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柳之程迫不及待的一顿说话,把柳贞吉气得笑了出来。
她当他还是大哥,当他想不到,带着话让他去想。
没料,他这心啊,已经偏到夷凉那位素⾐素面,好生可怜的朵儿公主去了。
这怜惜之情,怜爱之意,都能让人误会他想纳的不是那婢女,而是看中了那朵儿公主。
能蠢成这样,也不容易。
这就是她的大哥,扶了这么多年,以为他就算出不了彩,但也不会出多大岔子的大哥。
想想,她以前替他打算得多自以为是,他现在就像猛地在她脸上拍了个大掌,掴得她脸生疼。
柳贞吉好笑地看着柳之程,柳之程见妹妹失笑,一时之间也不明了她的意思,缓了下之后也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太急了,讪讪然地笑了一下,道“妹妹先前担心的事,我不是不懂,只是那荒郊野岭,我那天也是临时被人追杀,连下人都不知我行踪,夷凉一行人从哪知我去处?妹妹担心得太过了。”
说罢,又想起眼前人不仅是妹妹,还是太子妃,他那句太过了的话才是太过了,忙又出声打回圆场“当然是妹妹聪颖,想到周到,又担心我是否上当受骗,才,才…”
才如何?
柳贞吉嘴边含着淡笑,看着这话可不少的兄长。
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这古代,不少这个年龄段的人,已经掌管一族存亡了,他却赁是如此天真。
“妹妹…”被她看着,柳之程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大哥想说什么?”柳贞吉微笑着问。
她看到门边,苏公公此时已经带了內侍站在了那。
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內侍。
她瞥了一眼,就调回到了眉头皱起的柳之程脸上。
柳之程这时已经看出了她的漫不经心,还有那不达眼底的笑有多冷淡,肩膀一凝,好一会,苦笑道“妹妹,那芩氏肚子里,毕竟有你的侄儿,还望妹妹网开一面。”
说来也是,妹妹是太子的
子,他尽管当她是天真的,可在她手底下,也有不少枉死之命,这些年跟太子在西北,掌管着一个那么大的王府,让太子⾝边无人,她哪是那么好说话的。
柳之程有些萎靡,但还是振作着精神看着柳贞吉,希望她能看在她未来侄儿的面上,给他的生⺟一条生路。
柳贞吉的笑淡了下去,又端起了茶杯喝茶。
柳之程看了一会,稍有点焦虑,沉昑了一下又道“毕竟,娘也是盼着的…”
柳贞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柳之程讪讪,这提醒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他知道他又过了。
这话说出来,有些像威胁。
“大哥这是来替你那夷凉姨娘求情来的?”柳贞吉终于开了口。
“不是,”柳之程一怔,道“只是,她肚中毕竟有孩子…”
柳之程毕竟不是真蠢,看出来她不会依他。
之前也有人提醒过他,她妹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她争宠的人,哪怕那个人与她的亲人有关,她也不会给那个面子。
太子妃的心里,只有她自己。
想想,还真是…
“可她⾝上有疫病,大哥放心她留在府里?”柳贞吉淡淡道。
“这…”柳之程的话也低了。
有没有疫病,妹妹心里自当清楚,何苦拿这话来搪塞他。
一时之间,柳之程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话也淡了“那毕竟是娘的孙儿,我柳家以后的子息。”
她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需看在娘的面子上,和柳家的面子上啊。
怎地这般糊涂。
柳之程脸上不好看起来。
柳贞吉也是笑了。
她这大哥,居然还敢跟她板脸⾊。
他是真不知道,他现在的荣光,是靠谁给的吗?
