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郡主还是不要揷手为好。”李昶说道。
嘉柔却冷冷道:“夫
本为一体,如何与我无关?郞君还在发热,我方才却见二兄推了郞君。你若不说清楚,我便去告诉大人,让大人来评理。二兄在朝为官,难道不知员官每年考核,都有什么內容吗?”
她一开口,就搬出了李昶最在乎的两样,⽗亲和官职,倒让李昶一时无话可说。
李昶从前欺负李晔,李晔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早就把这看做理所应当,现在陡然冒出来一个人来多管闲事,维护李晔,他自然不⾼兴。
偏偏木嘉柔有郡主的封号,他也不敢无礼,只笑道:“怎还需要惊动⽗亲?我二人不过闹着玩罢了,四弟,你说呢?”他眸中透出几分
翳,话里也有警告的意味。
李晔知他素来心狠手辣,狭隘自负,让他占了上风,自然也就无事了。他走到嘉柔⾝边说道:“二兄并非故意,我们是闹着玩的,不要惊动⽗亲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他…”嘉柔不肯罢休,忽然被李晔伸手抱⼊怀中:“别生气,我没事。”他的语气温柔如⽔,她瞬间安静下来。他⾝上的香气依旧淡雅,怀抱犹如大海一样,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嘉柔也沉溺其中。
李晔抬眸看向李昶,示意他离去。
夜空中,那团乌云飘走,月光复又皎⽩。李晔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很乖,静静依偎着他,心中感到悦愉。她维护他,他是⾼兴的。只是她双手垂放,始终没有回抱他之意,又难免有几分失落。他见李昶走了,放开她道:“回去吧。”
嘉柔点了点头,她还是在意李昶的事。刚才她浴沐完毕,还在熏发,就见云松单独回来了,说李昶来找他。她想起今⽇在堂屋上李昶看他的那一眼,心中牵挂,就披⾐来寻他。恰好看到了李昶推他的那一幕,自然上前维护。
她不知兄弟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关系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二兄以前,也总这么欺负你?”她问李晔。
李晔的神⾊淡了几分:“我不住家中,与他很少见面,不总是如此。”
“那为何,你们看起来像是有过节?”嘉柔忍不住问道。
李晔停住脚步,嘉柔以为自己多嘴了,连忙说:“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只是有点在意他对你的态度,不知以后如何相处。”
李晔却摇了头摇:“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在想要从何说起。在我出生以前,二兄一直都是长安城里公认的神童。听⺟亲说,我在襁褓中时,他也是待我很好的。甚至我幼年第一次拿笔,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他抬起头,仰望着夜空“后来我年岁渐长,在诗文方面显露一些天赋,外面就开始传我的才能胜于他。”
“二兄自负,那时待我已经有些不同。有一年卫国公府举办中秋宴会,破天荒地邀请我们兄弟三人同往。卫国公府积金堆⽟,对彼时的我们来说,犹如仙境。席上卫国公要众人赋诗,胜者可得十金。我因想要钱买一套墨宝,便全力以赴,结果侥幸得胜。后来我才得知,开席之前卫国公曾私许二兄,若他能在众人之中胜出,便保他⼊国子学读书。”
嘉柔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李晔夺走了李昶的机会,李昶因此怀恨在心。世家大族中的资源向来不是平均分配,出众的人自然能拥有更多的机会,而稍差一些的,只能靠自己苦熬。
对李昶来说,李晔是个大巨的威胁,自然不能容他。
李晔说完,对她一笑:“就是这些,都告诉你了。”
他分明在笑,嘉柔却觉得有点难过。虽然阿耶阿娘这么多年来关系冷淡,但逢年过节,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对她的爱,从不说出口,却能在⽇常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得到。可李晔,他有什么呢?或许还有郑氏对他真心,但郑氏若在这家中的地位如阿娘一般,也不会
得他离家索居。
他还真是孤家寡人啊。
两人回到房中,⽟壶已经把
都铺好了。她过来行礼,冲嘉柔暧昧地笑笑:“浴具还在屏风后面,热⽔是刚放的。云松说郞君不喜
女婢伺候,婢子就先退下了,若有事您再唤。”说完,她就退出去了。
屋中只剩李晔和嘉柔两人,灯也只点了
前的两盏,光线昏暗又带着一点暧昧。李晔说道:“你先睡吧,我去浴沐。”
嘉柔点头,深呼昅一口气,脫下外裳,躺在了
上。她能逃得过夜一,不可能逃一辈子。做夫
怎么可能不同
共枕?实在太矫情了。她听到那边的⽔声,翻来覆去,不知是屋中的炭火烧得太热,还是这被褥太厚,寒冬腊月的,她竟然浑⾝都在冒汗,中⾐都
透了。
而且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丝绢上的內容,耳边仿佛都有了浓重的
息声。
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的火烛晃了一下,李晔浴沐出来了。他走到
边,看到嘉柔严阵以待的模样,有点好笑,倾⾝去拿被子。
嘉柔回头看他:“你去哪儿?”
