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丁砚的反抗
丁家, 晚餐很丰盛,却吃得有点儿沉重。
⾼萍是很有章法的。向来很是乖巧斯文的儿子, 这回竟然会瞒着家里去崇光棉织厂蹲点,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但,不能发怒。⾼萍想以理服人。
丁佐民接到⾼萍电话,也早早回了家。作为一家之主, 暂时不方便说话, 把话语权先
给
子,自己也好留个后手。
往丁砚的饭碗里夹了菜, ⾼萍首先开始了反省。
“的确也是妈不好,做事没考虑你的想法。向家那丫头打电话来,说要去首都, 问要不要给你带什么东西, 人家也是好意。是妈自作主张, 让你陪她在京北玩, 看来,是打扰到你了吧。”
这真是⾼萍的风格。丁砚现在才知道, 自己亲妈做事竟然如此滴⽔不漏。
他以为回来会面对暴风骤雨,却没想到首先是⾼萍的自我反省。
“我学业很忙, 导师给的任务很重, 向丽娜玩个没完没了,我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同。我没有跟妈直说, 怪不得您。”
见丁砚态度也温和, ⾼萍心中稍稍稳了稳。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 儿子是什么样的
格,⾼萍最了解,只有在极少数的事情上他才会特别坚持,大多数时候 ,丁砚都是听话随和的。
“好的,妈知道了,往后一定尊重你的意见。这次你做得对,应该以学业为重。”
⾼萍说完,话锋一转,委婉地提醒:“…不过,以后要注意方式。我知道你在做调研,但是,崇光棉织厂不过是个区属的集体企业,并非你调研的最佳选择。既然是学习任务,还是不宜感情用事。”
丁砚立刻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前面那么长的铺垫,也不过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啊!
丁砚垂着眼睛,并不去看⽗⺟的神情,此刻他心里清楚不过,眼前的小心翼翼,不过是顺着他的⽑
,希望他不要反弹而已。
“我不会感情用事,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学业。”丁砚平静的道。
“那就好!”⾼萍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说不定儿子真的就是纯粹去调研的呢?当然,她也很明⽩,儿子对何小曼是有好感的。
但好感而已,少年人也是很正常的嘛。只要以后隔得远远的,只怕没几天就忘记了。
只要跟儿子不生分,只要何小曼不来纠
。她相信,丁砚不会惦记何小曼很久的。
“妈知道,你对那个何小曼是有愧疚的。不过,咱家也补偿她了。其实说到底,咱们也没欠她的,不过是你宅心仁厚,妈也就成全你。但是…”
她顿了顿,叹一声:“你到底是对她有保留的,以后也不宜跟她多接触。万一哪天让她知道你曾经欺瞒了她,她撕咬起来怎么办?”
欺瞒。
一听这个词,丁砚就心
如⿇。自己在家庭背景上欺瞒了她,现在已经无法收场,若哪天让何小曼知道自己当时明知凶手是谁也没揭穿,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恐怕就
然无存。
“我很后悔瞒了她很多事情。咱们家也许是没欠她的,但我欠她的。而且…”
丁砚勇敢地抬头,直视着⺟亲:“我喜
她,我心里惦记她,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向她坦⽩,求得她原谅。”
“小砚!”⾼萍惊呼出声,她完全没料到,儿子竟然如此直接地坦陈心迹。
丁佐民却听不下去了。他没有⾼萍那样婉转的心思“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
“你们才多大!那个何小曼不是才初中毕业,就把你引勾得神魂颠倒。果然是个人才,明天我得让秘书给崇光厂的厂长打电话好好聊聊了!”
丁砚惊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亲。
自从去年⽗亲按下了向家司机刘东平撞人一事,他对⽗亲的感觉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不知道是⽗亲变了,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亲实真的一面。
他可以容忍⽗亲玩那些政治家的
谋与
谋,但是,他不能容忍有人这样污辱何小曼。
“爸,你在说什么!”丁砚⾼声道“我是对何小曼有好感,但我对她发乎情、止乎礼,何小曼更是单纯善良,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
丁佐民脸⾊铁青:“看看你的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温顺的小砚吗?自从认识了这个何小曼,你整个人都变了,事事与我们作对!”
丁砚呼地站起⾝:“我没有变。以前的温顺是因为没有如此触及底线。爸,你从小教我那些做人的道理,你自己却已经忘了个⼲净!”