固然多数后妃要靠娘家,可在她这里,她嫁给当时的太子,是为了柳家,嫁了之后,也是她帮扶的柳家,替他们安排的前程,哪怕到现在,也是她一手在兜着柳家,兜着他⼲的蠢事…
看来她大哥是真看不清,他是靠着谁在吃饭了。
“大哥的意思,我听明⽩了,容我想想,我有些乏了,大哥先且退下。”柳贞吉淡淡道。
苏公公这时带了人进来,跟柳贞吉请了安。
柳之程也知道这是赶人了,不过他也算是明⽩,皇宮这一趟他是⽩走了,他死了心,心道这事,还是得请⺟亲出山才行。
妹妹为了独宠不择手段,他无话可说,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他也想见她好,但连自己的侄儿都不放过,还是得受累⺟亲说说才行。
“那微臣先且告退。”柳之程沉声道。
柳贞吉看着他离去,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她二哥不是个浑的,要是的话,她就是想把这柳家扶起来,怕也是浪费心思了。
**
下午柳贞吉正陪女儿刺绣,就听柳之程回去后,悄悄找了婢女,给⺟亲递话的事。
她摇头摇,懒得再管她这大哥的死活了。
不过见柳之程这一趟,倒也不算⽩见。
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勾搭上的,这事也就开了个口子。
他一个侍郞去外县查案,恰巧碰上夷凉的人,可不是什么巧合,他的上峰王尚书那,还得查一查,要是跟夷凉有猫腻,还是尽早查出来的好。
夷凉一个小国,柳贞吉听太子跟她在嘴上行兵布阵过,大军过去打到手就是一两个月之间的事,收拾场战,用不了两个月。
顶多半年就可收过来的家国,周朝还不想要,不⾜为患。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国,如果有本事揷手周朝的朝廷,那就是触了周朝的龙鳞了。
柳贞吉已经让苏公公送了话到太子耳边,想来,太子心中也有了计较。
这也是柳贞吉决定不再帮扶柳之程的原因。
他的前程,就到这为止了。
他没那脑子走得更远。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噤住他那双添
的手,别给柳家拖后腿。
柳家可不只是只有一个他。
次⽇晚上,柳贞吉秘密出宮。
她从柳家后门进的门,去见了清醒等着她来的孔氏。
她跪在
前,抓着⺟亲瘦如枯柴的手,跟孔氏简单说了来龙去脉,尔后,在那双瘦得只剩⽪包骨的手上轻吻了一下,与孔氏道“娘,从此以后,我只能保二哥了。”
孔氏听着话就一直在急
着气,听到这打断了柳贞吉的话“那不孝子…”
“娘。”柳贞吉替她顺着气,又让开⾝,让宋太医给她喂了两勺子镇定的药,等她平复了过来,就让他们下去,她上了
,陪孔氏睡在一道。
“不气了,娘,不气了,我就只能陪您一会,您就别气了。”柳贞吉其实是想瞒她到底的,但昨夜柳之程见了生客,柳贞吉怕他做糊涂事,到底还是来见了孔氏。
想来想去,她拦着让柳之程不见他们娘毕竟有所不妥,柳之程要是下了狠心,说在自己的家里,太子妃的人都拦着他不见亲娘,那将置她于难堪之地。
本来这等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拿出去宣扬,但柳贞吉还是不敢小看了柳之程。
他以前就因为觉得他们⺟亲心狠手辣,在外曾宣扬过他最不喜蛇蝎心肠的女人,而且数年从不与他们⺟亲亲近,对着生他的人,连个笑脸都欠奉。
现在年纪大了些,估计还是本
难移。
柳贞吉也不敢指望他有所长进了,她大概也能猜出现在柳之程的想法,连自己侄儿都不放过的人,连亲娘都拦着他见,大概也觉得她毒如蛇蝎,不是个好人。
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孔氏睁着眼睛看着女儿,直到柳贞吉拦了她的眼睛,小声劝着她觉睡。
⺟亲尽管病⼊膏肓,但脑子还是没病糊涂,这也是柳贞吉敢来见她的原因。
另一个,柳贞吉也知道,在孔氏的心里,到底是要偏着她一些的——她⺟亲也清楚知道,儿子未必可靠,但她是铁定要护她一生的。
也是因着⺟女之间的感情,她才跟周容浚开了口,让他多对她那两兄弟的姐夫多关照些。
可惜,世事从来都不是不尽如人意的。
柳贞吉不能在宮外呆太久,在还没天明之前就走了。
孔氏吃了药,直到天明才醒过来,她摸着边上好像还有淡淡余温的
铺,看着
顶喃喃道“我苦命的孩儿啊,我的贞吉儿啊。”
这么多人给她添堵,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她啊。
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
这⽇谁也没拦着柳之程,他见到了孔氏。
柳之程在不言语的孔氏面前声泪俱下,道妹妹不救侄儿之事。
“那疫病,不过是妹妹收拾那夷凉公主的手段,可她连自己的侄儿也不放过,那是柳家的骨⾁啊,妹妹何苦这般恶毒来哉…”柳之程跪在
前,脸上眼泪纵流。
“你觉着她做错了?”孔氏闭上眼,细细地
着气。
她不能再睁着眼,把这个孽子看得太清楚了,会把她给气死。
她还不能死,她是答应了女儿的,要好好活着,等着成了皇后再死。
她不能死,死了,就没人管着这个蠢货了。
她不能死,不能死…
“娘,那毕竟是…”
“你是想把
人跟那
人的孩子带进府里,把病气过给我,把我
死?”孔氏再睁开眼里,瘦得离奇的脸上那双眼珠子就快要瞪出来似的,她狠狠地,満眼恶毒地看着柳之程“我看不是你妹妹不放过那
人的孩子,我看是你要把一个
人带回你家,活活
死你娘!”
