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向外飞去
莫殊⾊仰天怪嚎,阔剑颤巍巍一偏,将长剑一一削断。便只一顿,谈剑笏得以缓息,元功到处,火红的右掌挟着滚热劲风“呼”的一声挡下阔剑一击,乘势飘退。
一抹额头,才发现汗⽔
透重衫。“若非代掌门⾜下神技,谈某今⽇休矣!”许缁⾐拉他远远退开,轻摇螓首:“能以⾁掌接妖刀一击,普天之下,唯有谈大人的“熔兵手””
谈剑笏満面羞惭,叹道:“本门这一路功夫我还练不到家,运功既耗时,运使又难长久。眼下能对付幽凝的,怕只有魏老师而已。”
两人目光齐转,见大殿中魏无音闭目负手,任由尘灰簌簌落下,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不着意,额角青筋隐露,不住跳动,仿佛忍受着极大的怒气,半晌才张开眼睛,寒声道:“魏某人的弟子,只有魏某人说得。哪个再要多话,休怪魏某不留情面!”
不远处,莫殊⾊还
开杀,琴魔一声清啸,手持⾚眼而来,叹道:“殊⾊!我平生所收六徒,就属你的心志最是澄明,连你…连你也不能摆脫妖刀的控制么?”
莫殊⾊已不能人语,睁着空洞的双眸吼吼嘶嚎,倏地舞剑扑去,师徒俩又斗在一处。周围横七竖八几具无头尸,鲜⾎汇成一洼丈余方圆的浅泊,两人踩着⾎泊舞刀游斗,浆滑声中红漪飞溅,宛若置⾝炼狱,⽔月众姝掩面捂口,三丈內无人敢近。
谈剑笏心想:“魏老师迟迟不下杀手,虽一时占得上风,拖将下去,终究要生变量。”思忖之间,见莫殊⾊阔剑横拦,倏忽刺⼊红刀影中,魏无音随手庒制,肩头却绽出一蓬⾎花。
细细一瞧,莫殊⾊不仅守得严密,十招里已能还以一、两招,绝非一开始全然受制的模样,形势隐然生变。
他与许缁⾐对望一眼,难掩心焦。忽听一声断喝,一人加⼊战团,手持长物硬格阔剑“嚓”的一声裂帛轻响,前缘被削下小半截,却是一段漆黑硬木,似是紫檀一类。魏无音猛然回头,目光如电:“退下!你来胡闹什么!”
来者正是沐云⾊。他一言不发,抢着与莫殊⾊换过几招,每一
手便折去一小截硬木,怪的是:妖刀寄附的兰锋阔剑能断通犀,却无法一击毁去这条黑黝黝的乌木长
,剑锋一⼊木⾝便微微一阻,纵使稍斫即断,剩余的残枝也绝不裂散,十分耐斗。
木上不沾绿光,显然妖刀也无从移转。魏无音心中一凛:“火油木!这孩子…竟是有备而来!”不觉驻⾜沉昑,任由沐、莫二人越斗越远,渐渐将战团牵引开来。***
指剑奇宮的门人不仅容貌俊美,还须博通琴棋书画、医卜星象等百艺,才能显现出东境龙族之后⾼人一等的⾎裔。
沐云⾊除了精擅丹青,对机关工艺也有涉猎。“火油木”乃奇宮秘籍所载,伐取上等的金丝蜀楠,经浸油、曝晒、药渍、熏烤等工序制成,坚如金铁,⽔不能侵、蚁不能⽳,连烈火也不易摧毁,简直就跟炭精一样,质地更韧,通常用于陵墓机关。
他利用追踪妖刀的十余天里,沿途搜集材料制作,可惜药料不齐,也没有产自西南蜀地的金丝楠,处处因陋就简。
手片刻,已被砍得剩下两尺不到,两人同招同式、贴⾝⾁搏,沐云⾊突然着地一滚,抱住了莫殊⾊的
。
此举既险又谬,众人看得傻了。魏无音愀然⾊变:“快回来!你犯什么浑?这般胡闹!”⾐袂微晃,也不见他抬腿挪⾝,已一跃至两人顶上。谁知莫殊⾊还没动作,沐云⾊却反⾜踹出,魏无音⾝在半空,本能一按他的踝胫,借力飞退,两鬓逆风霜飘,剑目里迸出怒光:“你⼲什么?”
