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却依然动听
被撕裂的阵形空间开始扭曲,空气像被煮沸了似的不停扰动。阵央中的聂雨⾊露出痛苦的表情,汗如泉涌、摇发披面,咬牙道:“平…平老儿!你…你这是什么伎俩!”平无碧长笑道:“再巧妙的奇门阵法都有个天生的克星,便是光天化⽇!
这种
人耳目、眩惑人心的东西,本不该在⽩⽇里施行。况且阵域越大,破绽越多,你布下这十数丈方圆的
阵,简直是笑话!”
提运內力踏出第二步,
阵摇摇
坠,聂雨⾊被一股无形之力庒在案上,老人每一步仿佛直接踩在他背心,跺得他嘴角溢红。惊震⾕的不传之秘“呼雷剑印”本擅于破魔障、除心弊,是一门內修而外显的绝学。
聂雨⾊与平无碧毕竟有修为上的差距,加上剑印
阵天生相克,有此结果并不意外。“你恐怕不知,一天之中,
光最炽烈的并非午时,而是未、申相
。我忍受你的无礼耝鄙,刻意等到对你最为不利的天时才动手,你死也不冤!”
平无碧目露恨火,却笑得洋洋得意,运起十成功力,最后一记“呼雷剑印”轰然落地。碎裂声中,一阵怪风以广场为中心向外刮卷,掀尘如浪,久久不绝。就连⾝为阵法大外行的耿照也能清楚察觉:
阵破了!“孩儿们!”
志得意満的碧鳞绶长老举起手,品尝着胜利的滋味。自从风云峡与⽑族
种宰制龙庭山,他们已忍得太久太久,几乎忘了何谓“尊严”“将鳞族的叛徒碎尸万段!至于⽑族的僭位杂种,咱们将它绑回龙庭山告慰先人,再一刀刀活剐了它!”
众门人齐声
呼,争先恐后冲⼊方桌,仿佛怕跑得慢了,连聂雨⾊的一片⾁屑也分不到。平无碧被两侧奔过的弟子带得⾝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
“呼雷剑印”是极耗內力的武功,如“不堪闻剑”一般,无法随意运使,一击不中,恐怕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一息之间连出三记剑印,遍数惊震⾕百年群英,也罕有如此施为者。老人眯着眼睛,欣赏胜利在望的美景,忽觉不对。(奇怪!怎地…怎地不见聂雨⾊的尸首?他们砍的是什么?)念头一起,周围空气生出奇妙的扰动,仿佛隔着热气视物,景象蒸腾不休。…
阵!他猛然转⾝,视界被一小片⽩皙额头占満,接着心口剧痛,低头见一
竹筹刺⼊
膛,裹着腻滑深⼊。平无碧摇晃⾝体,疼得挤不出一点气力,才明⽩何谓“锥心之痛”
“平长老,十丈方圆的“天焕三辉阵”决计不是笑话。你觉得好笑,是因为你太无知。”瘦小的黑⾐男子淡道,竹筹缓慢而持续地深⼊着。“还有,奇宮之主从不逃亡,命我专程等在这里,是为亡你惊震⾕。经此一役,相信龙庭山上,会有不同的想法。”平无碧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惊恐地发现除了生命流逝,
阵仍持续束缚他的⾝体。
“天焕三辉阵是钓饵。”聂雨⾊懒惫道:“我在村中各处设下最简单的幻惑之阵,唯一的作用就是
人耳目、眩惑人心。
这种阵法的威力很弱,影响又小,就算中了,感觉就像一晃神打了个盹,没什么杀伤力。正因幻惑之阵是最
本、最基础的
阵,退无可退,光天化⽇这个罩门,对它的影响可说是微乎其微。
“
本之物不管再微弱寡少,都是力量的来源。如我风云峡一系就算只剩三人,奇宮正位也绝不易主。你们这帮老而胡涂的蠢材,非要拿命,才能学会这么简单的道理么?”
他手握竹筹,将老人转了个⾝,仿佛老人是转经筒一类,而非汩⾎剧颤的垂死⾁⾝。也许在聂雨⾊看来两者并无分别。方桌…该说是“天焕三辉阵”…之间,惊震⾕门人⾚红双眼、彼此砍杀,舍生忘死地战斗着。对他们来说,眼前之人全是“聂雨⾊”亟
杀之而后快…很快的,方桌间剩下不到十人,两两捉对厮杀,战得遍体鳞伤,似还分不出胜负,耿照认得的仅余那名⽩⾐青年,他
险的师弟柳岗⾊则不知所踪。
而⻩衫少年早已⾝亡,四肢扭曲如傀儡坠地,
腹均被剑气洞穿,骨碌碌地冒着⾎。就这样,平无碧眼睁睁看门人自相残杀,颤抖着断了气,死后双目犹不能瞑。
聂雨⾊扔猪⾁似的把尸体摔上案头,从容穿过相互砍杀的人们,踱回摆放棋墩的方桌,轻轻巧巧跃上桌顶,盘膝坐定,将算筹扫至一旁,拈棋昑道:“宮棋布局不依经,黑⽩分明子数停。巡拾⽟沙天汉晓,犹残织女两三星!”
“星”字方落,众人倏醒,见长老惨死、黑⾐死神却在一旁托腮打谱,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知谁起的头,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惨叫,侥幸存活的弟子争先恐后冲出方桌,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没命地往村外逃。
喧哗还未去远,陡地村口传来震天轰响,火光硝烟直冲天际,依稀有人形及肢体炸上半天⾼,惊震⾕此行的幸存者尽数罹难。“这…这也是阵法?”
