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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灯火一灭,整个小帐内一片漆黑,众人心头都在暗叫不妙,哈克钦转身大喊道:“将这小帐团团围住,只要见到忽列的影子出来,一律放箭格杀!”牛再与马其英四处挥手阻止道:“放不得箭,放不得箭,大将军还在里面,他是军中主帅,皇上刚刚钦封的护国大将军,谁要是敢伤了他一头发,皇上一定诛他九族。”身边军士们手中的弓箭拿起,即又放下,就算是胆小的朔落王也偷偷的从人群后探出脑袋来,盯着那小帐仔细的看。

 正当此时,大家耳中只听到一个尖尖的惊呼声传来,接着那小帐内却是光影一闪,方才灭下的灯火却又重新被人点亮起来,大家暗自吁一口气,正待继续看仔细,牛再却是猛盯着小帐,放声大叫:“火…起火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见到果然那小帐内不仅仅是点燃灯火,而是…整个幕帐内都腾腾的燃烧了起来,这帐幕本是布制成,而吐蕃国内的天气却又向来是干燥缺水的紧,初来此地的人俱都会口干裂,这火势燃遍了帐幕,浓烟滚滚,借着夜晚的山风一吹,瞬时便将帐顶点燃,团团的烧成了火海。

 大家下意识的心想:“定是杨宗志在里面与忽列打作一团,不慎引燃了帐幕,才会这样。”

 牛再看得心头阵阵发憷,领挥着手中的方天戟慌乱叫道:“快来人…快来人,去取水来灭火!”身边的军士们慌忙应是,便丢下手中的弓箭,转而去找水桶,大家忙做一团。但是逻些城位于金顶之上,山高绝顶,这里没有水井,也没有河小溪淌过,大家来的用水,全是依靠一路攒下来的清水度,此刻军士们狂奔到伙夫房中,想也不想,便用水桶打来平时吃喝用的清水,只打了几十筒,清水便见了底,他们飞跑着提着过来,没头没脑的浇了上去。

 哈克钦等人在小帐外急得惶然踱步,马其英跳到小帐一角,向内大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一股火苗窜出,差点烧到他的眉毛,他一惊而起,耳中听不到任何回答,只能隐约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呵斥的低沉声音。

 大火被风势所催,只过一小会,便将整个小帐烧了个尽,担水来的军士们甚至还没想着去担第二桶,便心知凭着营内所剩不多的清水,想要眼前灭掉这般熊熊烈火,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大家只能呆呆的看着越燃越烈的冲天大火,发出璀璨的火苗,一齐傻傻的愣住。

 遥想起方才不久之前,杨宗志还坐在众人当中谈笑风生,音容笑貌仿佛沥沥在目,没料到片刻即与自己天人两隔,牛再浑身乏力的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道:“完了…全完了…”他身边噗的一声,也坐下来一个人,他恍惚间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竟然是朔落王,此刻也好像自己一般,傻瞪着火光,面上隐隐全是痛苦之

 哈克钦在火柱边来回踱步,眼神紧紧的盯着大火看。正当大家绝望之时,火光中突然嘭的斜着冲出一个身影,那身影浑身被火包围,甫一落地,便四处滚,马其英看的目中一亮,赶紧挥手道:“快…快浇灭他。”身边军士的桶中还有些余水,一道浇了下去,嗤嗤的响一阵,那人才是宁息下来,马其英赶紧凑近身子一看,见到那人头脸完全漆黑一团,竟然看不清样貌,他又转而看下去,见到那人脚上穿的,却正是南朝的军靴。

 马其英大悲叫道:“杨兄弟。”便要伸手下去扶他,只是他立即意识到此刻杨宗志身受重伤,根本受不得力,慌忙又大叫道:“快来人,速去叫郎中过来。”

 牛再本已绝望,这下听到马其英的大喊,才是恍惚过来,急忙跑过来嚷嚷道:“哎呀,真是杨兄弟,现在还…还叫什么郎中,快快找个担架将杨兄弟抬走,然后…去请神医姑娘过来。”

 …

 深夜时分,山风吹起来更加阴冷,大军营地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所有军士们都累的倒头便睡,只留下一座空空的乌黑小帐残骸,静静的矗立在大营的一隅。

 月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走来,盯着眼前兀自尚在冒烟的灰烬看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用手中的锄头掘起了小帐地下的黄土,掘了好大一个坑出来,那身影便又蹲下身子去,伸出小手在下面敲了敲,咚咚咚三下,声音竟然有些闷闷的回响。

 下面传来轰的一下掀门般的声音,接着一个轻媚的嗓音细细的传来道:“咯咯,婉儿姐姐,怎么这么久,都憋死人家了,他们都走了么?”

