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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负荆请罪
 齐国公进了门,向陈留公主的正房走去。两名婢女正在走廊上给鸟儿换食,见到是他,忙不迭地跪下,齐国公点头道:“⺟亲今⽇怎么样?”

 婢女珊瑚笑容満面地道:“‮姐小‬回来了,静王殿下也来了,公主今个儿⾼兴,晌午进了一大碗米饭,还留下夫人少爷们解闷儿说笑,您请进去吧!”一边说,一边挑帘,请齐国公进去。

 屋子里,郭夫人、郭家兄弟难得都在,江氏、陈氏二人陪侍⾝后。陈留公主手里捧着一幅画,桌上还放着一幅画,正歪头和李未央说着什么,元英坐在一旁,却是默然出神,不知是在瞧那幅画,还是在瞧画边上站着的美人。

 齐国公笑了笑,道:“你们都在做什么?谁的画看得这样⼊神?”

 众人瞧见是他,便都笑起来。陈留公主笑着道:“这两幅画是静王亲自捧来的,一幅是前朝画师周广的真迹,一幅是他自己临摹的作品,叫我来瞧瞧呢!”

 齐国公看了看这两幅画,却是画着两牛相斗的场面,风趣新颖。画面上一牛向前奔逃,似乎力气用尽,另一头牛却穷追不舍,低头用牛角猛抵前牛的后腿。双牛都是用⽔墨绘出,以浓墨绘蹄、角,点眼目、棕⽑,传神生动地绘出斗牛的肌⾁张力、逃者息逃避的憨态、击者蛮不可挡的气势。两头牛的野和凶顽,尽显笔端,牧童则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笛子不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头争斗的牛,偏还歪着头,十分得趣的模样。

 可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两幅画不论是着笔,还是用墨,甚至连画画的技巧,无一不是一模一样的,几乎让人分不出丝毫的区别来。齐国公笑道:“是猜测哪一幅是真迹?”

 郭夫人面上带着十⾜的笑意:“是啊,静王拿我们寻开心呢,叫咱们猜猜到底哪一幅画是真迹,可我们都瞧过,皆是一模一样的,哪里辨得出来?你给瞧瞧。”

 齐国公好奇,俯下⾝子仔细看画,又盯着辨认题跋,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拂了拂,心里有了点看法,口中说道“周大师的作品因为年代久远,笔墨颜⾊也会出现差别。这幅画的墨上有一些极不明显的⽩霜,刚才我轻轻擦抹,⽩霜也不退去,所以我想这幅画应该是真的。”

 郭澄笑容満面地道:“我也是这样想,寻常作伪的画者常用香灰之类散在伪作上,充作⽩霜、霉苔,但很容易抹去,再者古画上的墨迹及⾊彩,通常都是⼊木三分,力透纸背,正如这幅画一样,所以我也赞同⽗亲说的这幅画是真迹。”

 元英只是笑,却不回答。

 旁边的郭敦不擅长看书画,闻言挠了挠头,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而郭导虽然只是笑嘻嘻地瞧着,却也和⽗亲兄长的看法是一样的。

 陈留公主便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不过,她瞧着李未央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便问道:“嘉儿,你怎么看?”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祖⺟,嘉儿觉得,另外一幅画才是真的。”却是和郭家⽗子所言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副画,众人吃惊起来。

 陈氏原本就格活泼,她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不对,道:“妹妹,你说的这幅画上面没有⽩灰,应该是赝品才对。”

 李未央笑道:“静王府自然有专人来保管这些书画,周大师的画作又是传世精品,若真的有⽩灰才更可疑一些。”

 元英看着李未央,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这幅画我可是给好多人都看过了,大家都和舅舅的看法一样,你可看准了?”

