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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杨宗志跟着天丰来到客栈后院的院墙外矮树下,这里荒无人烟,清晨的朝阳还未显身,水带着丝气上了树枝树头,再滴下到两人的身边和头脸襟上,浸入肌肤下微微冰凉。

 杨宗志转眼见到他此时的容貌,不心头微微一呆,这眼前的天丰驻满胡须,头发凌乱,若不是这一身武当派的太极道袍颇为显眼,自己一眼之下真是难以分辨出来,他心头叹了口气,暗自有些明白天丰要对他说些什么。

 天丰痴痴看着远方的树枝,渭然道:“九弟…咱们认识已经快有一年了罢。”杨宗志心头默默盘算一番,点头道:“正是。”

 天丰又道:“愚兄还记得与你结识那一晚的情形,那一…齐天派的山头上响起阵阵号角,我派中弟子得知之后,便告诉了我师父,师父把愚兄叫过去,让我去一探究竟。”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道:“愚兄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那一夜的事情,那天…若不是九弟你和秦师妹隐在齐天派宝塔的窗外,愚兄和那洪崁离洪师叔便要双双喂于刘冲师兄的剑下啦。”

 杨宗志摇头道:“我也不过张是适逢其会,那次我正是奉师父之命下山修业积善,我到那宝塔之后不久,天丰师兄你才潜入过来,若不是知道你来了,我便会早早的面制住那位刘冲师兄,不过那刘冲性格太过狠毒辣,诡计不断,说不得…我进去也一样会着了他的道。”

 天丰苦笑道:“九弟你聪明过愚兄多多,那刘冲再怎么智谋不凡,也定然比不过你。哎…其实那夜我最最难忘的还不是你救下我和洪师叔的性命,而是…而是听到了洪师叔和北斗旗丁掌门的子叶若碎之间的往事。”

 杨宗志的心头也唏嘘不已,洪崁离与叶若碎之间懵懵懂懂的情事,直到他事后在北斗旗内听到叶若碎本人完整叙说,才大抵想个明明白白,因何洪崁离难忘叶若碎,十九年来分毫也不改变,甚至为了他们母子险些送了自己的老命。

 天丰道:“洪师叔他说,当年他在大江边上遇见了叶若碎,便拜求他的结义兄长丁晚成去叶家提亲,可没料到…后来正是这位结义的兄长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因此痛苦不堪。”

 杨宗志心头微微有些感慨,点头道:“嗯,不过这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他说到这里,将自己在北斗旗内听到的故事对天丰又简略的讲了一遍,天丰痴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白云,讷讷道:“是这样么…?”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神道:“洪师叔他因为叶若碎的事情,愤恨世人愤恨一切,最终…作下了好几件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不但一掌打死了自己最最敬重的结拜大哥,而这事情更害的他自己差些走火入魔,功力全废,九弟…你说说,他在自己的宝塔内挂满了叶若碎的画像,却又过得了一天的快活日子么?”

 杨宗志沉道:“这个…这个…”

 天丰咬牙道:“九弟,愚兄自小就被师父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人家是门当户对的峨眉剑派,这件事情愚兄过去没有和你提及过,那位岳静师妹本是峨眉剑派的大师姐,和愚兄正好身份相当,不过…愚兄却从未见过岳静师妹,直到那在少林寺中比武招亲,愚兄才是第一次认识了岳静师妹。”

 他说到这里,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旎,沉沉的又道:“当时愚兄想,原来这岳静师妹生得这般的美貌如花,与她过一辈子…嗯,或许也是好的。”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沉,知道他终于说到主题上来了,不抬头看了看天色,二人说话之际,天色已经渐渐明亮,就连天边也泛出了一丝血红,眼见就要出。

 天丰道:“后来…愚兄大婚之时九弟你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愚兄的心头是又开心又激动,暗自想人生美事都被愚兄一人给占足了,却没料到…这场婚宴却是祸丛生,而愚兄更是一失手…将九弟你打下了武当山的山崖。”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激动起来,转过身来捏住杨宗志的胳膊,手掌力透而出,咬牙道:“愚兄当心头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也陪着你一道跳下山崖去,和你一道死了才算能心安理得,一了百了。”

 杨宗志抬眼见此刻的天丰面色微带一些狰狞,仿佛那的事情好像一个魔魇一般笼罩在心头,杨宗志心头不感动,轻声道:“天丰师兄,你这又何必…”

 天丰摇头抢道:“接着…岳静师妹却又痛不生的扯掉了新婚的淡妆,对天下间豪杰说到,你既死了,她便不能嫁给旁人,而是…而是愿意给你去剃度出家,给你守一辈子活寡,愚兄当时听得呆若木,一连串的打击让愚兄根本透不过气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见天丰说到此时,眼睑已经了一片,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在心头暗暗气恨自己:“杨宗志啊杨宗志,若不是你自己招惹了岳师姐,天丰师兄他又怎么会如此痛苦?”