 秦玉婉娇俏的抬起头来,月漫漫的照在她盈盈小脸上,看着尽是圣洁明媚,她脆声回答道:“唔,眼下没人察觉,你们快快出来了罢。”

 从地底下轻快的蹦出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细长的身子,纤如同柳枝不堪一握,身后的香儿却是夸张的翘,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细细身段投在地面,只见到那身影柳儿,活的好不香。索紫儿跳出大坑,不由得转头四下骨碌碌看了一阵,又娇声道:“大王兄,嫂嫂,你们…你们也快快出来哩。”

 忽列与乌卓玛跳出大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大坑内之上兀自有一个土木盖子,他们先前便是躲在这盖子之下,上面掩上厚厚的黄土,隔了烈火的热气侵袭,从地面上看下去,便只能见到小帐被大火夷为平地,即使是他们三个人,也一定被大火烧的尸骨不存了。

 忽列出来之后,对着秦玉婉犹豫的道:“我们这么做当真可行的么?不会…不会反而害了你们吧?”

 秦玉婉清淡的点了点头,道:“这都是九哥哥的主意,他不想食言,但是…但是…”她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下面的话,不过忽列和乌卓玛当然听得出来。

 索紫儿心头好一阵,暗自悱的心想:原来哥哥今抓住我代了老久,是要作这么一件事情哩,他为了对我的一句随意承诺,便花了这么多心思,嗯…嗯,哥哥…哥哥他真好。索紫儿心花怒放的轻笑道:“大王兄,你不知道哥哥的,他自来懂得最多,紫儿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难住他哩,你便只管放心好了。”

 秦玉婉从身后出两件南朝的红色军服,又脆声吩咐道:“你们一会穿上这两件衣服,便可以自行离营而去了,九哥哥他说自此以后,凶吉造化各安天命,我想…嗯,我想只要…只要你们后不再出来惹事,便不会耗费了九哥哥的一番心思。”

 忽列叹了口气,转而接过她手中的军服,与乌卓玛一道穿上,然后两人迈步向前走去,他走几步,又回头道:“你们放心,我们出去之后,便去北疆放牧,这辈子发誓也不回吐蕃。”他说话间,眼神便下意识的溜到了索紫儿的身上,幽幽月下,见到她眼神妩媚的细看自己,那眼神中的纯净眸光,仿佛与金顶山上远远的积雪一般,历经万年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忽列素来坚如铁的内心也忍不住酸楚一片,张口便想说话,只是话音在喉咙里咕咕噜噜打了个转,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咬紧自己的牙关,两个拳头死死的握住,对着索紫儿看了好一会,才猛地回头,与乌卓玛消失在了茫茫的夜下。

 索紫儿呆呆的看着忽列走远,心头一时无法沉静,想着方才大王兄离去时那坚定的神色,不觉幽幽的叹气,仿佛少小年纪便有了忧愁,她看着忽列等人消失在月下,背影已不可见,才转身对秦玉婉道:“咦…婉儿姐姐,哥哥…哥哥他怎么没出来送大王兄?”

 秦玉婉转过头来,细看索紫儿娇痴的脸蛋,轻轻撇着嘴转过头去,道:“九哥哥…九哥哥他受了重伤,现在…已经歇下了。”

 索紫儿听得小脸煞白,两行清泪忍不住滴落下来,便转身没命的狂奔回去,她径直跑进杨宗志的大帐内,见到头幽幽灯火未灭,大上此刻…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了一个人,索紫儿心头的发紧,又想抢过去,又有些害怕,她恍惚的揭开被角,垂目看下去,见到被子里面,一个人被白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上望下去,整个头脸,脖颈处,手脚四肢,都尽数裹在白布当中,只有面颊上的眼睛和鼻子,嘴巴那里微微出个,供人呼吸气。

 向内细看,里面肌肤仿佛也被烧黑了皮,看着哪里还有杨宗志平素俊逸潇洒的半分模样。若在平,索紫儿瞧见了这么个粽子一般的白布人,定会觉得有趣的紧,此时此刻,索紫儿却只敢傻呆呆的滚珠般落泪。

 索紫儿想要用手摸摸他的脸颊,却又害怕自己弄疼杨宗志,芳心一凄,大哭一声,终是忍不住扑倒在杨宗志的膛上,自责的娇声哭泣道:“这都怪我,这都怪我,若不是紫儿以前求哥哥说放过大王兄,哥哥…哥哥便不会弄成这样了,这都是紫儿的错,紫儿…真恨不得自己被这场大火烧一遍,替哥哥挨了这一遭。”

 身下杨宗志幽幽的吹了口气,恍惚醒来一般,眼睛透过大斜睨了一下索紫儿妩媚的秀发,突然噗嗤一声轻笑起来道:“傻丫头,你在作甚么呢?哎…哎,别动啊,这装扮是淼儿花费了好些功夫,才给我绑上去的,哥哥可还要拿这些家当骗人的呢。”

