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含笑不语
长逾三丈的响尾鞭完全展开、居⾼临下一扫,势极重而劲极锐,鞭梢所带怕没有百余斤的巨力,鞭风偏又锋利无匹。
一旦击实了,连健马都能拦
扫成两截,更何况是人?薛百螣料不到顷刻之间已至这等
命时刻,阻之不及,暗中提劲运功,待长鞭一击中的,便要抢先狙杀鬼王⾝旁六鬼。
老谋深算的⽩帝神君余光一瞥,见漱⽟节⾝姿不动,凛秀如梅,⽟一般的⽩皙柔荑却悄悄按上
间的“玄⺟”长柄,冷笑之余,亦不免微露赞许:“事到临头,镇⽇拜佛的柔弱妇人也有呑噬狼群之心!”
內堂中一人悄悄穿出,闪至门边,手按剑柄蓄势待发,却是弦子。眼看避无可避,连人带马将被鞭风扫成两截,
宿冥不慌不忙,掣着
间的斩魔青钢剑横里挥出,连着铁鞘
风一击,凭空“啪啦”一响,震得众人气⾎翻涌,功力稍低的都不噤退了一步,还有自口
、耳鼻中溢出⾎珠的。
鳞⽪响尾鞭被那青钢剑一菗,竟尔倒甩回去,当中毫无转折消停,千钧巨力瞬间消弭于无形,飕飕一阵旋绕疾响,才又
回主人臂间。一人悄立在屋脊上,冷然道:“索命求偿,应由敝门亲取,不劳鬼王费心!”
宿冥还剑于
,驻马抬头,忽然开口:“你是何人?”那人冷道:“⻩帝神君座下、土神岛四使之一,人称“奎蛇”冷北海便是。”
宿冥点头:“好本事!本王记住你了。”遥遥冲漱⽟节一颔首,笑道:“宗主座下,果无虚士!待此间事了,本王再行领教。请。”
群鬼拾起鬼火青灯,簇拥着地狱道的冥主策马而出,转头一阵山风忽来,不只是前头引路的青蝠⾎灯笼应声熄灭,就连浮在虚空中的碧磷鬼火也都消失不见,黑暗中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留,仿佛适才的群鬼尖嚎只是一场骇人恶梦,真假难分。
冷北海跃下房顶,青⽩的瘦脸上神⾊淡漠,低着头径朝⻩岛诸人处走来,模样极不显眼,当真是稍一闪神便要错失其所在。若非亲眼目睹,谁也料不到方才是此人露了一手“
风断首”的绝技,为五帝窟挽回颜面。
杜平川知神君一向不好杀生,凑近何君盼耳边:“此际须好生慰问,切莫寒了家臣之心。”何君盼“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并未回口应答。冷北海走到她跟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按膝,低道:“小人未得神君的指示,擅自出手,请神君责罚。”
也不看漱、薛二人一眼,仿佛満堂之上,只有何君盼是自己的主人。漱⽟节神⾊自若,仍是一派恬静优雅,温婉的姣好⽟容看不出喜恚,倒是彻⼊內堂的几名潜行都女卫忿忿不平,怒上蛾眉。
杜平川正盘算该如何与宗主
代,浑没料到冷北海竟有这么一着,趋前一扯他⾐袖,低声道:“快快起来!宗主在此,莫要添
。”
冷北海面无表情,竟来个相应不理。早在岳宸风控制五岛前,漱⽟节便
受“得位不正”的流蜚所苦,各岛在台面下斗得乌烟瘴气,才给了外人可乘之机。岳宸风来了之后,漱家也拿不出解决的法子,只能带头“忍辱负重”像冷北海这样心有不服者,四岛中所在多有。
这回伏击耿照一行的任务,就属土神岛损失最惨,四位敕使之一的曹无断左手成残,一⾝艺业废去大半,在五里铺、龙口渡头折损的也都是⻩岛的人马,⾝为帝门之主的漱⽟节却姗姗来迟。
冷北海不満已极,闷了几⽇,终于在今晚爆发。杜平川暗叹:“在这当口,你闹什么意气!”心知劝他不住,面上不动声⾊,趁宗主一垂眸,抬头望了薛百螣一眼。
须知岳宸风贪得无厌,别说是十名⾎统纯正的美貌处女,再献上一百名他也不嫌多。那红岛的符⾚锦,昔⽇也是从夫守节、规规矩矩的嫁妇,岳宸风硬是用強霸占了她,五帝窟的一众⾼手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谁也阻止不了。
倘若得罪了漱⽟节,难保她不会献出何君盼,做为巩固其宗主宝座的祭品,换取岳宸风的加倍信赖。虽说此例一开,少主漱琼飞、乃至于漱⽟节自⾝都有危险,证诸其过往的厉害手段,这点却不能不防。
…大敌当前,决计不能內斗!这就是杜平川牢牢把持的原则,一贯如此。只可惜冷北海之心热,便与他鞭梢、脸面的冷厉同样极端,无可遏抑。
薛百螣垂着稀疏的银眉,正要开口缓颊,忽听一把银铃般的清脆喉音:“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细语喁喁,不紧不慢,竟是何君盼。冷北海一愣,以为神君没听清,又重复一次:“小人未得神君指示,擅自出手…”“不是这样的。”
见冷北海愕然抬头,何君盼顿了一顿,正⾊道:“你的忠义,无庸置疑。但你鞭挥鬼王之时,可有想过万一得手,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众人闻言一怔,目光都集中到她⾝上,摒息以待。何君盼这才省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脸不噤一红,定了定神,细声道:“依我猜想,纵使失去首脑,集恶道之人也一定不会一哄而散,为了替鬼王报仇,势必奋力反攻。
倘若鬼王侥幸未死,也将拼命还击…“无论结果如何,紧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众人尽皆无语。
冷北海口
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惨⽩的面⾊益发青冷。何君盼道:“鬼王离去之后,我才发现只有宗主、薛公公,还有弦子做好了
战的准备,连我自己都傻了好久,不知所措。
倘若鬼王不幸中你一鞭,恶战骤起,本门最终是赢是输,又或要牺牲多少人马,实难逆料。这,才是你所犯的最大错误。”冷北海听得汗流浃背,俯首贴地:“小人…小人知错。”
何君盼点了点头,缓缓道:“念在你回护了本门的脸面,又为宗主心爱的弟子们复仇,本该罚你在“呑鹿阁”面壁三年,但你将为本门立一大功,两相折抵,便改罚一年。”
回顾杜平川道:“这样,会不会罚得太轻了?我见宗谱上说“逾际者服”是指踰越本分的人最多罚噤三年,便与守孝服丧一般,是么?”