耿照喃喃脫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火药硝石,我在村口埋好了的。”聂雨⾊奇怪地瞥他一眼,仿佛觉得这问题很蠢。
“阵法这么好用的话,我早开酒楼饭馆了,还在这儿瞎搅和?碍事之人都已除去,现下,也该轮到你们啦。”***
耿照闻言一凛,见周遭景物仍不时轻动,迸出蝉翼擦摩似的细响,碧火真气的灵觉始终保有一丝莫名危悚,非是聂雨⾊说笑而已。(
阵…尚未撤去!)平无碧的穿心一蹴并未伤及筋骨,疼痛过后,他把握时间调息,扶着弦子的肩臂挣扎而起,却不敢离开脚下三寸方圆。
平无碧內功不俗,同出指剑奇宮,对五行术数等不可能毫无涉猎,在这位“天机暗覆”的奇门阵法之內亦讨不了便宜,此刻
阵既未解除,恐怕除了脚下,更无一处全安。
“聂二侠,”他遥向桌顶的黑⾐公子一拱手,未敢失了礼数:“在下耿照,忝为⽩⽇流影城七品典卫。
贵我两家同属正道七大派,历来
好,在下与令师弟沐四侠颇有
情,⽇前方于越浦城內一醉,也算自己人了。若有误会,愿与聂二侠赔个不是,望二侠海量汪涵,莫与我等计较。”
长揖到地,执的是晚辈之礼。聂雨⾊单手托腮,眼⽪翻也不翻“啪!”拈子定星,自顾自的下将起来。
“自己人?这一地横死的,哪个不是自己人?我专杀“自己人”!”啪的一声烈响,又一枚棋石落秤。耿照微怔:“这人好不讲理。”忽听聂雨⾊道:“我问你,那匹马是不是你的?”耿照老实点头:“是在下之马。”
“追着马来的小娘⽪,也是你的人?”“是…在下的朋友。”他不能肯定聂雨⾊是否意有所指“你的人”云云不免有些尴尬,抓了抓脑袋,面上微微发热。
“啪!”聂雨⾊再落一子,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死也不冤了。路野⾊那蠢货异想天开,抢你的马来冲我的阵,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怀璧都有事了,这马忒大一匹,死你个三两回的也算公道。此其一也。
“其二,那小娘⽪既来追马,又不追个全,与路野⾊胡搅蛮
,双双闯⼊阵中,害我不得不将这“天焕三辉阵”向外拓开一丈,以防路野⾊逃出。
可知这一丈之差,有天地云泥之别?”越说越怒,显然这一丈之差影响甚巨。耿照本想道歉,但今⽇亲睹阵法之奇,直是大开眼界,噤不住问:“向外拓一丈,有什么差别?”
聂雨⾊重重一哼,怒不可遏:“阵拓一丈,害我不得不将闲杂人等纳⼊阵中,又不能都杀了,令耳目清静…丑,实在是太丑!我精研术数十余年来,临阵施为,没发动过这么丑的“天焕三辉阵”!”
机灵灵一颤,似是想起⽩璧蒙尘,忍不住背脊恶寒。“不好意思啊,都是我丑,对不住大家。那个我还有点事,可不可以…”茶棚另一头传来“闲杂人等”的咕哝,听来颇为沮丧。
聂雨⾊理都不想理他,抬头
来两道狞光,冲耿照森然笑道:“你若想不死,那也容易,只消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学得…”“二位不好意思打个岔,我有点急事,在这儿实在耽搁太久…”“…我奇宮之独门绝技“通天剑指”我可考虑放你一条…”
“…两位聊得这么投机,要不要先放小弟出去,反正是丑…”“生路…”聂雨⾊突然转头咆哮:“你能不能别打岔?我正问着他哩!”“那先放我出去啊!”风篁也火了。
“我不想听还不成么?莫名其妙!”聂雨⾊怒极反笑。“你就待到死吧!我偏不放。要⽔没有,咸⾖也没有!”
“是么?”风篁大笑:“既然如此,我自己出去!”铃声忽扬。风未扰动,一道匹练刀光横扫而出,原本四周不时轻颤、透着虚妄的景物瞬间凝结,似被风庒夯作一团,再无尺蠖之屈,才连同视界里的一切,被暴雪般的刀芒一分为二…
声音在刀光过后倏又出现。聂雨⾊所在之处轰然迸散,棋墩、算筹、棋盅,甚至盅里或墩上的黑⽩碁石…位于方桌中轴的一切俱都两分,砍破
阵的雪浪刀华同时也砍开了行进路线上的所有实物,无分大小精耝。
本应对剖的聂雨⾊早已不在原处,失去阵眼与阵主的奇门幻阵刹时崩溃。那感觉很难形容,但耿照⾝子一晃,便知
阵不复存在。肌肤表面、耳鼻窍中仿佛残留一丝
濡闷浸的奇异感触,然而除了汗渍⾎污,
阵并未在他⾝留下任何可感的实体。
清脆的铃声渐渐沉落,却依然动听,而发声的铜制驼铃原是来自刀首的垂饰。无论使刀之手如何有力沉稳,也不能使驼铃无声。会在刀上饰铃,是因为太有自信、过于光明,抑或只是无所用心,纯然喜
那自由无依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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