“师尊勿来!”沐云⾊抱着师兄不放,闭目惨笑:“弟子不肖,害了三师兄,今⽇不能再教师尊背上手刃爱徒的污名!除魔之事,请由弟子一力承担!”
虎目一眦,嘶声叫道:“药儿!”众人循声回头,药儿不知何时已溜到殿门口的骡车上,双手握着一柄小斧,用力斫断棺材上的耝绳“喀啦!”棺材前端翻开一小块屉板,咻的一声
出一团回旋黑影,去势劲急,轨迹却是弓似的缓弧,飞行间不住嗡嗡作响,眨眼便
住了沐、莫二人。
黑影飕飕飞转,将两人拦
紧缚数匝,末端一物撞上沐云⾊的背门,弹
再加上回旋之力,撞得他闷声一颤,嘴角溢红。
那物事落影还形,原来是两枚拳头大的
藤石块,中间连着一条编索,竟是一只草具雏形的飞铊。沐云⾊咬着満口⾎溢,沉声喝道:“药儿,第二条!”药儿吓得面⾊⽩惨,尖声叫道:“我…我不要!你没说这会伤着你!我不要!”
原来沐云⾊沿途削竹锯木,在空棺里设置机关,药儿
着他问东问西,总推说是伏妖之用。此时一见飞铊
人,分明是同归于尽之法,后面的机关虽不知如何,却再也不肯发动。
妖刀似无徒手近战之能,莫殊⾊只消倒转剑柄一揷,便能立毙沐云⾊于⾝下,却只是僵着⾝子嚎嚎吼叫,巍颤颤的左掌不住拍打沐云⾊的背心,每一下都打得他
际迸⾎,若非铊绳紧紧
绕,只怕已支持不住。
“药儿…”他不肯松手,闭目咬牙:“快!第…第二条绳…快!”药儿抱着小斧拼命头摇,泪珠在大眼中不住滚动。“快点…药儿听话!快砍…快砍第二条绳…”药儿噤不住他苦苦哀求,双脚不由自主往棺后挪去,泪珠滚落面庞。
“胡闹!”魏无音面⾊
沉,正要去救,忽见棺上并无“第二条绳”药儿又站到了棺后,陡地想起一物,失声脫口:“痴儿,你竟制成了“地⺟神箭”!”
自他现⾝灵官殿以来,还未曾如此惊惶,仓促间长⾝飞起,绕着弧线避开棺材正面,鹞鹰般扑向骡车!沐云⾊双目圆睁,回头大喝:“快!”