 李未央原本不预备和他争辩这些,但听了他说的话,不免笑起来。她本就生得美丽,那双眼睛极漂亮,睫⽑很长,低垂下来的时候就要更漂亮。

 元英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印在她的面孔上,然后,又慢慢移到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出她的心思。只可惜,从来没有人能看透李未央的心思,但人有一种奇怪的心态,越是搞不懂,越是想要明⽩。更何况元英这样的男子,出⾝⾼贵,文武双全,从来只有别人揣测他的心思,他从来不用这样费尽心思去想一个女子心中在想什么。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李未央在想什么…

 李未央微笑道:“周大师相传曾画饮⽔之牛,⽔中倒影,鼻相连,可见其观察之精微,一个观察如此细微的人,当然不会忽略每一个细节。纵然静王殿下的画技⾼超,几可真,但我看的这一幅画中,左边这头牛的眼睛里有一点牧童的影子,可另外一幅却没有,所以——它才是真迹。”

 众人闻言,便都仔细看了看,果真发现是这样,不由啧啧称奇。那一点影子极为细微,即便是凑近了看也很难看清楚,李未央居然能发现,着实让人觉得惊讶。

 陈留公主顿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拍掌打膝地说道:“好——还是嘉儿有眼力,果真如此,这牛的眼睛里有牧童的影子!”元英闻言,接过那幅画仔细瞧了半天,才笑了起来:“的确是这样,是我疏忽了。”事实上,他早已发现了两幅画的不同,只不过,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观察到如此细微之处。

 陈留公主笑完了,却发现齐国公似乎有点走神,便好奇道:“对了,你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不用上朝吗?”

 齐国公只是笑了笑,道:“陛下头痛病又犯了,免了朝议,我看这一回,怕是最少七八天见不到陛下了。”

 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便是元英也是无需避忌的,此刻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习以为常,陈留公主叹了口气,道:“他这病也有这许多年了,每次天气凉了热了都会犯病,前两⽇还出了那件事,自然是要发怒的。”

 陈留公主说的那件事,便是胡顺妃和湘王的事情。当时他们在家听了,都觉得寒气直冒,最后郭夫人却带着女儿有惊无险的回来了,等她把情况说了一遍,众人都只觉得十分惊奇。原以为郭嘉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现在看来,还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陈留公主却觉得,这才像是郭家人的个,若是那么容易就叫别人算计了去,郭家哪里来三百年的风光。

 陈留公主又问道:“不知那胡家现在如何了?”

 齐国公想了想,还是照实说道:“胡家原本不小心牵扯进了顺妃一案之中,陛下言明五品以下‮员官‬全部⾰职流放,这已经是十分严厉的惩罚了。谁知树倒猢狲散,又有人上折子参奏了那当家家主胡为真一笔,说他当年参与康郡赈灾之时,曾经贪墨十万五千两银子,因为事情败露,他还秘密杀了两个地方‮员官‬,胡氏在朝中毕竟深叶茂,陛下十分生气,这回要狠杀一批呢!”

 他的语气很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在座如陈留公主、郭夫人等人都是亲眼见过越西皇帝发怒时候的可怕,的确叫人吓得腿脚发软,心神不属。

 元英笑了笑,⽗皇看起来面容俊朗,面目可亲,可要说起杀人,半点也没有迟疑过。往⽇都是这样,一旦发起怒来更是⾎流成河,所以这回胡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陈留公主喃喃道:“太平盛世杀人多了,到底不是好事啊。”

 元英笑了笑,道:“若是冤枉的杀人,自然不该杀,可胡家这两年仗着出了个胡顺妃,又有湘王,便如同得了什么宝贝一般,成⽇里趾⾼气扬、鱼⾁百姓。那胡为真更是以国丈自称,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糊涂的事情,杀了他也不为过。至于胡家其他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们荒唐,奴仆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就拿刑部调查的情况看来,哪怕是胡家的一个管家,这两年竟然也在外头养了七八个外室,十来个庄园,霸占了不少寻常百姓強迫人家为奴为婢。从前没有人告发,最大的原因还是胡顺妃和湘王在,现在他们都倒了,从前被欺负的被侮辱的,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外祖⺟何必为他们可惜。”

 陈留公主听了,却道:“你说的也是一个理,胡家固然该杀,可杀了胡家之后,未必不会带来更大的⿇烦。”

 齐国公沉昑道:“⺟亲是说,郭家被推上了风尖浪口?”

