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连站都站不稳
“你要玩什么游戏,我本无意见,鬼先生。”平伸藕臂,纤长的雪腻指尖指向耿照,斩钉截铁地说:“但我还有话要问这人。今夜,谁也不许杀他!”***雷奋开负伤在林中行走,捂在
间的掌中感触温腻,热⾎逐渐渗出扎巾。
鬼先生的随⾝佩刀既细且薄,外观直如钢片,原是为了配合他那神出鬼没般的刀法,对雷奋开而言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一刀透
而出,实已重创他的右肺叶,所幸刃薄锋快,雷奋开子套断刀的手劲又拿捏得分毫不差,创口不过寸半来长,短短一道
眼儿。迭起一块⾖腐似的方巾子按紧了,再以撕下的⾐摆长条扎将起来,堪堪支撑至今。
风火连环坞易守难攻,周围并没有许多出路,这一条是大太保仗着绝顶轻功及強横掌力硬“走”出来的,越险破关,径于半山
的密林间横着迤逦数里,才循林隙较疏、坡降略缓处下山。
雷奋开忍着
口的剧痛来到平地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越过了河湾,风火连环坞被阻在山岭之后,难以看清,只余霞一般的残映照亮⽔面,但山后的熊熊火势似有趋缓的现象,不如先前凶猛。
芦苇丛生的沙岸般无有舟楫,以他目前的伤势,一旦⼊⽔感染、伤口化能,光是⾼烧不退便能要了他的老命。
雷奋开在岸边坐了一会儿,稍稍揭开
口的方巾一看,⾎渍里満満的都是浓臭⻩浆,转头啐了一口:“妈的,越老越不顶用!”仓促间手边没有酒浆炭火等消毒之物,而伤后最需要的赡养歇息,对此刻来说偏又太过奢侈。
他叹了口气,正要回头找些残株之类的物事,抱着渡过江去,忽听一声
悉的号响打上半空中,灿烂的烟花散成鹰飞般的⾚红。(是指纵鹰!)雷奋开取出最后一枚炮信点燃,鹰焰掠空,不多时江上撑来一叶小舟,持篙之人一⾝赭⾊劲装,头覆⽪兜、⾝披⽪甲,下摆绣了头五彩斑斓的振翼之鹰。
覆面赭巾早已揭了开来,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出头、黝黑精悍的国字面孔,却是指纵鹰翼字部的统领叶振。
“指纵鹰”分为瞬、觜、拳、翼、尾五部,各部统领以下设有两名副手,什(十人)有什长、伍(五人)有伍都,编制严密丝毫不逊于镇东将军麾下军队。“瞬”为鹰目,专司侦察。“觜”为鹰喙、“拳”为鹰爪,都是擅长战斗的单位。
“尾”是指鹰的尾羽,在飞行间导流顺向,尾字部精于构筑工事设立据点,或担任行动先遣,早一步前往布置,或支持后勤,供应诸部之所需。而“翼”字部顾名思义,麾下的脚力为五部之首,万里神行若等闲,负责居中策应,联络各部消息。
指纵鹰五部既有职司,彼此任务不同,但各自又都是一支立独完整的队部,瞬字部除了打探消息,亦可投⼊战斗。觜、拳二部也都有自己的后勤支持系统…凡此种种,便于雷奋开调遣应用。
小舟庒着苇丛冲上岸来,叶振手撑竹篙,突然闷着头栽下舟首“啪!”跌进了浅⽔泥泞。雷奋开忍痛跃起,从⽔里将他捞了起来,赫见叶振
间染红,刀痕宛然,显是受了重伤,一路苦撑至此。难怪指纵鹰毫无声息,雷奋开心想。原来是负责传递联络的翼字部出了事。
“大…大太保!”叶振抓着他的手臂,挣扎
起,可惜力不从心。他腹间的刀创甚深,才被泥⽔冲去⾎污,转眼渗出大片深渍,难以消停。“谁⼲的?”
雷奋开面⾊
沉。叶振正
开口,泼啦一响,一人破⽔而出,口里咬了柄匕首,赭⾐被江⽔浸透,深浓如墨染,竟是追着小舟,从对岸一路游过来的。
为求轻便,他⼊⽔前只来得及褪下⽪兜⽪甲,甩掉靴子,
漉漉的头发覆着苍⽩瘦削的面孔,本就年轻的相貌看来更小了几岁,宛若少年。
“⾼…⾼云?”雷奋开微眯着眼,浓眉紧皱,一下子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是翼字部的副统领,今年才刚満二十四,乃指纵鹰十位正副统领中最年轻的一个,甚至多数的什长、伍都要比他年长得多。
但⾼云坐上这个位子,指纵鹰里有意见的却不多。雷奋开去年要擢升他,来取代不幸殉故的副统领林风时,其实是考虑过一阵子的,犹豫处却非⾼云的能力或资历。
讽刺的是:他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冲太狠、太想证明自己,居然为此感到踌躇。倘若再年轻十岁,雷奋开会非常喜
这样的家伙吧?但如今,却只觉得刺眼而已。最后他还是选了⾼云。要比武功比手段、比
⾎不皱眉的狠劲,⾼云都是非常优秀的指纵鹰,几乎无可挑剔。他望着衔匕而出的苍⽩少年,扬声喝道:“⾼云!这是⼲什么?”
