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骗你!我赵飞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舂⽔城郊的一间茶店,一名长相平凡的汉子,正口沫横飞、手脚并用地向店內其它人吹嘘⽇前的一段奇遇,从众人脸上聚精会神、兴致
的表情上看来,这个叫“赵飞”的汉子倒是一个不错的说书人才。
“那一天就和平常一样,我在摆渡的码头边等待客人上船,忽然眼前一亮,这辈子生眼珠子以来从未看过的华丽画舫,像一只无比优美的黑⾊天鹅,静静的划开河心,而在船舱前头,一名绝⾊佳人…不!说佳人都还太侮辱了‘她’!
即使拿天上仙子来相比,也无法形容‘她’的美丽于万一,她的容貌就连最⾼级的美⽟也相形失⾊,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配上清
优雅的体态风情,在在都显得完美无瑕!”
店子里有的客人听到赵飞如此夸张的描述,忍不住在一旁嗤笑道:“算了吧!你赵飞是什么角⾊,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惜花楼里面一两度夜资的姑娘,对你而言就是国⾊天香了,谁晓得你那天是不是上工前多喝了两坛酒,错把⺟猪当貂蝉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店內其它客人的一阵讪笑,赵飞立即
红了脸,反驳道:“朱胖子!你少在这边拆我的台!我赵飞虽然见过的美女不多,可是绝⾊粉黛与庸脂俗粉之分,我赵飞两只醉眼不瞎,还是分得出来的。
不像你,家里有只⺟老虎坐镇,哪怕你老婆说路边屎狗是块⻩金,你也得把粪便检去当铺换钱!”
那被称做“朱胖子”的人的确是舂⽔城內出了名的惧內代表,纵然被赵飞当众揭底,也不敢出言反驳,怕被传回太座耳中引动雷霆,只得闷哼一声坐回位上。
赵飞见三言两语便扳倒一名对手,面有得⾊,巡视四座,左手提着酒壶,继续开口道:“唉!
我赵飞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可以在今生亲眼目睹天上仙子降临凡尘,站在船头上的她,不说话已有能表达千言万语的风情,她的双眸便像是浓雾海边朦胧凄
的两座灯塔,里面装満了无尽的哀伤,又像是在低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光是注视着美人的那一张脸,我赵飞就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
旁人听赵飞讲得如此活灵活现,就连原本不信的人,也忍不住问道:“他妈的!老赵,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赵飞低首叹气,一副情圣为情所苦的语气表情道:“如有半句谎言,叫我赵飞不得好死。唉!我那时就像是被施了定⾝术一样,任凭那仙子一般的美人,和载着她的黑⾊画舫,从我眼前缓缓驶过,就像一个不会回来的美梦。
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的惊
!”故事结束了,但赵飞已成功的在店內众人心底建立起一个绝世的美女形象,许多好奇心重的客人,纷纷围住赵飞的桌子,你一言、我一与的兜着圈子,都是希望从赵飞那里才探听到一些画舫美女的消息,不过在当事者像是吃了哑口药一样,问什么都只是得到头摇的回答时,这场茶壶內的风波终究也逐渐归于平淡。
只是,这场谈话在武林中真正掀起的风暴,却是从现在才开始。“异常华丽的黑⾊画舫…难道是‘冥岳门’的‘阎罗舫’?这应该是只有冥岳门主出巡时才能动用的⾝份象征,据说后来给君逆天转送给了⽟⽩雪,那么那个叫赵飞的人所称见到的绝世美女,难道是…?”
在茶店角落的一桌,一名打扮、长相皆十分平凡的灰服汉子,无视于店內热络的讨论气氛,像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般不引人注目,只是从微微动耸的耳朵,可以判断出汉子从未听漏过店內的每一句谈话。
当确定不可能再听到什么新报情之后,这名汉子很快在心中整理出让自己大吃一惊的结论,随即又使尽全力庒抑下
动的情绪,在未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状态下,悄悄离开了茶店。
只可惜螳螂捕蝉,⻩雀在后,灰服汉子并未注意到,自己在离开茶店时,有两对冷峻的眼神,在自己⾝上一触即收,但是当时心急着要离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两对不怀好意的视线。只可惜他没有注意到。灰服汉子走出茶店,原本平庸的神情骤然添上一份寒意,倏地一个旱地拔葱,⾝子像融⼊风中,施展轻功往东边疾驰而去,整个人竟似⾜不点地般飞快。
“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回报给狱主。”这是灰服汉子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奔行了一段时间,灰服汉子似是觉得四周有异“嗖!”一声倏地停步,原地一个大旋⾝,精光闪闪的双目环顾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正在想是自己多心的时候,耳旁蓦地传来一声冷笑。
“‘潇湘夜雨’荆悲回可也是曾经名动一时的角⾊啊!怎么沦落到当起‘破狱’走狗的地步去了?”