 天丰气道:“事后武当山大婚无疾而终,愚兄将自己关在房中三三夜不吃不喝,心中一时想:我打死了九弟了,我天丰不是好人,竟然恩将仇报,怪不得…怪不得岳静师妹她不愿意嫁给你。一时又想:岳静师妹她为何愿意给九弟守活寡,她…他们之间早已认识了么,这下子我天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面目,天下英雄莫不嘲笑我,讥讽我——天丰害死自己最好的兄弟,又丢了自己未过门的夫人,徒然成为别人家的笑料。”

 杨宗志见天丰面色搐般的拧到了一起,心头也是不好受,大声道:“天丰师兄,你醒醒…你没有害死我,也…也没有丢了你未过门的子,岳师姐她眼下…眼下就在洛都郊外,你若去找她,与她好好说说,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天丰奇怪的抬起头来,睨视住他道:“后来我听说你安然无恙的回到洛都,我便忍不住要跟着过来,一来想要真真看到你平安无事才好,二来…也是要与你了结这段事情,九弟啊,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我其实最最害怕的…是成为一个好像洪师叔那样的悲情人物,明明知道叶若碎对他水无意,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的兄长,他却偏偏每里痴心妄想,想要下手夺回叶若碎,想要找自己的兄长报仇,这种嗔念渐渐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一旦报仇无望,又或者真的手刃仇人,他就会被空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变得一夜白头。”

 天丰低声道:“九弟,岳静师妹她就像是叶若碎一般,心甘情愿的要给你守寡,甚至是…为了害怕师门追究,害怕江湖人物嚼舌,她竟然宁愿剃度出家,做个清心无的苦尼姑,如此来成全我们武当派的颜面,我天丰又如何能做洪师叔那样睚眦必报的人,现下你安好没事,我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下来了,可又有另一件事情让我无比担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死死的捏住了杨宗志的胳膊,高声道:“九弟,你去把岳静师妹找回来,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想来若不是在武当山上发生这么多变故,她就算真真嫁给了我,只怕…只怕也没有一天愉日子可以过。”

 杨宗志大惊道:“这…这怎么成?”

 天丰怒道:“这怎么不成?你若不去找岳静师妹,难道要让她就这么痛苦难过一辈子么?九弟…愚兄对你一向推崇的紧,觉得你行事为人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颇为潇洒飘逸,不知不觉的,愚兄很多地方也在学你,有时候遇事都会忍不住想想,若是九弟在,他会如何如何…但是这件事情,愚兄可由不得你,我的面子事小,岳静师妹她既然这般痴心于你,愚兄再去强留她回武当山,那不是强拆因缘,造成劳燕分飞吗?大家这一生又有谁能过的痛快,九弟,愚兄不知你对岳静师妹到底如何,但是…岳静师妹她真真是一个体惜善良的好姑娘,愚兄可不许你有一丁点对不住她,听到了么?”

 …

 杨宗志痴痴呆呆的跟着众人回了洛都城,耳边还不断回想着天丰离去前的掷地有声…“愚兄可不许你对不住她,听到了么?”他一时心头忽起忽落,既想天丰师兄竟然如此大度,着自己去找岳师姐,又想现下这般胡乱的场面,怎么能把岳师姐也绕进来。

 皇上着他娶虞凤,便是要让他跟其余的所有女子们断开联系,这屈指一数,身边至少有四五个佳人相伴,个个都不愿舍弃,再想:爹爹若是知道自己现在过的如此模样,不知该气成何等样子,必定会骂:“志儿,你怎的这般没志气,好男儿当志在四方,驰骋疆场,岂能如你这般每混迹于群芳之中,消磨了英雄斗志。”

 眼前一只翠白的小手儿晃来去,史艾可清脆的嗓音传来道:“喂,天丰师兄到底你和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怎的你一回来,便痴痴呆呆的好不对劲。”

 杨宗志皱眉道:“可儿,我正心烦,你让我静一静。”史艾可嘟着红道:“这就…这就生气了么,罢了,大不了人家将你的发夹还给你好咯。”她说话间假意到自己的怀中去掏了掏,见他也没有一丝动静反应,不心头更气,气暗道:“矜持!矜持!”