 索紫儿听见杨宗志说话无恙,不由得小脸一呆,傻傻的问道:“绑…绑上去的?”她伸出素洁的小手,直起翠白的食指轻轻的伸进杨宗志嘴巴上的那个大,微微戳了一戳,嗯,嘴边的皮肤仍是温温的细腻,确实没有半点受伤受损的样子,手指尖蓦地一暖,索紫儿感到自己的指尖被个大舌头给卷住,呼噜一下便被噬进了大嘴。

 索紫儿呼的娇一声,忍不住死命的扑进杨宗志的怀中,咯咯的化啼为笑道:“原来哥哥你没事的哩,那…那婉儿姐姐怎么要骗人家说你受伤了哩,嗯哼,我不管,一定是哥哥叫婉儿姐姐故意这么说的,今天晚上…我便在这里着你,一点也不放开,看你…看你以后还怎么骗人,怎么赚取人家的泪珠儿。”

 杨宗志被她抱的死死的,一时呼吸都困难起来,他赶紧放开索紫儿幽香四溢的小手指,哈哈笑道:“喂…喂…好紫儿,乖紫儿,哥哥我现在重伤啊,手脚被捆的死死的,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罢!”

 索紫儿嘻嘻的轻笑一声,又将整个娇媚的小脸都挤入他的脖颈里,微微偏转过小脑袋来,嘴角出一丝写意无比的微笑,含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她娇嗔一声:“我偏不放…”油然间一颗开心的泪珠儿滑入了杨宗志的耳角。

 …

 翌一早,大军急急的便开拔起行,哈克钦等在营外,见到牛再领着先锋队大军骑过,接着一辆由战车改造而成的马车缓缓行过身边,他挥手止住赶马人,猛地拉开素帘,见到杨宗志静静的躺在马车里面,浑身都被厚厚的被子盖住,只有包着白布的脑袋出来,却也瞧不出昔日的风采。

 哈克钦红着双目,轻声哽咽道:“大哥,你…你怎么样,可…感觉到好了一些么?”他低下头去,见到杨宗志仿佛要作势挣扎着坐起来,他赶紧用手轻轻住杨宗志的肩膀,又道:“大哥,我都听牛再将军他们说过了,你的伤势很重,要快速回到南朝去医治,吐蕃只是贫瘠的高原,定是缺医少药的,…哎,大哥,你为了我们弄成这样,哈克钦心里真是好难过。”

 哈克钦说到这里,微微转过头去,不敢看杨宗志,而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拉马的军士们继续向前走,他紧紧的跟在一边,默然走了一会,哈克钦忽的低嗓音道:“大哥,父王昨夜见到索紫儿和大王兄死于大火里,好像…好像受了很大打击,夜里便虚汗不断,哎…他老人家身子本来就很差了,最近又屡次遭遇不测,他今早便已经一病不起了,整个吐蕃的国事,都…都了给我处理。”

 杨宗志微微眯住双眼,透过白纱上的大看出去,见到哈克钦方才对着自己真情毕,但是说到朔落王这段的事情,他语气虽然听起来也很悲伤,可他面上神色却是一点难过的表情也没有,甚至…甚至嘴角勾起,带些狠的快。杨宗志心头一凉,暗道:他以为我看不见,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是神色却是不以为然。

 杨宗志心头低落的叹了口气,暗自想:哈克钦莫不…莫不又将是第二个忽列么?想那忽列为人,看着风光,实则凄惨的可怜。

 大军沿着下山的山道一直向下,哈克钦跟了好几里路,才止步道:“大哥,你好生保重,我就不送你了,你身子大好之后,可别忘记了叫人给作弟弟的带个信,我在吐蕃为你祈福。”

 …

 哈克钦离去不过一会,杨宗志才暗自呼一口气,用手将左边腋下的被子松了一松,那被子口里便出个钗发横,红晕密布的小脑袋,一出来急忙呼呼的直香气,咯咯的巧笑道:“哥哥呀,哈克钦是个大男人,却怎么恁的啰嗦,没完没了,差点憋死了紫儿。”

 杨宗志没好气的轻笑道:“谁让你这傻丫头昨夜里到现在,总赖在我的被子里不走,哼,你要这么不走,一会还得憋着…”他话刚说到这里,外面的纱帘处果然又传来一阵尖尖的嗓音,道:“哎哟…我说大将军呐,您…您这是怎么了呀,老奴昨儿个还见你身强体壮的,怎么一功夫不见,你便…你便站不起来了呀?”

 这声音尖尖细细的,一哭起来仿佛老年女子哭丧一般,听得人骨悚然,心头止不住的寒气直冒,杨宗志低头默默看了红着小脸的索紫儿一下,见她在火热的被子中憋得久了,小脸仿佛透的苹果一般,娇滴,一掐便能掐出汁水来,可是听到纱帘外的这个嗓音,索紫儿却又将细细的月牙眉抖了几下,看着又是妩媚又是可笑。

 杨宗志大手一伸,便又将索紫儿在自己的被下,然后屏住呼吸装睡,果然不一阵,那个尖尖的嗓音越来越近,恍惚间便到了自己的耳边。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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