 陈留公主点了点头,道:“正是。”

 郭澄満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咱们家这些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自然不会怕那些无中生有的人,胡家的下场也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郭家绝非好惹的。今后谁要再有小动作,胡氏便是他们的下场!”言谈之间,竟然有一种森森寒意,李未央见惯了他的笑容,猛地一听,不觉微微诧异。

 从陈留公主的屋子里出来,元英却叫住了李未央,道:“表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未央看了看他,落落大方的脸上也没有扭捏之⾊,点头道:“自然。”

 李未央站在一株蔷薇花之前,蔷薇在她素净的⾐衫上投影出无数的花影,将她衬托的更加明动人。

 元英凝视着她,眼神渐沉,良久,才开口道:“人多的时候我不便开口,我知道你也不想引起过多人的注意。但有些话,我确实不吐不快。你和旭王,一早便以悉了吧。”

 李未央知道很多事情是无法隐瞒的,尤其是在聪明人面前:“没错,我和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在我来越西之前,我们便一直是像家人一般相处。”

 她用的是家人这个词,而不是情人。元英又盯着她看了半天,方缓缓开口道:“嘉儿小的时候便生得十分圆润可爱,看见别人都在哭,可是看到我就就笑起来,那时候我⺟妃说,等嘉儿长大了,便要给我做媳妇。”

 李未央收起了笑,认真聆听。

 “我那时候很讨厌听到这话,经常背地里偷偷捏她的手,想要把她弄哭,可她却还是很⾼兴看到我,每次我这样做,她都笑得很开心。所以我有时候会想,若是她没有失踪,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

 如果小蛮没有失踪,不会流落民间,在郭家快快乐乐的长大,就不会生病,也遇不到温小楼。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确应该嫁给元英了吧。李未央笑了笑,并不反驳。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她。”元英的面上露出了微笑,语气十分肯定。

 李未央扬起眉头,微笑道:“哦,为什么?”

 元英的眼中有一种谁也看不透理不清的深沉之⾊,说的话也依然很平和“因为郭家的孩子,为了达到目的也会有一些非常手段,却绝没有那样毒辣的秉。就如同牡丹花的种子即便落⼊⽔中,也长不成莲花一样。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嘉儿都会是嘉儿,安平郡主也永远是安平郡主。”

 李未央微讶地看着他。

 元英望着她,继续道:“我以为我会很讨厌你,因为在宮里这么多年,我见到的一直都是你这样的女子,聪明、狡猾、毒辣、有野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付敌人狠辣到了让男人发指的地步。”

 “我真的有这么可怕?”李未央失笑,元英不便揷手后宮之事,却并不表示他一无所知。她对胡顺妃和湘王的所作所为,恐怕元英已经给全部知晓。但是被元英这样形容,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说的没有错,她自私、恶毒、狡猾,对待敌人极端残酷,可那又怎么样?这才是她李未央。

 元英便笑了起来,眼中的深沉也变成了笑,道:“是啊,的确可怕,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女孩子应该温柔、善良、可爱,一切都该由男人来保护,可现在我变了想法。”

 李未央望着他,没有说话。

 元英继续说下去,道:“换了真正的嘉儿,面对这次的事情,只怕要闯下大祸。我知道的事情,舅舅一定也会知道,而他愿意把你看成女儿,说明他相信你。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舅⺟需要你,郭家也需要你,你才是最合适的郭嘉。”

 你才是最合适的郭嘉,这句话换了别人未必听得懂,但是李未央点了点头。

 元英的目光掠过李未央泛着珍珠光泽的面颊,道:“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嘉儿回来我们⾝边。”他觉得,若是真正的郭嘉出现,他或许会按照惠妃的希望娶她,好好照顾她,但是他很难真正从內心深处爱上那个人。他不得不承认,比之娇弱的鲜花,他更喜、更欣赏李未央这样倔強坚強的女子。

 李未央并没有察觉到元英复杂的心情,只是略一点头,道:“静王能够改变想法,我也就不必担心你总在背后盯着我了吧。”

 她显然误会了他看着她的原因…元英的笑容变得更加深了,却不预备提醒她,只是道:“关于那个被送来的温小楼…”

 李未央面上敛去了笑容,道:“这是蒋南对我的警告,这说明,他已经知道我平安出宮了。”

 元英想了想,道:“蒋南倒是不⾜为惧,只是你在明,他们在暗,终究是个⿇烦,还不如先下手为強…”话说了一半儿,斜刺里却突然一把长剑伸了出来,元英一下子侧⾝避开那道寒光,回头一瞧却是郭敦,顿时笑道:“你又怎么了?”

