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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杨宗志跟着这二人来到一处正堂,身前的那人走进堂中,随手用身上的火褶子点亮了红烛,堂内顿时为之一明,后面的卢圭才跨步进去,径直走到书桌前,摆开一些文纸笔墨,静静坐下看了起来。

 那身前的人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端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盛放在桌面上,仿佛甚怕惊扰了他,然后负手立在他旁边,眼睛微微的瞟了卢圭,瞧着言又止,等了好一会,那人才低声唤道:“爹爹,天色已经不早了,您…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杨宗志跟在他们身后,凑近竹窗边,展手掀开窗户看了进去,见到卢伯伯正襟危坐,他身后所站的人二十六七岁年纪,微有胡须,看着年轻却带老成之气,再听到他口中呼唤爹爹,杨宗志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这是卢闻达大哥,过去我曾有一次随着爹爹上朝,向先皇禀报黄河军情,隐约碰过他一次面,只不过自己当第一次面圣,心情紧张而急切,对于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时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便下朝了,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卢圭听到这声呼唤,从嗓子里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他甩开自己手中正在翻阅的文书,愠怒哼道:“好个长白山向来出土匪,民风刁钻,治任不可辖制!”

 卢闻达轻轻走前一步,随手拾起爹爹丢下的奏折,展开凑近红烛看了几眼,才恭敬道:“爹爹,又是长白府知事江平,江大人上的奏折么?”

 他微微将手中的奏折抖了一感抖,继续笑道:“其实倒也难为了这位江大人,朝廷这几年的军饷大多划拨到了北郡,至于长白府那就少的可怜了,因此这江大人手下缺粮缺的紧,再说了长白山地处荒地,人道天高皇帝远,当地所住的多为蛮民,民风彪悍,而且…而且儿子还听说民间有个长白剑派,地处这长白之巅,这群人里不乏医术通玄之人,当地土民寻常有了灾害病痛,大多到这里治愈,更加不把官府放在了眼里,因此嘛…这江大人缺人缺粮,又没有笼络人心的手段,自然是步步难行的了。”

 卢圭轻轻点一点头,不自觉嗯了一声,脸色慢慢恢复沉静,显见自己儿子说的甚是在理,不过他想了片刻,不由得手抚额头,了几,卢闻达看见,又紧声催促道:“爹爹,我看你还是早些睡了吧,这些奏折,也不是今夜就一定要见分晓的。”

 卢圭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向旁边挥了一挥,温言道:“没事的,我再坐一会,达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今我们一早到此刻,几乎连气的机会都没有,你也辛苦了。”

 杨宗志在窗外听见这父子对话,心中隐隐敬佩,暗道:民间都说卢伯伯乃是当代天下第一贤臣,身为宰相帮协先皇,然后又辅佐年轻的当今天子,劳苦功高,却居功而不自傲。再看这卢闻达大哥,人如其名,求闻达之要,学干禄之术,隐隐深具父风,怪不得爹爹过去总是口中钦佩,不断念起的。

 卢闻达听了父亲的话,才点头拜礼一下,转身出了正堂,从杨宗志隐身的窗边急急走过,杨宗志面对窗户看着卢圭继续阅览奏折,毫不歇息,心中却是一酸,记忆起爹爹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事必亲躬,一丝不苟的。心澎湃之际,不由得对着窗户低声喊道:“卢伯伯。”

 卢圭恍惚间听见窗前有人轻唤,只不过他沉于奏折当中,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一时生了幻觉,便又不在意低下头去,将手中的奏折扶起的更高一些。

 杨宗志又大声一些的唤道:“卢伯伯。”

 卢圭这次听了个确实,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慢慢走进竹窗,口中低声问道:“是什么人?”

 杨宗志咬一咬牙,转身进了正堂,当先就拜跪下道:“卢伯伯,是小侄…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本对杨宗志多有好感,又与杨居正多年好,因此对着他这为将的儿子印象十分深刻,这时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得全身都是一紧,一把扶起他道:“杨…杨贤侄?真的是你回来了?”