 洛都伟岸的城门在望,此刻城门早开,杨宗志等人一入城关,便有个威风凛凛的矮胖子笑呵呵的过来道:“大将军回来啦,下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杨宗志低头道:“你…是?”

 那矮胖子抱拳笑道:“下官乃是洛都城防的守备官朔余,大将军还不认识下官。”

 杨宗志点头道:“原来是朔余将军,你怎知我先下要入城,还是说…朔余将军要亲自在这城关守着,正好碰见?”

 朔余谦逊道:“大将军面前下官怎敢自称将军。”他说话间手臂朝后一挥,叫过来一个守备打扮的人,又躬身道:“昨夜里这位不长眼的城防小吏得罪了大将军,今一早…下官便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便候在给大将军陪个不是,万望大将军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人。”

 杨宗志笑道:“昨夜他坚守城门,拒不开城,这本是件忠于职守的大好事,我怎么能怪得到他,再说了,我昨夜里出门的急,言语中对他颇有得罪,正该我来陪个不是才行。”

 朔余慌忙摆手道:“怎敢让大将军给我等赔礼,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他人本来生的旁,偏偏又矮小的紧,身材倒与史敬稍稍相似,史艾可在一旁见到这矮胖子如同冬瓜一般作揖鞠躬,心头倒是好生亲切,顿时将杨宗志方才怠慢自己丢在了脑后,而是凑过来噗嗤娇笑了起来。

 杨宗志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又拿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话别了朔余,将众人引进城内,这洛都城富丽繁华,一人一物都仿佛透着灵气,点苍剑派的人久居滇南,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气派,甚至…可儿过去也不曾来过洛都,见到这样的高楼广场,琼楼玉宇也是一样呆住,转头一看,杨宗志正垂头行在身边,仿佛对这些司空见惯。

 史艾可小心思一拧,凑过去娇声道:“喂,你这官位好像真的很大哩,不然那小矮子怎么会对你毕恭毕敬,当做了自己的父母长辈一样对待。”

 杨宗志没好气的抬起头来,道:“我昨夜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我是当朝的护国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嘁…正一品又有什么了不起?”史艾可从瑶的鼻子中哼了一声出来,不服气的道:“正一品的大官人便能随便欺负人家小姑娘,对人家小姑娘又打又骂,不理不睬的了么?”只是说到这里,她自己小脸上顿时晕红了起来,看着宜嗔宜喜。

 邓先笛走过来不安的道:“九弟…你在外面这些年到底…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杨宗志叹气道:“这些事情等我们一道安顿下来了,我再与师父和各位师兄说说。”邓先笛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由于同来的人数众多,杨宗志使人包下了鸿运客栈的前院,将大家安置下来,这才引着师父等人来到后面的别院中,拍门之后,印荷来开的大门,正喜笑道:“公子爷回来啦…”再向外一看,顿时又傻了眼,外面站了好些个男子,却…都是陌生面孔。

 杨宗志笑道:“婉儿起来了么,你去叫她过来说话。”印荷乖乖的嗯了一声,扭着小身段跑向了内间,史艾可在一旁看得好不恼恨,怪不得…原来住下的地方都少不了这般狐媚的女子,看她那细细的肢,圆圆的股,跑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最能勾的臭哥哥那可恶的眼神啦。

 …

 秦玉婉慵懒的睁开双眸,意识里还半是迷糊,半是清醒,这些日子来,她总是这般嗜睡不醒,自己对自己也暗暗好笑:“婉儿呀,你再这么睡下去,便要睡成一头小猪咯,到时候…看九哥哥他会怎么笑话于你。”

 想起九哥哥,她又偷偷伸手下去抚了抚自己细细的小,怎么…还是没有凸显出来呢?淼儿姐姐倒是每都会过来给自己把脉,脉象上说母子安定,没有任何的异常,却总是迟迟也不显怀。这鸿运客栈中住下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佳人,大家都不知道其实婉儿这怀身还不过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与平不会显出一丝异常来,实在是正常的紧。

 门口一阵急急的细碎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掀,便跑进来一个粉红丝衣小裙及地的小丫头,秦玉婉抬眼一看,忍不住笑道:“印荷妹妹,你作甚么这么慌慌张张?”

