所发寒气与你⾝上的颇为相似,猜是蚕娘前辈做了手脚,倒没有什么确切的实据。”
桑木
份属七玄,亦是鳞族末裔之一,这三奇⾕若是天佛使者为龙皇玄鳞所建,天覆神功与这特异的烟丝⽔精之间有所牵连,似也非绝难想像之事。
染红霞正自沉昑,耿照又想起一事,追问道:“是了,你方才被异光照
,⾝子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见染红霞満头雾⽔,将方才的情形扼要说了。
“没什么不寻常的。”染红霞刻意运功內视,又活动了四肢,仍是头摇。“除了那或为天覆功的
寒內劲之外,一切都跟原本一样,无有不同。”耿照道:“又或是照
的时间不够长?”染红霞道:“我⾜⾜瞧了一个多时辰…啊!便是这儿。”
一手按着⽔精,另一手指向石壁。“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那面石壁是打开的,里头有个瘦削的黑⾐人在使剑,周围都是⽩森森的人骨,凝在冰块或⽔精一类的物事中,庭石似的到处都是。
“我想再想看清楚些,但无论如何迈步,⾝子仍是一动也不动…当时我不知自己⾝在何处,现下一想,差不多就是在这儿,视界还要再低一些。”心念微动,单膝跪了下来,视线约与烟丝⽔精相齐,才长吁一口气,満意点头:“便是这儿了。
在梦里,我该是蹲在这里看的,那人的剑法好极啦,简直是我平生从未见过的好,我反复看了几次,心里想:“如此凌厉的气势,我得赶紧练一练,免得印象消淡,难及他百分之一。”
便突然醒过来。我是什么时候下的祭坛?是你抱…抱我到石壁前的么?”雪靥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没再继续说下去。耿照头摇。“不是我。是你自己走过去的。”染红霞不噤愕然。
“红儿,我有个异想天开的荒诞念头,你姑且一听,别笑话我。”他正⾊道:“我觉得你非是⽩⽇发梦,而是看见了贮存于⽔精里的某段影像,一⾝黑⾐、剑法凌厉,又在⽩骨陷坑內练剑…我猜你看见的那人,正是五
大师。你且回想一下,将那人的模样说与我听。”
染红霞強忍着质疑的冲动,微侧螓首,喃喃道:“那人没有蓄胡,肤⾊极⽩,看不太出年纪,神情极是严峻,很瘦…不过个头不⾼,远远看来有些羸弱之感。我只记得这么多啦。还有,他眼睛很怪,放着红光似的,有些怕人。”
回过神来,懊恼地微一跺脚,赧然道:“都是你!让我说出这么丢人的话。这谁来听都知道是梦呓啊,怎做得数?”耿照一本正经地头摇。
“红儿,你的话只是再三佐证了我那荒谬的想头而已,绝非梦中呓语。俗话说“⽇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了五
大师的手札,在梦中会出现石壁解封、坑中⽩骨,这是合情合理之事,但手札中无一字提及五
大师的容貌,你却要如何凭空幻想?”
他沉声道:“五
大师乃是绝世剑者,我们后辈遥想先人风采,总不免加以美化,就像儿孤想像中的⺟亲最美、⽗亲最是強壮可依,此人情之常。
但蚕娘前辈对我说过死魔盛五
的形貌,那是胤丹书前辈与她说的,是自两人闲话家常中撷取,多涉细节。
“五
大师极瘦,⾝量却不⾼,与素有美男子之称、⾼大俊朗的袁悲田前辈站在一块儿,硬生生矮了半个头。此外,五
大师有一双“⾎眼”即眼⽩处⾎丝密布,我刚刚之所以想到大师的眼力或许异于常人,亦
源于此。这些讯息你从未听闻,如何空想而得?”
染红霞无法反驳,片刻才道:“那么…影像又是如何贮于⽔精之中?这般伎俩,我也从未听闻过。”“这我就不明⽩啦。”
耿照老实道:“不过开凿出这座瀑布地宮的工艺,在来此之前我也不曾想像过,不明所以,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我听说在海边拾捡的螺贝里,经常留有涛浪的声响。⽟石⽔精,亦能贮存练气士的些许真气。能贮影像的手段,说不定也是有的。”“你说的这些,只有一个法子能证明。”
染红霞一咬牙,提起散在经脉里的
劲…她借适才真气自行之便,已摸清了天覆功的运行之法。这门功法就像烙进了她的⾝子深处,上手毫无困难…⽟掌青芒缭绕、肌莹
透,二度印上烟丝⽔精!
耿照被她周⾝迸出的奇寒之气迫退了小半步,⾜底冰冷刺骨,霜气竟以染红霞双脚所踏为中心扩散,冻得地面发出轻微的“哔剥”声响,同时⽔精也发出刺目青华,红亮异光自中心
出,笔直贯⼊染红霞眉心!
这次持续的时间远比前度更加短暂。片刻异光消失,⽔精內的青芒略微收敛,染红霞的双掌仍按在⽔精上,缓缓睁开眼睛。
“你说得没错,五
大师真有一双⾎丝密布的奇异眼瞳。”她轻叹了口气,却非遗憾或惊惧之意,而是又欣赏了一次死魔之剑的
喜満⾜。
“你能自由进出⽔精了么?”耿照实想不出更恰当的说法,姑且将⽔精当成⾕中那座贮蔵残简拓片的院舍,读取其中的影像,就像⼊屋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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