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古旧
蓦地虎吼声动,梁顶粉尘簌簌撒落,雄浑的吼声夹着宏大劲力,直透雨幕雷霆,震得屋子格格作响,似将塌倒。耿照有碧火真气护⾝,自不惧震天虎吼,心想:“这是向二位师⽗示警么?”
忽生一股奇妙感应,自家的招数似在不知不觉间受人箝制。两人虽仍同招同式、镜映对反,却是主客易位,奇变将起。金风未动蝉先觉,耿照猛然抬头,神为之夺,赫见巨汉睁目狞笑:“好小子!可惜迟啦!”左臂微沉,似不退金轮又非不退金轮,却与不退金轮相朋,牵得耿照双臂沉落,全⾝气机、內息节律等,无不随之而动。虽只一瞬,但他咽喉、
腹间空门大开,巨汉右手五指一并,如剑搠出!“住手!”
喀啦一声掌剑穿墙,扬灰挫粉,距耿照的脖颈仅只两分。那莫名牵引稍纵即逝,耿照双手恢复自由,立即圈臂鼓劲,雄浑的碧火真气所至,硬生生将巨汉震退。巨汉低咆一声,本
挥爪再战,门外之人喊道:“别打了!”
伸出一只纤润⽟手
挽,正是紫灵眼。巨汉鼻翼微张,轻轻扬手避开,低道:“你没事就好。打烂了你房子,我会负责修理。”五指屈成虎爪,便要拱背窜出,忽听紫灵眼喝道:“我说了住手!都到我屋里来。”
语调尖亢、口吻悠断,竟是当⽇屋中那“大师⽗”的声音。巨汉如遭雷殛,颓然放落了爪子,振臂而去。紫灵眼等他走远了,才对耿照道:“跟我来。”目光垂落,并不与他相望,声音又恢复成略带沙哑的磁媚,转⾝径向廊底走去。
她的背影更见婀娜,臋股圆浑,腿双修长,行走之时步子细碎,
肢款摆,丝缎般的长发随之轻晃,衬着雪⽩单⾐、绷紧的绸
,益发精神。
紫灵眼是宝宝锦儿之师,年龄断不能少于卅五,周⾝却散发着一股不通世故的天真,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清冷,
体既有妇人之丰润,苗条又似少女,梨臋柳
尤为一绝。
耿照不敢多看,低头走进廊底的偏间內。屋中一灯如⾖,四把椅子分置两侧,巨汉与符⾚锦相对而坐,紫灵眼则在巨汉⾝边坐下。符⾚锦向耿照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畔。居间榻上,一人盘坐于
影中,形体小得异常,宛若童尸。
乌亮的黑缎由他头顶覆下,几乎盖満全⾝。黑缎的末端略显参差,扎扎刺刺地延到灯光所及处,竟是大片髪⽑。方才
手时,耿照已认出巨汉便是宝宝锦儿的二师⽗“虎尸”⽩额煞,他那把椅子较其余宽大,才容得异常魁伟的⾝躯。
焰光下无所遮掩,赫见他上⾝精⾚,肌⾁纠结,亦生満虎纹细⽑,甚是奇异。兴许是意识到耿照的视线,⽩额煞“哼”的一声目露凶光,尖锐的指爪拈过一件灰褐大氅披上,仍是开襟袒
,露出⽩⽑茸茸的壮硕
膛,配上那双鲜⻩猫眼,便如一头⽩⽑大虫踞椅而坐,跷起了二郞腿,形容是活脫脫的猛兽,举止却像是人。照这情形看来,榻上之人便是那浑无声息的“大师⽗”了。
耿照凝目望去,却看不透幽影中的实体,自也不闻呼昅、心跳之类,细辨下竟连一丝气味也无。
紫灵眼的苜蓿幽香、⽩额煞的
浓兽臭,俱逃不过碧火神功所察,只有那“大师⽗”所在之处,声音、光线,乃至气味都被呑噬殆尽,再无点滴发散,犹如具体而微的无底深渊。
“少年,你的事,我已听女徒禀报。”那“大师⽗”尖亢的枯老童音从幽影中传出,覆盖全⾝的浓发动也不动,声音仿佛自虚空发出。耿照一凛,立时醒觉:“是腹语术!”
却听“大师⽗”续道:“我叫青面神,乃游尸门一系、下尸蹻部的大长老,不过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号。你叫耿照?”
耿照正
起⾝回话,忽觉喉间搔庠,一股奇异的悚栗如雷殛窜上背脊,随即听见自己开口道:“不必了,坐着回话。”竟是青面神那尖亢诡异的苍老童音!符⾚锦花容失⾊,急唤:“大师⽗!”
紫灵眼也为之⾊变。⽩额煞低吼道:“坐下!你大师⽗自有分寸,轮得到你说话!”虎目一睨,⾝旁的紫灵眼
言又止,以目光示意符⾚锦坐回原位。耿照一惊之下连忙捂口,忙运功提防,鼓
的真气
得⾐袂“泼喇!”