 印荷圆鼓鼓的脯儿起伏一会,才止息道:“公子爷回来了,他让你过去说话呢。”

 秦玉婉哦的一声,起身道:“这么一大早的不知这坏家伙又有什么事情。”印荷一见,登时抢着小身子扶住她的后背,帮着她穿衣拢裙,将一头柔顺的秀发又打理好束在脑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印荷贴心无比的照顾着秦玉婉,因此秦玉婉对她便多了一些亲热之意,抬头看着镜中自己和印荷的倒影,娇笑道:“印荷妹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罢,我这几总见你愁眉不展的,能说给我听听么?”

 印荷咦的一声,慌忙摇手道:“我可没什么心事。”

 秦玉婉噗嗤一声娇笑道:“好了,你不说那也由得你。”

 印荷蹙眉心想:“不知公子爷…他前天夜里说的那件事到底要紧不要紧,哎…只看他每笑嘻嘻的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可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经过多少磨难,印荷没用,不能帮公子爷分担,甚至…甚至想要用这幅小身子服侍好他,也不得愿。”

 秦玉婉道:“印荷妹妹,你来帮我把后面的发髻梳理一下,你不知道九哥哥他最爱别人将发尾垂下来,这样子他便能嗅着人家的长发说些肆无忌惮的轻佻话儿。”

 印荷乖乖的应了一声,便强打起精神给她束发,秦玉婉又问道:“对了,你方才说九哥哥让我出去说话,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印荷摇头道:“公子爷他没说,只不过…他今一早便带了好些个男人回来。”

 秦玉婉心头微微一动,九哥哥一向不会带外人回来这鸿运客栈的,只因这里住了好些个女子,来了男子便有些不方便。她娇声问道:“哦…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印荷咬住红道:“来的人有老有少,我…我一个也不认识。”秦玉婉噗嗤一声转身过来,点漆般的眸子中带起揶揄之,笑道:“怎的,我那可恶的九哥哥他给你气受了么?不然…印荷妹妹怎么总一幅受气小媳妇的乖模样?”

 印荷细眉微动,慌忙摇头道:“没…没有的。人家只是公子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再说公子呀他对我…也好得紧。”

 秦玉婉叹了口气,轻声道:“印荷妹妹,我素来叫我什么?”

 印荷愣住道:“自然是叫你婉儿姐姐了。”

 秦玉婉又道:“那便是了,你叫我们都是姐姐相称,而你叫起九哥哥来却是公子爷长,公子爷短的,由此足见…你心中尊的,敬的,爱的…只有九哥哥他一个人,其余咱们这些人,你都是看在九哥哥的面子上尽心尽力的照顾,所以你再也不要说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低微的小丫鬟这话,九哥哥…他也不会将你当做一个普通丫鬟般使唤。”

 印荷听得心中一,嗫嚅的抬起螓首来,嘴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秦玉婉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清纯佳人来,左右顾盼

 一下,才站起身来浅笑道:“是了,我这话你自己听听就行,印荷妹妹,你实在不必如此自怨自艾,九哥哥他大事情上从不含糊,可有时候在小事上却迟钝的紧,你便不用放在心上。”她说完话,拢起淡黄的素裙穿出了房间,只余下印荷一人站在铜镜前痴痴的看着自己的芙蓉小脸:“才…才不是呢,印荷才不是对公子爷他有什么怨恨,印荷只是恨自己没有用,不能好像秀凤姐姐那般将自己完整的都交给他呀。”

 秦玉婉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间,睡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骨不也有些发酸,今醒来的早,恍惚觉得有件事情要去作,她轻轻走到主客堂的外头,面便听见一些男子们说话哈哈大笑的声音传出。

 秦玉婉只听了一下,不整个小身子都灵灵的打了个颤,再多听一句,她哪里还能按捺的住,不由快步跑了过去,一伸手便推开了主客堂的木门,木门里围坐了一众男子,其间有老有少,秦玉婉眼神急急的找寻了一会,娇滴滴的哭道:“爹…爹爹,可是您老人家来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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