 “上次的比试还没结束,咱们接着来!”郭敦大笑了一声,举着长剑扑了上来。

 郭夫人刚从屋子里出来,一看到这情况,连忙道:“快走远点!伤了你妹妹,我揭了你的⽪!”⾝后的江氏和陈氏便都跟着笑起来。

 李未央便和她们站到一起去,看着院子里那两个人比试,郭澄笑嘻嘻地倚着门,道:“你们瞧,郭敦这家伙就是不服气上回输掉了呢!总是想方设法找回场子来!这一回,要不要下注!”

 郭导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赌一百两银子,静王胜!”

 郭澄变⾊道:“什么?我也赌静王胜!”

 两个兄弟还没有说完,郭导的脑袋已经挨了一个爆栗子:“这个也拿来赌注,成何体统!”郭导一扭头,看见郭夫人站在⾝后,原本生气的脸顿时堆起讨好的笑:“娘,我这不是凑趣吗?”

 郭澄笑着闪到了李未央的⾝后,道:“好了好了,你们快看!”

 一旁的护卫直接丢了一把寻常的剑给元英,元英微微一笑,接过长剑和郭敦打得难分难解。郭敦力气奇大,而且出招凶猛,让人很难从正面招架,那架势绝对不是平⽇李未央见过的那些只会花拳绣腿的公子可比,绝对是‮场战‬上实打实训练出来的功夫。而元英⾝法如电,出招如虹,跟郭敦比起来,他的⾝形更加轻灵飘逸,闪转腾挪,每次快要落于下风的时候,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招式,一回头反倒得郭敦不得不举剑自保。

 李未央静静望着,剑如其人,静王是个十分执着的人,而且,很有耐心,往往喜独辟蹊径,取得胜利。他的力气绝对比不上力大无穷的郭敦,但是比起耐心和机智,明显更胜一筹。她的眼眸慢慢变得深沉,静王元英,是否也有争权之心呢?若是他要争夺皇位,郭家势必要卷⼊,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是何等光景…

 尽管她的目的是找裴皇后复仇,可,她从来不曾想把郭家牵扯进去。只不过,从她踏⼊郭家开始,她的命运就和郭氏捆绑在了一起。胡顺妃是因为郭家的权势来算计“郭嘉”她人已经⾝在局中,又怎么能不下这盘棋呢?

 郭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庠难耐道:“我也来陪你们玩玩!”

 郭敦明显很⾼兴,大声道:“你小心,刀剑可不长眼!”郭澄笑容一凛,从一旁的护卫手中菗出一柄刀,一个快步便已经加⼊战斗。

 李未央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陈氏已经解释道:“小妹你不知道,你家的哥哥们经常这样,好端端的说着话就突然打起来了,你二哥在的时候也是…”她说的时候,却仿佛想起了自己长期在外驻守的丈夫,莫名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便是落寞,也是带着笑容的,陈冰冰一直以为她的丈夫是真心爱着她的吧。李未央微微一笑,却不知怎么的,心底叹了一口气。郭家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独独瞒着陈冰冰一人,并非只是为了郭陈两家的联合,更多的,是为了让二嫂开心。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郭澄生得俊逸,向来喜标新立异,他虽然喜使长剑,可是见那两人用的都是剑,便直接取了刀就加⼊战团,挥刀便向郭敦砍去,郭敦反剑一隔,把他的刀拨到一边,随即横剑斩下。郭澄从他的侧肋穿出,探⾝猛然袭击元英的‮腿双‬,元英立刻跃起,手中长剑在空中挥过,砍向郭敦的头部,一只脚却同时猛地踢向郭澄。郭敦和郭澄两人同时躲闪,元英一击不中,落下地来,还未站稳,另外两个人便一左一右地攻上来,元英武功再⾼,却也扛不住两个⾼手的袭击,被袭得连连后退。

 郭敦正兀自⾼兴,没成想他三哥郭澄庒是来搅局的,忽而与元英联手,忽而又反过来帮着郭敦,不让任何人败下阵来,手法犹如雷霆霹石,三人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

 这三个人都是文武双全的贵公子,个又极端骄傲,打起来本不会留情面,竟然是越打越快,数百招后已经是异常烈。只不过李未央看得很明⽩,三人之中郭敦力气最大,最为凶悍。元英剑术最⾼,也最懂得打消耗战,最擅长独辟蹊径。而郭澄的力气不及前者,剑术不及后者,但他最狡猾,时不时就上去大喊一声:“我要偷袭你啦!”听他大声嚷嚷着,另外两人便忍不住笑,手上的招数同时缓下来。

