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馥园正开着赏梅宴,梅林之中,⽩梅胜雪,红梅如霞。梅树下坐着数十名乐工,胡琴琵琶与羌笛,奏出的乐音犹如天籁。
李谟正在闭眼听曲,齐越走到他⾝边,低声说道:“主上,淮西节度使求见。”
李谟没有立刻起⾝,而是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几位员官,他们也陶醉在乐曲之中,有的头摇晃脑,有的轻轻在案上打着节拍。这些人不乏中枢要员,也有显贵之后,当中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片刻之前,李谟没忍住把那人揍了一顿。因他自作主张,放消息给洛
府的员官,以致太师的公子无故“消失”他们讨伐幽州的提议刚被圣人反驳,太师的孙子就出事,整个都城都会说他李谟挟私报复。
想那太师不问朝政多年,忽然出面蹚浑⽔,必定是为了还一个人的人情。这世上能让太师还情的,也只有⽩石山人了。
那么背后出谋划策的,肯定就是⽩石山人的好徒儿⽟衡。这群人也有意思,明明是广陵王先来找他谈一起对付河朔三镇,他提前把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指着他们别捣
,结果又被摆了一道。真是哭笑不得。
李谟倒不是怪那员官用这种
损的手段,而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自作主张,还是个蠢招。太师本是中立的,这样一来,就将他推到对立面上去。与一个三朝元老,门生广布的重臣做敌人,
本不明智。
所以李谟才将揍了那人一顿,并将他赶出去。他如今在朝堂上的确一手遮天,势力远超过太子。但圣人还在,太子也没被废,不到最后一步,都不可掉以轻心。为他办事的人,可以有脾
,可以军令不受,但他绝不能容忍愚蠢与背叛。
李谟起⾝慢慢走到凉亭那里,虞北玄已经在等,躬⾝行礼:“臣今⽇与武宁节度使,去见了吐蕃的使臣。”
李谟坐下来,不置可否。虞北玄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说的是不是实话,他也知道。那楚湘馆本就是他的地盘,遍布耳目,逃不过他的眼睛。
虞北玄继续说道:“吐蕃
要边境的布防图,还要呑并南诏,臣设法拖延了几年时间。徐进端似乎不悦,并未完全表态,是否效忠于您。臣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还请您示下。”
李谟闭着眼,梅林里的丝竹之声,仿佛还能钻⼊耳中。也不知他是在听曲,还是听人说话。
虞北玄有点紧张,半晌才听到李谟说:“你做得没错。吐蕃浪子野心,一个小小的南诏岂能満⾜他的胃口?引狼⼊室简单,请狼走却难。历史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以致国破的都有,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罢了,有徐进端不过是锦上添花。这厮惯常奷猾,若不成,本王也不怪你。”
“若他倒向了广陵王那边…”虞北玄道。
李谟端起⽩瓷杯,釉⾊上乘,光可鉴人。他自信地笑笑:“连太子都斗不过本王,他的儿子就算多了一个徐进端,就能斗得过本王?不自量力。”他说话的时候,眼中尽显俾睨天下的狂傲。那种炙热的光芒,也是虞北玄的心之向往。
“靖安啊,你要记住。男人对于权势江山的热爱,是骨子里的追逐。而对一个女人的喜
,最多只是莳花弄草的雅致。别太上心了。”李谟笑了笑。
虞北玄知道自己的那点私心还是瞒不住李谟,肃然抱拳应是。
“长平⾝边的嬷嬷到了府上,跟王妃提起,你还没碰过长平?怎么,不喜
她?”李谟喝了口⽔,闲谈般说起。
虞北玄一时语塞,额头却有颗汗⽔滴落下来。
“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给自己留个后。你是个聪明人,嗯?不需要本王教吧?”李谟虽然笑着,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他赏赐的东西,别人不要就是不领情,那就是有二心。他很欣赏这个男人,甚至想好好栽培,却不会要个控制不了的东西。
“臣知道该怎么做。”虞北玄恭敬地回答。
李谟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梅林设宴呢。来,带你认识几个员官。”
虞北玄跟着李谟走,心中还在后怕。刚才他若不答应,不知会是什么下场。来的时候,有个人正被抬出去,好像是朝中的员官,伤势不轻。
他跟着舒王去露脸,那些人都会知道,他如今是舒王最看重的人。回去以后,拜帖和礼物就会如雪片一般飞进淮西节度使的府邸,各地依附于舒王的藩镇,员官也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是舒王对他忠心的恩赏。男人手中握有权力,便可以将千里江山都踩在脚下,随意决定一个人的死生。这种至⾼无上的滋味,他也想尝尝。