“娘!”柳之程被她看得大惊,脑袋一蒙,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后连忙拖着膝盖上前“您何出此言。”
他握住了孔氏的手“娘,娘,您是不是误会孩儿了,您…”
孔氏反握住了他,把指甲狠力地掐进了他的手心里,她那枯⻩的脸紧绷着,她趋⾝靠近扑在
边的柳之程,冷冷地笑了“你把我当个老糊涂耍,我也不妨让你明⽩,你要是把我们这个柳家拖下⽔,就是现在,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把大爷带下去。”孔氏说完这句,松了力。
“老夫人…”贴⾝侍女赶紧扶了她,让她躺回枕头。
在柳之程还没反应过来的,已经有家丁,扶了他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娘…”柳之程甩开他们,哪想一甩也没甩掉他们。
“你们⼲什么?松开我。”
“放肆,你们竟敢欺主!”
柳之程没说几句,就被⾼大強壮的家丁用蛮力拖了下去。
等着他的是黑屋子里的面壁。
“我还没死呢。”大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疲惫至极的孔氏靠着枕头,冷哼了一声。
孔氏累极睡去,睡梦里,见到了小时候的大儿。
她拿了点心去哄他,让他回来跟她一道回他们的院子,他却举起手臂在,食指指她,大声喝道:你这个毒妇。
孔氏在梦中哭了。
你这个毒妇…
当年他是这么说她的。
多年以后,他还这般说他的妹妹。
可没有她们这些毒妇,他拿什么命活?
孔氏的心,在梦里再次碎了一地。
**
柳之程称病告假,不能上朝。
柳老夫人向太子请求太医上门请病,不⽇,柳府因有疫病,被围了起来。
柳之程彻底被软噤。
孔氏出手,向来敢断别人的后路,也舍得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为了不让夷凉钻柳府的空子,她⼲脆把柳府都封了起来。
只有宮里的人,才能进出柳府。
既然是柳贞雯要去看她,都不能成行。
柳贞雯
格随了孔氏,自然知道⺟亲这么做的道理,可是眼看她就要出京,不能前去道别,柳贞雯这心中不好受得很。
再进宮看妹妹,即便柳贞雯从不在妹妹面前软弱,但这次也是未语先泪,哭了才道“怎地还要
我们做这么绝?”
这世上岂是女人不好好过⽇子,而是世事总是
得她们狠了再狠,才有一条活路。
见倔強的姐姐号啕大哭,柳贞吉心中也是不好受,鼻子也是酸了“姐姐不要想太多,私下总是能见一面的。”
怎么可能让她道别都不能。
私下能见面,但还是需保密,而且只能她一人去,丈夫儿子都不能,亲人远走,还不能堂堂正正前去跪拜,感谢⺟亲生养之恩,到底还是少了其中之意,但柳府封了府,私下见次面已经是奢侈。
这次柳贞雯前去拜别,孔氏伤心得无以复加,柳贞雯跟随贾文彪前去江南之后,孔氏昏过去了三天,才堪堪醒来。
这时,柳贞雯已离京千里。
孔氏一生,两女是她疼了时会慰抚她伤口的人,她倾尽全力护住了她们,她们何尝不是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了她,现在大女为前程要走,她还不知能不能熬到她回来的时候,心中悲痛,岂是常人能知的。
她一生不断
着人来人去,竟没有一个人是能抓到手,放在⾝边的。
**
夷凉一个小国,让兰公主装病,还拖进去了一个柳府。
朝廷那边,周容浚也是查了出来,此事与王尚书关系不大,但与另一个侍郞有关,是他在尚书面前进的言,王尚书也是好意,为给柳之程立功的机会,就派了他去查案。
那侍郞家,查出来他一个心爱的小妾为夷凉女子,且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这人是早些年就进了侍郞家了,且那夷凉女子长得完全像周朝人,也一直用周朝女子的⾝份,无人知道她乃是异国人。
这潜伏得颇有些深。
太子前事未毕,就又彻查起了朝臣中家眷的问题。
也下了旨,谁家有异族女子不上报的,诛连三族。
因这事,宮里前些年进宮的异国宮妃,也被內务府清查了起来,这涉及太多人,涉及太多事,那些想看热闹的宮妃们哪怕不是异族人,与异族宮妃也是有来往的,查到她们⾝上,一带就要带出不少事来,不少人也是忐忑不安,万万没闹来,太子妃的热门刚看一阵,就临到了自个儿⾝上。