 杨宗志抬头一看,见卢圭微显苍老的面庞上,惊喜,震惊,滞纳各种表情一闪而过,不微微双目,低声哽咽道:“正是小侄…正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看了个切实,口中低叹道:“果然苍天有眼…苍天有眼那。”又问道:“杨贤侄,你怎么…怎么夜半到了我这里。”

 杨宗志咬牙道:“卢伯伯,我到这里只想问你一件事情,我爹娘…我爹娘他们…是怎么死的?”

 卢圭身子一僵,面庞不自然的踌躇两下,沉道:“杨贤侄,你…你在外面听说了些什么?”

 杨宗志想起在滇南的时候,听那说书的邱老人说起爹娘是因为自己北方兵败,受不住皇上迫而自尽的,但是这些都是民间传说,自然不能拿到这里来质疑,便道:“小侄今方才返回洛都,刚刚回家看到家中败落,因此什么都还不知道,卢伯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卢圭默立良久,恍惚过来道:“事不宜迟,杨贤侄,你这就跟我来。”

 杨宗志一呆,茫然道:“伯伯要带我去哪里?”

 卢圭转头道:“我们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他一直…一直担心于你。”他说到这里,转头又向着堂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杨宗志心中一紧,他今偷偷前来,本就是想要暗中打探消息,然后再作定计,这时卢圭这么一喊闹,这怕这卢府中的人尽皆就要知道了。只是他抬一下手,口中微微嗡动两声,却是没有说出阻拦话来。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个声音道:“爹爹,这么晚了,你还唤人是有什么事情么?”听着就是方才离去不久的卢闻达。

 卢圭点一下头,扬声道:“你去告诉你的母亲,就说…就说杨家的宗志贤侄回来了,让她在咱们府里给他安排好住处,然后再叫人去备轿,我们即刻就要进宫去。”

 卢闻达在房外啊的一声惊呼出声,只是一下之后,外面沉静一会,他才答道:“知道了,爹爹。”

 卢圭一把拉起杨宗志的手,慈祥道:“贤侄,你在外面吃了大苦了,现在伯伯带你去见皇上,你爹娘的事情,也由皇上他亲口告诉给你吧。”

 杨宗志微微皱眉,心中暗道:难道…难道爹娘的死真的是因为皇上见罪下来造成的?不然卢伯伯为何不实话实说,这样看来,只是因为是皇上的原因,他身为作臣子的不好妄言罢了?

 卢圭半夜出门,卢府内自然又通明灯火好一阵热闹,人声渐渐嘈杂,过了好一会,卢圭才拉起杨宗志的手,与他一道走了出去,两人分别乘坐了两顶软轿,缓缓向皇宫方向走去。

 杨宗志坐在轿中,掀开轿帘微微探看外面,此时已经夜半,风高夜黑,天空中有着冥冥的星光弥漫,但是他此时心底却是越来越沉,仿佛浸泡在冰水中,一时又想起筠儿的爹爹那假卧病,口中对他所说的话,道:“这皇上也不是个好依托,你父亲一世效忠,却落得个什么下场?”

 杨宗志一直以来都不敢深思这件事情,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害怕这件事情当真与皇上扯上关系,记忆起自己年轻气盛,皇上却是对于自己寄予厚望,力排众议的让自己这趟去北郡带兵,然后又让卢伯伯和爹爹一道假装在洛都与蛮子使者议和。自己临走之前,皇上更是千叮咛万嘱托,对着自己实在是青眼相看,但是如果爹爹的事情真的是这样…唉!

 他一时只觉得自己心如麻,浑浑然不知该如何自处,又轻轻放下轿帘,密密麻麻间,不知过了多少时刻,才感到自己轿子一沉,落下地来,轿夫掀开了布帘,杨宗志抬头看去,宏大威武的朱红色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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