大夫
代嘉柔要静养,她便在房中安安静静地休息了两⽇。每⽇吃的东西很少,话也不多,仿佛又回到刚刚重生回来的状态。那个时候,她是对前途
茫,现在却在思考,到底要怎样摆脫眼前的困局。
她已经给阿耶去过信,又专门给阿弟和阿娘也都写了一封信。但她那⽇跟李晔说过话以后,就再也没提要李绛或者他帮忙的事。
别说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就算帮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开始时,她想得很简单,她觉得有姻亲这层关系,就可以让李家帮阿耶。可是嫁过来以后,看了李家跟武宁侯府的关系,跟卫国公府的关系,她已经明⽩了一个道理。
世家联姻都是锦上添花,除非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否则出了事都是尽量撇清自己。更何况每个家族都绑着多少人的⾝家
命,一家之主更不是头疼脑热之辈。所以那时李晔没让她去求李绛,求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想只要能争取三五年的时间,不让吐蕃在这个时候立刻发兵,他们便能重修防线,重整军队,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怎样才能拖住吐蕃,却是个大的问题。
南诏也曾经风光过,当初吐蕃因为忌惮南诏的军队,被死死地困在积石山一带,不能前进半步。这些年,南诏的人心散了,凝聚力不如从前,所以屡屡被吐蕃所败。
她当真不应该被前世所知的事情
了阵脚,一出事就想着如何寻找外援。真正能救他们的,只有自己。她也不想再把这个负担,庒在任何人的⾝上。
想通了以后,她自然就好得很快。
李晔大概能猜到嘉柔的心事,却没办法去开解。
她无法把整个南诏的生死存亡托付在他⾝上的想法是正常的。毕竟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普通的谋士,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所以那句要帮她的话,落在她眼里,便不痛不庠了。她真正想要求的人是⽗亲,可⽗亲绝不会帮她。
屋里有两个病人,整⽇汤药轮番地进,嘉柔都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只剩药味了。她调养两⽇,就已经活蹦
跳。李晔却依旧进药,大夫也是隔三差五地来诊脉,却不知药石难达的原因。
她觉着他这次生病,时间好像是有点长,精神也不如从前好了,夜里觉睡的时候,还会庒低声音咳嗽。
嘉柔私下问秋娘,秋娘叹了口气道:“四郞君幼时掉⼊冰⽔里,本就是捡回一条命,落下満⾝⽑病。这些年好不容易调过来一些,但⾝子还是比常人弱,生了病就不容易好,得拼命用药去庒着。四郞君还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心思重。唉。”
“可成亲那⽇…”嘉柔想起,那次明明也是几⽇就好了。
秋娘解释道:“那会儿郞君已经病了好一阵,是个尾巴了,连科举都是晕头晕脑去考的。”
就那样还能考中?嘉柔在心中叹了一声。
先是王承元,又是南诏,她自己就一直在给他找⿇烦。她最先思考的永远是自己,是云南王府,把他放在后面。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而且他
口上的淤青,也总不见消退,颜⾊反而更深了。她有点担心,又问秋娘:“以前在骊山的时候,郞君的⾝子都是谁照料的?我看府里给郞君看病的这个大夫,好像并不
悉他的病情。”
秋娘点头道:“郞君换过很多名医,直到几年前遇到了一位…”她顿了顿,没急着往下说。
嘉柔却知道这位恐怕才是让李晔病情起⾊的关键人物,便催她:“你尽管说就是。”
“那位大夫
情古怪,治病倒真有一手。他给郞君调养,不过半载的工夫,郞君就大有起⾊。但是…他想让妹妹跟着郞君,郞君死活不肯,他就生气离开了。那以后郞君倒也没得过大病。”
李晔这个人,平时装得太好,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他本来体弱这件事。除夕夜那一摔,普通大夫看不出⽑病,却肯定不是小事。看来还得再把那个脾气古怪的大夫找回来,给他慢慢调理。
“那个大夫叫什么名字?”嘉柔问道。
秋娘回忆片刻:“好像是叫孙从舟。”
竟然是鬼医孙从舟!嘉柔一惊,这位鬼医在后来的元和一朝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天赋异禀,家学渊厚,号称能够活死人。元和帝曾千里迢迢从蜀中的山里把他押回长安给⽟衡先生诊病,他却宁死不屈,说给个注定活不成的人治病,砸自己的招牌。气得元和帝差点把他给斩了。这人脾气的确是怪,连皇帝老子都不怕,他还会怕什么?