这一牵连,有了个口子,內务府也查出了不少肟脏事来。
內容丰富得柳贞吉这个自认为承受能力不一般的人都有点承受不来,汗颜得很。
这不没几天,就送了好几个私下行事荒*
,跟小太监玩得太出格了的宮妃去了皇庙。
柳贞吉都没敢把这些事说给周容浚听。
不过后宮虽然归她管,但这后宮里的事,周容浚也没哪处不知道的,后宮的腌脏事,他以前也有些觉察,但这次是人证物证都查了出来,摆在了眼前,太子又有了种他累死累活,是为了养活一群荒*
无度的人寻
纵乐的恼怒感。
所以一气之下,减了后宮五成的用度。
太子妃拿着这么点银子,无可奈何,只好减了宮妃们的月银。
宮妃们的月银大大缩⽔,太子妃由衷地觉得,宮妃实在不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尤其在她这个太子的后宮,升职太难,她这个老怪也不容易打倒,以后可能愿意⼲这行的人,还真得少不少人不可。
因查异国异族女子的事,典国等国的馆使也彻底冷清了。
朝廷上,也没有作死跟太子提这事了。
他们自己的事且还烦不过来,尽管男人鲜有不见⾊起意的,西域美人谁人都想得一个尝尝味,但这事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这关头,还是小命要紧,先把位置坐稳了,再谈其它。
朝臣们能混到金銮殿上,就是想清⾼得不见风使舵的,也会跟着大流走。
等兰公主的病好了,能进宮了,夷凉馆使还是被封着。
兰公主那,柳贞吉给了她应有的赏赐。
兰公主大儿已有十八,之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年纪才十六,儿女就有五个了,才三十三岁的兰公主,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祖⺟——这事柳贞吉知道的时候,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皇太孙要是努把力,像他表哥那样在这方面有杰出表现的话,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时候,也能当个祖⺟。
她都有些敬佩自己,来这古代,可真没少做事,三十来岁的祖⺟都当得起。
话说回兰公主,她生了一男两女,女儿都还小,一个十三,一个十岁,但儿子太争气,已经有四儿一女了,她婆家家底薄,一直吃她的嫁妆,她嫁妆又不是富可敌国,养一大家子,总有吃穷的那一天,算来算去,留给儿孙的,到时也不会剩些什么,不过是几个庄子几块田地,到时候怕只是落到一般的富庶人家的地步。
兰公主使了个好计,连自己都愿意算计进去,也只不过是想多得些赏赐,养活一大家子,再多给女儿们攒点嫁妆。
柳贞吉投李报桃,赏赐给了,还给兰公主能特别能给她添孙子的儿子找了个活,当商路使,主管这以后西域到卞京的商路往来。
兰公主这次还以为得些银两田地就够可以了,没料柳贞吉给了个这么大的金饽饽砸她头上,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道“我儿也能⼊朝?”
商路使是太子新增的官位,大小也只有六品,也算是京官,能上朝,不过要站金銮殿外,殿里没他位置站,算算,也算是能⼊朝了,柳贞吉便点头“能,就是要站到外边点。”
太子妃还说笑,兰公主却不能体会她那蹩脚的幽默感,魂不守舍地道“这管商路往来的,得…”
得像盐使那样有油⽔吧?
“嗯,很有钱,”兰公主魂不守舍都不敢说出口的,太子妃接得很自然“但你们也别要得太多了,管好了最为要紧,事办得顺太子的心,这⽇子还得往下过,官还得往上升。”
她先前叫兰公主来,也是为的这个。
她那儿子,可能生的儿子太多了,觉得老吃他娘的也吃不了一辈子,所以这年出头,竟然学会了亲自去跟商人来往,别人暗讽他自贬⾝份,他也还一直在做着他寻摸出来的买卖,东西还卖到了內务府,这种人,太子觉得可以用…
太子妃从善如流,把兰公主叫进了宮。
没料,还另外有惊喜,兰公主表现得比她以为的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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