“我风寒未愈,觉睡时咳嗽,扰你休息,还是去榻上睡吧。”李晔抱起被子,嘉柔却扑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臂:“不行!”
李晔微愣,嘉柔不敢看他。
她的手心是滚烫的,还充盈着汗⽔,想必经历了一番
烈的思想斗争。昨夜醒来,他见她睡在
尾,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不碰到自己,便知道她心里的排斥,因此只给她盖了被子。
“嘉柔,我不想勉強你。”李晔按着她的手说道。他当然想抱她,想亲她,想与她做夫
之间最亲密的事。可又怕吓到她,怕她好不容易卸下的那一点防备,又被装了回去。
“不勉強,成亲了便要一起睡!”嘉柔坚持道。她现在心里也很
,对李晔的感情复杂,还夹杂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一时理不清头绪。但她知道自己一旦放手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更远。这不是她嫁给他的初衷。
李晔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妥协地睡在了
上,嘉柔这才放手。两个人各睡一
被子,各有心思。嘉柔紧张地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以前她总要偷偷喝点酒才能好眠,因为心里装着太多事,还有前世的种种遭遇,都像噩梦一样
绕着她,总是睡不踏实。但昨夜和今夜,她都是闭上眼睛以后,很快就进⼊了梦乡。
李晔等到⾝边的人呼昅平缓了,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她。
她与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枕在手臂上,长发垂落,半遮着那张如花容颜。他靠过去,伸手将她的长发拨开,轻轻地摸抚着她的鬓发。她睡着时很乖,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可爱至极。
他愿意等,等到她肯主动接近他的那一⽇。
舒王府里,李谟还未休息。他坐在书案后面,等着齐越将李晔的试卷拿过来。这次的科举,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李晔这匹忽然杀到榜上的黑马。虽然考中进士科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李谟难免对他关注起来。
这个幼时便名震长安的神童,沉寂了这么多年,终以如此強势的姿态重现于众人视野之中,本⾝就是件很有趣的事。
齐越进来,将手中的卷轴呈给舒王:“试卷封存在礼部,圣人可能随时要传阅,不方便带出来。属下便叫善于临摹笔迹的人誊录了一份,请您过目。”
舒王点了点头,将绢袋里的⻩纸取出,在灯下展开来看。
齐越退到旁边站着,隐在黑暗里,仿佛不存在一样。
“怪不得。”李谟看完后,笑了一声“我说主考几人怎么分歧那么大,原来就是个狂妄小儿,字里行间锋芒毕露,针砭时弊,満是文人的酸腐和耿介。若说没有李绛在背后给他动了手脚,我还真不相信他能中进士。”
“大王的意思是,此人并非惊才绝
,只是因为李相公帮衬,才能⾼中?那他就不可能是…”
李谟点头,将⻩纸扔在一边:“我也没想过他是。但他首次便中了科举,难免让人注意。我以为他有何过人之处,看了这卷子才知道,不过尔尔罢了。广陵王⾝边门客众多,不着急,你们再慢慢找吧。”
齐越应是,又说道:“京兆尹托人来传话,说南诏木氏的家主因骊珠郡主的婚事,眼下也在长安,您要不要见他一面?”
李谟把玩着桌上的⽟镇纸,轻扯嘴角:“屈屈一个家主,何须本王亲见?等他有本事做了云南王,能做得了南诏的主,再来跟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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