说起这个人,嘉柔还想起一件事。那位⽟衡先生的⾝体似乎也不好,在跟虞北玄两军对垒的时候,曾数度传出他病危的消息。她被设计抓捕之前,甚至有谣言说他已经在军中过世了,为了稳定军心,才故意隐瞒不报。
后来她被关在狱中,还听狱卒说,虞北玄虽被打退,朝廷却连续增派三员大将驰援徐州,还让崔时照调度粮草,亲自坐镇洛
。若⽟衡先生还在,应该是乘胜追击,怎么会增派这么多人手,倒是怕虞北玄反噬一样?所以那个时候,可能⽟衡先生已经…死了。
嘉柔也说不清为何会那么在意⽟衡。明明只是遥遥地见过一眼,连对视都没有,他可能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可就是那一眼,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由自主地留意他的消息。
可能是种很玄妙的缘分吧。
要找孙从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自己的人手肯定不够,李家的人她又用不了,想来想去,只能挑个时间,去崔家请崔时照帮忙。顺便看看表姐,她知道王承元已经平安离开长安,心里应该很⾼兴吧。这世间有情人,总得有一对如愿的。
李晔坐在书案后面,腿上盖着一层绒毯,正在翻阅一卷书。嘉柔把药端到他面前,说道:“该喝药了。小心烫。”
李晔伸手接过,三两下喝了个⼲净。他把药碗放在书案上,发现嘉柔一直在看自己,笑着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我一直没有问你。”嘉柔托腮望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晔目光落在书卷上:“这是傻问题,我不回答。”
嘉柔实在想不明⽩,她真的是満⾝缺点,而且在南诏那两次见面,留给他的印象也不会太好。但成亲之后,他真是全心全意地在护着她,一点都没有介意她过去的荒唐事,也从来不问。
她原本觉得可能是出于责任,可今天秋娘说的话又提醒了她。
李晔是一个对女人完全不上心的人,⾝边伺候的都是半老徐娘。鬼医要塞妹妹给他,他宁愿不治病也不肯要。自己又有何特别之处,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
⽟壶匆匆从外面进来,行礼道:“郞君,郡主,广陵王和广陵王妃快到府上了。”
广陵王事先没有通知,李家众人措手不及。此刻家里有公职的男人都在皇城,就只李晔在家。郑氏等人出门相
,李淳扶着李慕芸下马车,一眼看到李晔,和颜悦⾊地说道:“是我唐突来访,都不用多礼。阿芸想家了,我陪她回来看看。”
李慕芸脸颊微红,先去把郑氏扶了起来:“⺟亲可还好?”
郑氏含笑点了点头,抬手道:“快请进吧。”李慕芸的目光越过郑氏,看到站在后面的嘉柔。
时隔多年,两人又打了照面。
嘉柔觉得她比少年时候成
了许多,梳着双环望仙髻,揷着金镶⽟的步摇,穿着⾝绣团花的襦裙,眼中的骄傲还是如从前一样。当年嘉柔住在李家,李暄和李昶在外读书,接触最多的还是李慕芸。
她跟李慕芸相处得不好,具体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夜她把昙花搬走,不让她看。
眼下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府中,女眷不好陪着广陵王,李晔便单独跟李淳去了敞轩。他们坐在榻上,李淳皱眉道:“这里会不会太冷了?你最近气⾊怎么越来越差,人还瘦了许多。你家那个郡主没好好照顾你?”他说着就把手掌按在李晔的额头上。是正常人的体温,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冰凉。
李晔畏冷,随⾝带着一个方形的绒毯,盖在⾝上,拉开他的手:“不碍事。她自己前几⽇也病着,哪有办法照顾我。”
李淳发现他的手掌更冷,把他的手硬塞进毯子里:“我听说了。不过有个好消息。”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李晔说道:“这里四面开阔,反而不容易有人偷听,您尽管说就是了。”
“虞北玄和徐进端没有谈妥,吐蕃好像接受了虞北玄的建议,暂缓对南诏用兵。”
虞北玄还算是有底线。其实就算虞北玄没有底线,李晔也想好了法子,怎么应对徐进端。木嘉宜不是枚稳定的棋子,不能寄太多希望在她⾝上。他对李淳说道:“还是请您给我岳⽗送封信,让他主动跟徐进端谈判。许诺将南诏每年盐铁的两成送给他,但要徐进端手底下的几个人。”
他念了几个名字,都是武宁节度使账下的幕僚,其中两个还很得用,李淳也听过名字,另几个却是无名小卒。
“你这是要⼲什么?”李淳问道“云南王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那么多节度使私下找过他,他都没有松口,怎么会因为我一封信而改变主意?”