说着,转⾝就向外走。
“小砚!”⾼萍急着起⾝,追上去。
丁佐民吼道:“追他⼲嘛。翅膀硬了,让他走!”
⾼萍怨怼地看了一眼丁佐民,跺了跺脚:“你啊,哪有把儿子这么往外赶的!”
在门外院子里,⾼萍拉住了丁砚:“这是你家,你要走到哪里去?”
“我这次本来就是过来调研的,你们可以当作我没有回过家。”
⾼萍也有些不⾼兴,却还忍着心头气,说道:“照你这么说,如果今天妈没有看到你,你是打算明天直接就坐车走人了?都不用跟家里
代一声了?”
“对不起…”丁砚垂下头“回来没有跟你们说,这是我不对。但是你们这样针对何小曼,我不能接受。”
见儿子竟然口口声声地向着一个外人,⾼萍终于也忍不住了:“一个认识了才多久的小女生,都敌不过生你养你这么大的⽗⺟。你这是要让人寒心啊!”丁砚眼中,愧意一闪而过。
“妈,就算我替何小曼说话,也不代表我不爱你们。但是,我觉得你们这次做错了,从去年隐瞒真相开始,就做错了。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补偿,请你们不要⼲涉。”
⾼萍神⾊冷峻起来:“已经给她读了最好的夜校,听说还直接跳级⾼二,现在又是崇光厂的车间主任,还要如何补偿?”
“车间主任是她自己的能力挣来的,不是我们赐予的,妈,你明不明⽩!”丁砚愤怒地低吼“我真后悔当初听从了你们的劝告,让我至今都良心难安!”
“混账!”丁佐民站在台阶上,已是怒极。
丁砚是他最最乖巧的宝贝儿子,从小引以为傲,连大声跟⽗⺟说话都从未有过,今天竟然放肆到这个地步。丁佐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
他控制不住儿子,更控制不住脾气,眼见着暴风骤雨真的要来临…
这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萍真得被这⽗子俩气死。
“老丁,你回去!”⾼萍吼道。
她素来人未到、笑先至,最是活泼能⼲的一个人,跟丁佐民也是感情甚笃,几乎没有红过脸。今天这么一吼,丁佐民倒也被镇住。
“你回去,我会跟小砚好好说。”⾼萍向他使着眼⾊,示意他别再
化矛盾。
丁佐民深深地昅了口气,终于将怒气忍住,但转⾝回屋的时候,还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丁砚,怒气难消。
⾼萍语重心长:“小砚,别让妈难做。爸妈总归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算现在不明⽩,往后也会明⽩的。”
丁砚缓缓地头摇:“妈,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你们无法控制我,也不应该再试图左右我。”
“好,你明天准时回学校。不过…”⾼萍看了看丁砚,将自己的担忧换了一种说法“你也知道,何小曼才十七岁,希望你们暂时不要牵涉太深,别以为这么说只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丁家,其实,妈也是女人,也是为了何小曼好,懂了不?”
若是以前,丁砚会信,会感
⺟亲如此为何小曼着想。但现在,他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是的,她才十七岁,但我也才二十一岁。我有耐心等她长大。”
丁砚深深地望着⺟亲:“妈,你不了解何小曼。她不需要我们丁家任何‘补偿‘,她也可以凭着自⾝的天份与努力在人群中自带光芒。你不用帮助她,你只要…放过她。”
⾼萍倒昅一口凉气:“小砚,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你⽗⺟?”
丁砚缓缓地头摇:“不是威胁,是恳求。恳求你们忘记她,给她一片自由的空间成长。这是我们丁家应有的良心与正义!”
⾼萍如何听不懂。
儿子居然料到了自己有可能会对何小曼“特殊关照”
⾼萍一时竟不知该悲伤还是该⾼兴。儿子不知何时竟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读书的心思单纯的乖孩子,他变得敏锐、聪明、甚至学会了制衡与反制衡。
苦笑笑:“小砚你也太不信任妈了。妈再怎么不喜
你们来往,也不至于去坑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吧。”
丁砚告别⺟亲,走出了丁家质朴却又不失气派的小楼。
回望灯火,终于冷汗从周⾝迸出。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公然与⽗⺟对抗。
或许,这才是实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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