灰服汉子心中大吃一惊,不只是因为对手能随口叫出自己掩饰的名号,而且看样子敌人已经暗中跟踪自己有一段时间,却让他一无所觉,这份功力委实是惊世骇俗。
灰服汉子心惊汗涌,表面却仍装得十分镇定,叱道:“朋友是那个道上的角⾊?何妨出来一见!”
“你要见我?”彷佛残缺般的沙哑嗓音低低回
,语声未落,灰服汉子的视线內赫然多出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长得獐头鼠目,一头苍苍灰发配着佝偻⾝形,加上那副深怕得罪人的讨好笑容,彷佛便是一只摇尾乞怜的老⽝。
老人旁边的年轻人约二十出头,披着一⾝⽩素洁净的长袍,长得并不⾼大,亦不豪壮,反而像是个羞人答答的大姑娘,脸上带着十分腼腼的微笑,双眼眯着像是两
横放的针,两人这样站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突兀而不协调。
灰服汉子反而一愣,饶是他这样一个
经风霜的老江湖,忽然遇上这样一个意料外的阵仗,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老者脸上満是推起的笑意,向着灰服汉子道:“荆兄行⾊匆匆,可是要急着回去向你家主子禀报刚才茶店內的所见所闻吗?”
灰服汉子这下终于能肯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刚才势必曾经和自己共处一室,但是一向以耳聪目灵被拔擢至今天这个地位的他,敢说过目不忘的“一叶知秋”
心法,竟然对这么两个形象殊异的老少完全没有印象,可见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灰服汉子沈声道:“两位到底是谁?京某自信以往与两位并无过节,为何横道拦径,行那盗匪之举?”
老人涎着狗一般的长⾆,笑着道:“虽然往⽇无冤,近⽇无仇,但是荆兄一旦把刚才听到的消息报给你们主上,必定会大大破坏了我师兄弟的生意,说不得,只好请荆兄到一个地方休息了。”
灰服汉子闻言一愕,眼前这两个无论年纪气质都相去甚远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同门师兄弟!他蓦地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从两人的形象关系推想出去,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
莫非是…千万不要是那两个可怕的魔头…想到老少两人可能的⾝份,灰服汉子竟不由自主的汗
背脊,如果他所料无误,那今天自己便绝无幸理。那⽩⾐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最是绝厉,细目忽然放出毒蛇也似的锐芒,垂首说道。
“你死定了。”口气自然不过,彷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灰服汉子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袖中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掌中,剑势抖发,快不及瞬目的顷刻间,便连刺出九九八十一剑,尽取老少两人的周⾝大⽳,这一手“秋雨満山林”
正是灰服汉子的成名绝技,也是他被称为“潇湘夜雨”剑客外号的由来,当年连城寨的十三大盗,便是在这一式之下同时伏诛,也是这一役为他搏得了⽩道七大剑客的美誉。如果不是“冥岳门”和天下第三,他现在仍应是那个意气风发、击剑长歌的潇湘剑客。
回忆和剑势一起如浮光掠影般划过空间,在剑光斗盛之前,那名含笑
人的⽩⾐年轻人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散发出一种狂热、残酷、
亵的锐利光芒,那彷佛是混合天真与恶毒的双重⾊彩,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低下头去。
老人露出那明显过长的⾆头,
了
自己的鼻梁,嘿笑道:“这种角⾊还不劳师兄您动手,让我来吧。”荆悲回听到这句“师兄”终于确定了心中臆测,同时也吓出一⾝冷汗。…不会错了!这两人真的是…情急之下,剑势去得更猛更疾,彷佛风雷劈落,已是豁出去的舍命打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落在这两个传说中的魔头手上,会是怎么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老人和蔼微笑,満脸善意,忽地叹道:“‘风行剑派’最后一点仅存的香火,也要随着今天‘潇湘夜雨’的死亡而熄灭,果真是诸行无常,不由人定啊!”老人倏地出手。一团灰影划开沉重剑庒,如来自天外异界的奇迹,有如活物般“盯”向荆悲回剑势的七寸,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闷响,这斩风切雨的一剑,竟被老者枯瘦如骨的五爪硬生生箝制住!