“大太保!”⾼云取下匕首,不住
息,吊起的双目犹如狼顾:“他…是叛徒!”光着脚踩⽔而来,⾝子摇摇晃晃。
这么多年来,指纵鹰从未出过叛徒。稍有不服的,也早让他给杀了。雷奋开并未颟顸得以为手底下人永远不会有贰心,然而多疑总能有效地揠去败苗,防患于未然。他定定望向面⾊苍⽩的年轻副统领,神情漠然:“是你杀伤了叶振?”
“是…”年轻人突然意识到危机迫近…比起奄奄一息的叶振,自己看起来毋宁更像是叛徒…呛咳几声,
息道:“大太保!莫…莫给他令牌!他…我听见他说…”
叶振稍稍恢复神智,从怀中掏出一块翼状令牌,颤声道:“⾼云…要抢鹰符。我…没给他…”
鹰符是指纵鹰独有的令牌,⺟牌在雷奋开手里,五位统领各持子牌,任一子牌与⺟牌相嵌合,引动其中机簧,便会“喀喇”一响,从背面弹出一块铁简。
除开⽇常的管理训练,要调动麾下的百人队执行任务,非有这铁简不可。指纵鹰徒众认简不认人,便是本部统领也一样。叶振跟了他二十几年,知道这面鹰符比生命重要,为保不失,宁可挨⾼云一刀、拖命撑船过江,也不敢丢了翼字部的符牌。
雷万凛目光一锐,抬头厉声:“⾼云!你为什么要抢鹰符?难道不知道,非统领而执鹰符者,唯死而已!”⾼云从怀里掏出一柄似钳非钳的黝黑物事,急道:“大太保!我在他行囊里找到这个…”
往前一抛,那物事落在雷奋开脚边的软沙里。“我从榆西镇就开始留上了心,他…他沿途找铁匠,问能不能不伤机簧,把鹰符撬开,取出铁简。那东西…就是用来开鹰符的!”
雷奋开匆匆一瞥,不确定那物事是否真能撬开鹰符,但就形状看来,的确是开剪之用,转头森然问:“叶振,你好歹也跟了我二十年,若真要走,
代一声就是了,何必动鹰符的脑筋?”
叶振勉強睁开眼睛,咳出一串⾎沫子,挣扎道:“大太保…我何必…是那小子…”一动牵动伤口,嘴角溢出⾎来,雷奋开仍是冷冷睨着,丝毫不为所动。叶振莫可奈何,苦笑道:“大太保,二十几个年头,比不过一个嘴上无⽑的小鬼头么?”
手一扬,鹰符“噗通!”一声掉落⽔底。⾼云变了脸⾊,一扭⾝跳回⽔里,片刻才又骨碌碌地冒了上来,手里牢牢抓着那块翼状鹰符。
雷奋开冷眼看着,薄
绽初一抹扭曲似的森寒蔑笑:“看来你很想要是么,⾼云?”从怀里摸出那块犹如八卦盘的⺟牌,淡然道:“倒不如,把这块也给你算了。你想拿去给谁?”
⾼云脸⾊惨⽩,呆怔片刻,死命头摇。“我不是…大太保!不是我…真不是我…”微颤倒退,双手分别捏着匕首和鹰符,嶙峋的指节绷得死⽩。雷奋开见他慌张的模样,本还有三分不信,这下也不再怀疑,忽见⾼云眸光一狠,咬牙道:“我杀了你这贼厮鸟!”
虎吼扑前,手中匕首挥出一道带⽔银虹!“大胆!”雷奋开骤然发怒,单掌劈得他头颅迸碎,⾎人似的向后弹飞,噗通一声摔⼊江流,旋不知被卷至何处。
他随手封了叶振几处大⽳,缓止失⾎,拍拍他肩膀道:“好兄弟,是我误会了你。”叶振面如淡金,只是软弱地摇着头,并未言语。
雷奋开上下打量他几眼,将他放⼊舟中,撑篙一跃而上。篙尖探⼊⽔底一点,小舟滑出沙滩,箭一般向对岸而去。船至中流,雷奋开随手将⺟牌与翼状鹰符一合,倒出一枚光滑的铁简把玩,将还合着⺟牌的鹰符递给叶振,笑道:“男儿大丈夫,不会这么小气吧?”
叶振低头笑了笑,犹豫片刻,才伸手接了过去。本要取下⺟牌
还,谁知转得几转,⺟牌却丝毫未动,又看不出有什么机关暗榫,抬头道:“大太保,这铁牌我看你弄了十几二十年,总是一扭便能取下,莫非有什么机关?”
雷奋开背向他撑篙,片刻,才笑着反问:“打听清楚了,才好向买通你的人
代么?”叶振的笑容僵在脸上,浑⾝冰冷,一时说不出话来。雷奋开恍若不觉,抬头悠然道:“这就是我不喜
⾼云的地方。年轻、冲动,没一点儿耐
,又受不得人家冤枉。随意挤兑一下,就上了你的当。是不?”
叶振太了解他了。雷奋开一向能忍,但并不是个好涵养的人,忍下的每一丝每一毫,都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舟行之间,连逃都没得逃,叶振強抑心惊,勉強笑道:“大…大太保!你…你开什么玩笑?”
“他以为我信了你,又气又怕,想和你同归于尽,那句“贼厮鸟”不是骂我,是冲你叶统领来的。”
雷奋开回头道:“⾼云的尸⾝落⽔时,我才看见他背后有伤。那伤口很深,差点没穿过
膛,那小子在⽔里游得太久,创口泡得死⽩,流到没⾎可流了,连站都站不稳,脑子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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