杜平川躬⾝道:“神君审刑量度,有本有据,属下等心悦诚服。”何君盼展颜一笑,不觉缩了缩粉雕⽟琢似的修长鹅颈,终于怈漏出一丝少女的天真,旋即收敛神容,袅袅趋前施礼:“我御下不严,几酿大祸,请宗主责罚。”
漱⽟节笑道:“你处置得好,何罪之有?是了,方才说冷敕使将为本门立一大功,是指什么?”何君盼道:“冷北海精擅“守风散息”的奇功,与鬼王对过一招,便知其武功特
、功力深浅。
若与薛公公相互映证,便知这位
宿冥是不是冒牌货,修为到了何种境地,下次相遇,也好有个准备。”薛百螣喜道:“如此甚好!冷北海,你若能助老夫透析那鬼王的武功深浅,合该是大功一件。”
见何君盼抿着红菱似的
瓣浅浅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慧黠灵光,忽然醒悟:“莫非她早已看穿,我有意
那
宿冥出手未果?这个丫头,还真真不能小看了她!”
冷北海领命起⾝,将适才一
击间所测得的
动静、奇正刚柔等细说分明,并向薛百螣出示收鞭而回时,臂上被余劲震出的瘀痕。漱⽟节见老神君神⾊出奇凝重,未敢惊扰,半晌才问:“怎么?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薛百螣沉昑道:“方才那一剑,他用的是镇门神功《役鬼令》里的一式“山河板
开玄冥”
这招三十年前我在当时的
宿冥手里见识过,以掌法施展,威力决计胜过斩魔宝剑的剑鞘,显然他等了整晚,便是在等这个机会,要向老夫证明他是货真价实的地狱道冥主
宿冥。”
“这就叫
盖弥彰。”漱⽟节淡然一笑。“所以,这个鬼王是假的?”“不,恐怕是真的。”薛百螣指着冷北海臂上的瘀痕,娓娓解释道:“《役鬼令》是极为刚猛的武功,至
至烈,毫无花巧,才能镇得住集恶三道里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威加于群琊之上。
他一剑
回百余斤的鞭劲,修为就算不及当年的鬼王
宿冥,起码也有七八成火候。若是单打独斗,宗主与老夫都未必能讨得了好。”
漱⽟节知他姜桂之
,好胜要強,决计不会无端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由得沉昑起来,片刻才道:“鬼王既然是真,光是他手中的地狱一道便极不好惹,更况且还有狼首、恶佛未出,万一…万一教这些个妖魔鬼怪盯上了,那才叫冤枉。”
薛百螣“哼”的一声,却未反驳,只说:“非是此时之敌也,未必便不能敌。”“老神君⾼见。”
漱⽟节顺着他的话头,凝着一双妙目环视众人,朗声清道:“打今⽇起,没有我的号令,不许任何人出这阿净院一步。
各岛人马须妥善编制,至少两人一组,切莫单独行动。遇集恶道徒众,须先行回避,勿惹事端。如有违者,绝不轻饶!”瞥了琼飞一眼,森然道:“便是各岛神君敕使、甚至少主,都不能例外。”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竟鸦雀无声,现场好不尴尬。那“鬼王”
宿冥的镇门神功《役鬼令》再厉害,也不过便与冷北海斗了个旗鼓相当。
“奎蛇”固然是⻩岛有数的⾼手,论武功却还不及四岛神君之能,真要杀将起来,五帝窟未必就输给了集恶道,岂有一味⻳缩忍让的道理?
漱⽟节神⾊自若,含笑不语,倒是琼飞按捺不住,抢⽩道:“娘!那捞什子鬼王再狠,也狠不过岳宸风。岳宸风握有辟神丹也就罢了,凭什么我们连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也怕!这不是教人瞧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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