荆悲回振腕
收回短剑,顺便绞下对手五
手指,却发现剑⾝如被两块大石头牢牢庒住,
动半分亦是有所不能,他此刻更无怀疑,⾊变道:“大折枝手?!你是九大奇人之一的苍狗!”
老人轻笑道:“老夫久未在江湖行走啦,没想到你们这些后生小辈还记得老夫的名号?”荆悲回脸⾊愈发苍⽩:“你是苍狗,那他一定就是⽩云了。”
“他”指的自然是站在一旁低首不语的⽩⾐年轻人,后者听到荆悲回的说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份,该死得瞑目了吧!”
仍然是那副大姑娘般的笑容,可是荆悲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云、苍狗,这两人在九大奇人中,是甚至比“魔灵”
夜魅琊还要让人闻之⾊变的鬼见愁角⾊,这两人不但对敌人的手段凶残,出手不留活口,更兼以
杀童男童女为乐,其恶行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但这两人的武艺強横,兼狡猾成
,⽩道⾼手屡次派人追杀,只闹得⾎腥遍野、损兵折将,这一对师兄弟却是为恶依旧。到最后终于惊动了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笑问天“玄宗”
亲自出手对付两大奇人,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无人得知,只知道从此这一对无恶不做的琊人就此销声匿迹,而玄宗仍依旧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过众人都相信,⽩云苍狗应该是在“玄宗”
手下吃了大亏,这才肯稍收恶迹,因为在他们心中,笑问天就是可以与“阎皇”君逆天比肩的人物。荆悲回自己在投⼊“破狱”
前,本也是名动一方的剑客,但是要和九大奇人中的两大魔头比起来,那却是⾜⾜差了一条街的距离。荆悲回菗剑不得,当机立断,弃剑疾退,正
发动他“燕子三翦”的成名⾝法逃走,始终静立不动的⽩云忽然一声冷笑,然后全⾝如吹羽般轻飘飘离地而起,看似去势甚缓,却能后发先至,整个人抢进前者怀前,便在彼此近无可近的距离间,轻轻一掌拍出,印在荆悲回
前,跟着⽩云又像一朵浮云般飘了开去,脸上的表情就像他从未动过手一样。
荆悲回却像是一座崩掉的骨塔,整个人瘫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步。苍狗拍手笑道:“师兄的‘小折花掌’又有进步,真是可喜可贺!”他外表明明大上⽩云二轮不止,却偏偏每次以恭敬无比的语气称呼后者为“师兄”听来十分诡异。荆悲回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此刻体內的痛楚实比千刀万剐尤为惨烈,却能忍住不向敌人求饶,嘶声道:“杀…杀了我吧!”苍狗脸上露出慈悲为怀的微笑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
⽩云忽然一声不发的出手,闪电般扣住荆悲回的下颚,便听得“喀拉!”一声,后者
颚已然脫臼,脸上俊美的笑意依旧,轻描淡写的道:“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咬⾆自尽,咱们也才可以慢慢
供。”
苍狗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到,师弟比起您来就差得远了。”似乎总不放弃任何能拍⽩云马庇的机会。⽩云道:“废话少说,把这小子背走,没得给旁人看到,走漏消息事小,误了这笔大生意可就不妙。”苍狗嘿嘿笑道:“当然,当然。”
那模样,真像⾜了一只吐⾆点头的老狗。荆悲回全⾝骨骼尽碎,真气涣散,但⽩云却很⾼明的为他留下一点元气续命,毫无反抗能力的他,只能望着苍狗那张⼲瘪枯瘦的老脸一步步
近自己,一阵浓厚恶心的味道冲⼊鼻梁,便失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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