药儿被喝得浑⾝一颤,小斧挥落!魏无音凌空弹指“通天剑罡”所至“铮!”一声斧面歪斜,脫手坠地。
药儿一跤坐倒,右腕几乎被余劲震脫,痛弯了
。抬望殿里,但见沐云⾊的面孔苍⽩憔悴,満眼都是痛悔绝望的神⾊,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蓦地心揪起来,倏忽转过无数痴念,容⾊一冷,左手飞快从靴里菗出一柄短匕,猛将棺后的机关绳划断,倒转匕尖,径往喉间顶去!魏无音大袖甩出,隔空震开匕首“喀啦”一响,反掌将棺材丬角劈得粉碎,却已毁之不及…
破裂的第二层屉板爆弹开来,无数簧机角楯四散飞溅,一阵咻咻咻的锐利劲响,仿佛松脫绞紧的牛筋弦,一管径耝如碗的削尖青竹轰然
出,余劲将棺里机括通通毁去,整辆篷车离地一晃,震得棺板裂隙迸钉。而竹箭挟着惊天之威,直
向沐、莫二人!“地⺟神箭”是指剑奇宮最⾼深的机关器械之一,指的不是弩箭炮石,而是发
弩炮的精密柜具。
此箭不用弦臂发
,而是以层层机簧绞紧筋索,提供弹
的动力,威力十倍于同等寸尺的弩炮。
若于中空的铜制箭管里填⼊硝石、铁珠夯实,不仅是破砖碎石的绝佳利器,每一
动辄能杀伤百十人畜,堪称煞星。
创制神弩的奇宮先人只留下阐明原理的文字,录于奇宮秘蔵的匠艺奇书《蟠跃大成》之中,钻研机关术的弟子们几乎人人倒背如流,但实际绘图定规又是另一回事。
沐云⾊十七岁时,曾做出一具手肘长短的缩小模型,被宮中的长老们视为奇才,其师魏无音却当众泼了他一盆冷⽔:“一尺长的弩箭和一丈长的弩箭,岂可用同样的机构发
?”
果然放大制比后一败涂地,威力连寻常弹弓都不如。他天
佻脫,喜新厌旧,既受了挫折,从此不再着心于此。***
竹箭之势风风火火,快得⾁眼难辨,谈剑笏一听声音便即出掌,只来得及掠过箭尾,谁知连妖刀都忌惮的“熔兵手”却首次无功,猛被一股海嘲般的螺旋巨力震开。
谈剑笏连退几步,双手虎口迸裂,心下骇然:“指剑奇宮秘艺,神异如斯!若以此物攻城,东海臬台司衙门、镇东将军府,乃至朝廷皇上,还有谁能安枕?”
“炼兵手”极耗內力,他仓促间运使,又未能妥善收功,全⾝真气走岔,顾不上形势凶险,被
得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而竹箭末端引火,轰然炸开,曳着一抹灰浓烟尾,去势更急!许缁⾐自忖本门硬功未有如“熔兵手”者,不敢徒手阻箭,一扯斗蓬系带,将缀有兔尾的黑云大氅当成一幅大旗,
着竹箭兜头拦去!
大氅褪去,她內里穿着一袭玄⾊小襦,外罩葱⽩窄袖对襟,从襟里翻出一小段荷叶领,肌肤仅现于颈上,看似丝毫不露,却密密裹出一对圆浑坚
的
満啂峰。
裙
两折,仅系一条细细
索,更衬得曲线媚柔,极富⾁感。许缁⾐兜住竹箭,忽觉一股巨力
绞,几乎被掀翻过去,忙以“小园蔵舂手”的七成柔劲,
留不留、
发不发,恍惚踌躇,柔润的
肢如柳条一般,扭得
索一绞一弹,隔着⾐布微微陷⼊
里。
旁人眼底一花,仿佛可以想象⾐下那段裸
是如何腴滑、如何弹手,又是如何的
蓄劲道,方有这般不可思议的弹
。魂销不过一霎,竹箭飞速直进,许缁⾐被扯得⾝子飘起,带出三尺余“嗤!”一声竹箭裂布而出,势已稍缓。
许缁⾐落地连退,轻飘飘的滑出几丈,正
立定,⾜尖微一踉跄,又多退了两步,一掌轻轻拍上梁柱,才将地⺟神箭的残劲卸尽。
谈、许二人连手一阻,箭势骤斜,径从沐云⾊
际掠过,将铊绳悉数削断,两人
部被掀去大片⾎⾁,沐云⾊痛得惨叫,几乎松手。
莫殊⾊无知无觉,却仍受妖刀凶魂支配,既得自由,见人就杀。竹箭不停,飕地串过两名天门道士,连人带箭
⼊墙中,半堵砖墙轰然坍倒,箭头应声爆碎,后半截却继续贯尸穿墙,向外飞去,隐没于雨幕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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