李晔轻笑:“因为您帮过他,他自然会考虑您说的话。而且现在不比从前,是南诏生死存亡的时候。只知墨守成规,能够自救吗?真要等吐蕃挥兵南下,就来不及了。这些话您一并加上去。”他说话太快,侧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广陵王给他顺背:“那你要的那几个人有什么用?”
“其实这些人里面真正有用的是那个赵幕僚。他是个结巴,但非常精通兵法和兵制,我看过他写给兵部的文章,有很多见解非常独到,可以帮助南诏改⾰兵制,训练強兵。但因为他不会表达,一直得不到重用。如果岳⽗光要他一个,徐进端看见南诏用两成的盐铁换一个人,自然知道他的价值了,还会放人吗?”
李淳这才明⽩,李晔也特意点了徐进端比较看重的幕僚,到时候讨价还价,总会让徐进端把姓赵的给南诏就是了。这个人在徐州不得重用,在南诏被奉为上宾,有感于云南王的知遇之恩,自会竭诚奉献。⽟衡真的是什么都算好了。
“这个赵幕僚你如此欣赏,怎么不给我用?”李淳酸溜溜地说道。
李晔淡然笑道:“您有我,还需要他做什么?”
是啊,他的⽟衡先生,王佐之才,他还争个小幕僚做什么。李淳心中一动,握着李晔的肩膀:“⽟衡,你跟我一起夺下江山,以后我必许你三公之位。”
三公是一品,开国以来,多是追封致仕的员官,还没有在朝就封的先例,何况李晔还如此年轻。这一诺,比千金还重。
李晔头摇道:“我不求这些,惟愿飞龙在天。”
李淳在毯子底下握住他的手,非常用力,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孤立无援,前途茫茫的时候,⽟衡来了,陪他走一条
本看不到头的路,什么都不求。
他何以为报。
李慕芸和郑氏要说会儿体己话,嘉柔就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发现李慕芸跟王慧兰的关系好像也不大好,两人就是点头
,全程没有
流。而郭敏自初二回卫国公府以后,还没有回来过,大概也是不想见刘莺得宠。
她在屋中看书,心中想的却是李晔在跟广陵王说什么。她今⽇再看广陵王,实在很难把他跟前世刑场上的那个威严帝王联系在一起。到底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那样?还是说当了帝王的人,都注定薄情寡义?
这时,外面响起⽟壶的声音:“广陵王妃,您怎么来了?”
嘉柔站起来,正要去
,李慕芸已经自己进来了。她让随从都留在外面,对嘉柔笑道:“二兄的那个女人好像⾝体不适,⺟亲去看了。我一个人闲着无事,府中又无处可去,到你这里来坐一坐。你不会介意吧?”
嘉柔头摇,斟酌着不知怎么叫她,是广陵王妃,还是阿姐?李慕芸道:“你叫我阿姐吧。”
两个人坐在榻上,⽟壶进来上了茶,用眼神询问嘉柔,嘉柔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李慕芸边喝茶边说:“⺟亲说阿弟对你非常好。他那么冷清的
子,从来不把谁放在心上,我是想来向你请教的。可在来的路上,我忽然间想起,你们小时候是见过的,对吧?”
嘉柔不知道李慕芸在说什么,错愕地摇了头摇。她跟李晔,何时见过?
“没有吗?你还记得小时候在我家住过的事情?”李慕芸微微眯了眯眼睛,她那个时候太小了,大概是不记得了吧。
没想到嘉柔竟然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昙花。”
李慕芸脸颊微红,年少时候心⾼气傲,看不上这个南诏来的话都说不清楚的野丫头。她清了清嗓子:“那阵子我阿弟也住在家中,因为养病不爱见人。那夜他难得出来,据说坐在屋顶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第二⽇就病倒了。你在院子里,没见过他?那就奇怪了。”
她的话如強风一样刮过嘉柔的心里,嘉柔呼昅凝滞,手猛地抬上案,差点控制不住地去抓李慕芸的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那夜他坐在屋顶上?”
李慕芸点了点头:“他小时候睡不着就喜
坐在屋顶上看星星,还知道很多星辰的名字…”
嘉柔伸手捂住嘴,慌忙侧过头去,不想被李慕芸看见她失态。她的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袖中握紧,却还是在发抖。
“你知道北斗七星叫什么名字吗?第一颗叫天枢…第五颗,叫⽟衡,又叫廉贞星。”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黏人?”
“你邀我去南诏?那你可要好好做向导,不然我会
路的。”
…
她忽然起⾝,顾不得李慕芸,鞋也不穿地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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