劲响,这才发现护体真气并无反应,显然青面神所用非是內息外功,而是更加玄奥的力量。若在数月前,打死他也不信世间有此异能。但亲眼见过妖刀之能、领教过宝宝锦儿的“⾚⾎神针”再被化骊珠整得死去活来之后,耿照对此已能处之泰然,惊愕不过一瞬,旋即垂手敛息,躬⾝坐定,恭恭敬敬回答:“是,大师⽗。弟子叫耿照,王化镇龙口村人氏,祖上在圻州阁莱郡。”
“央土出⾝啊,你爹是中兴军的?”这回青面神未再使那“借喉传声”的奇术,倒像殷殷垂问的老⽗爷亲,唯恐爱女所托非人,嫁进了不好的门第。耿照忽觉亲切,老老实实回答:“是。”
“你也是流影城弟子,还有七品官衔,是么?”青面神又问。“是。”“你未练过本门“太
炼形功”却能受我《青鸟伏形大法》之传声而未绝,另与二老⾚手空拳对了几十招,这⾝內外功夫,决计非是⽩⽇流影城所能教出。”
青面神问道:“你是何人门下?”耿照不假思索,抱拳回答:“弟子幼年曾得一异人传授武功,但异人未曾显露姓名,便即离去。
偶然间,弟子以他老人家所授的武功为本城立功,席上观海天门的胡彦之胡大爷说是刀皇武登庸的刀法。”青面神“嗯”了一声,似对这答案很満意,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已知晓,我游尸门只余寥寥数人,七大派视我等为寇雠。
且不论七派,昔年本门于黑⽩两道,树敌也够多了,一旦行踪怈漏,随时有
命之忧。”这话符⾚锦已说过,耿照并不意外,沉默点头,并未接口。青面神顿了一顿。
“若有一天,有人要杀女徒,你待如何?”耿照想也不想,昂然
。“我会誓死保护她。”“若是流影城主之命呢?”“我仍会保护她。”“倘若是你至亲之人要杀?”耿照忽想起了横疏影。
不过转念又想:只要宝宝锦儿并未滥杀,又或⼲下什么十恶不赦之举,就算冒着惹恼姐姐的风险,也须尽力化解二姝心结,莫说杀了宝宝,连要他撇下不管亦不能够,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坚定点头:“我将誓死保护她。”
“利禄功名催不动,至亲柔情劝不得,那武力庒迫呢?”青面神缓道:“若是你那刀皇师⽗亲来,非杀女徒不可,你待如何?”耿照仍是头摇。“我会保护她。”
一旁⽩额煞拍几冷笑:“不惜违抗师⽗?好大的口气啊。那“奉刀怀邑”武登庸是何许人,他要杀一名女子,你能在刀皇手底下保住人来?无知!狂妄!”
耿照想了一想,沉声道:“刀皇前辈的武功,弟子连千百分之一也不及。但弟子想,只消不惜生命,我有自信在当世任何人的手底下保住宝宝锦儿。肯拼一死,必能护卫她周全。”符⾚锦一怔,忍不住掩口,肩头微动,泪⽔蓦地涌満眼眶。
耿照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柔荑,本还担心自己应对愚鲁,难免要说错话,得罪了她三位师⽗。此际豪语出口,反倒
怀一宽:“我对宝宝锦儿,本是如此,这又不是说假话骗人,有甚好担心的?”“听到了么,二老?”青面神淡淡开口,却是对⽩额煞说。
“花言巧语,谁不会说?”“以少年的武功,杀出去便了,也未必能留得住他。犯得着么?”“那还不是为了宝…”
巨汉忽然住口,虎面
沉,默然良久,哼的一声别过了偌大虎头,猫儿似的裂颚嘴角似带一抹笑意。符⾚锦回过神来,惊喜道:“大师⽗,您…”
“女徒,你眼光不差,看上的夫婿是个人才。五年之內,当可练至傲视东海的境地,须于寰宇之內觅敌手。”青面神的语声虽尖亢,口吻却一派悠然。
“但他脑筋不大灵便,以后有你辛苦的了,莫怨大师⽗没提醒你。”符⾚锦晕红双颊,喜不自胜,拉着兀自发愣的耿照双双跪地,朝青面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宝宝自作主张,没能先禀告三位师⽗,还好大师⽗疼爱宝宝锦儿,不与宝宝计较。我俩夫
⽇后一定会好生孝敬三位师⽗。”
青面神道:“也给你两位师⽗磕头。我等飘零江湖,摊不上什么红烛花轿,磕完了头,就当拜过天地,从此照儿便是我们的徒婿,你的丈夫。谁要想拆散你们,须问过“三尸”点不点头。”
符⾚锦杏目含泪,谢过大师⽗,又拉他与两位师⽗叩头。⽩额煞“哼”的一声:“你若惹她不快,仔细你的狗头!”
斜剔虎爪,眼中却无敌意,容⾊明显已平霁许多。紫灵眼噗哧一笑,⽟手掩口,清冷如雾的左眼中亦浮现泪花,模样甚是
喜。青面神道:“时候不早了,都去歇息罢。有话明儿再说。”
紫灵眼点点头,唤来那守门的老奴,领符耿二人往前堂去。临去前她握着宝宝锦儿的手,轻道:“宝宝锦儿,小师⽗真替你
喜。”符⾚锦笑着拭泪,依依不舍,一边与她小声说着体己话,好一会儿才分了开来。
枣花小院乃是整座大院的后进,平时为掩人耳目,多由后门进出。这屋院共分三进,除了最后一进为三尸隐居之处,前头俱无人居住,老奴⽇⽇打扫,倒也维持得齐整。
他两人住⼊二进西厢,房內布置简单,却颇宽敞,拨步
甚是宽大,虽然古旧,但雕工精细、木质讲究,昔⽇簇新时必是満载风月,曾经无数旑旎存温。院中凿有一井可供汲⽔,而烧⽔的浴房便在旁边,约莫是方便院里的姬妾洗浴承
。
M.NkO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