 郭导在一旁看得兴⾼采烈,不时对着场中局势点评一两下,悠闲得不得了,郭澄和元英互相一使眼⾊,突然发招,分别踩住了郭敦的左右两只脚。郭敦一惊,随即明⽩两人用意,随即一剑过去,趁他俩躲避之机脚下一旋,菗⾝跃出。郭澄、元英很快追上,郭敦竟然被他们俩凌空抓了起来,这场景发生的太快,连李未央都没有看清那两人的动作,就看到郭敦整个人向正在看戏的郭导砸过去,郭导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家四哥熊一样地庒了上来,把他扑倒在地不说,更是庒了个半死。

 一院子的人都在笑,郭导一把推开郭敦,脸上再也不复那闲适模样,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元英正笑得开心,没成想郭导向刚爬起来的郭敦眨了眨眼睛,两人一起飞⾝过去抓元英,元英速度极快,两臂相挡,飞⾝便跃到两人⾝后,一‮腿双‬却出奇不意同时在二人庇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郭敦和郭导两人扑了个空,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低头一看,各人脚上均少了一只鞋。回头再看元英,他已从容地站在那里,双手举着两只鞋,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郭澄则在一旁哈哈大笑,全无风度。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向元英追去。元英比他们俩还要灵活,腾挪躲闪,二人一时无计可施。因为场面太烈,惊动了屋子里的陈留公主和齐国公,他们便走了出来,看见三人打成一团,陈留公主不由‮趣兴‬十⾜,还大声喊道:“英儿,你一定要赢啊!”齐国公却沉下脸,严厉地问:“你们在⼲什么?”

 几个人急忙顿住动作,互相掩饰,异口同声地回答:“切磋!”

 齐国公明知道他们撒谎,也不计较,只是呵斥道:“不要太过分了,静王殿下还是早点回宮吧,娘娘一定在等你!”

 元英便立刻恢复了那贵公子的模样,笑容満面道:“是,舅舅。”

 齐国公这么多年早已见怪不怪,叹了口气,负手去了。

 这场景实在太过有趣,李未央不免笑了起来。她的⽪肤皎⽩晶莹,笑容也极为美丽,薄薄的仿佛浮着花般的香气,元英一时有点⼊神。一时不察觉竟然被那兄弟三人举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一双鞋子竟然被三人脫了丢得远远地,不免又是一阵喧闹。

 “嘉儿,静王今⽇向我说,想要娶你做王妃。”冷不防的,旁边的陈留公主笑道,声音不大,可是江氏和陈氏却都听见了。陈留公主是个很实在的人,凡事都喜直接,再者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江氏和陈氏虽然面上都带着笑容,心里却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位小妹到底会怎么说。

 郭夫人的面上便不笑了,她没想到陈留公主突然提起这个,更加不知道李未央会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李未央已经向郭夫人说过多次,可是陈留公主是祖⺟,她主动提起这个,可见是极为赞成这门婚事了。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道:“祖⺟,静王就像是我自己的亲生哥哥一样。”

 陈留公主怔了怔,仔细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神⾊,立刻明⽩了过来。亲哥哥一样,这不就是…她看了一眼场中的元英,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随即叹息,孩子,你只怕要失望了。

 这个眼神,元英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怎么会不明⽩。在瞬间,他的心微微扯着痛起来。旁边的郭敦已经勾住了他的脖颈,道:“这一回,我可没有输给你了吧!”

 郭家的几个兄弟武功都是极⾼,刚才陈留公主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他们其实或多或少都听见了些,只是,谁都不愿意在此刻戳穿元英的心事,郭敦最为憨厚,只懂得用这法子来打岔,元英只是微笑,笑容却不如刚才慡朗,平添了许多心事一般,道:“是啊,这一回是你赢了!”

 郭敦停下了手,看了一眼元英的神情,心里突然就有了点同情。自家的这个妹妹,最是温柔不过的人,平⽇甚至没有听见她大声说过话,哪怕婢女们做错了也不见她发怒,可她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想要让她点头,怕是不容易。

 郭澄和郭导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心。元英表面是个很随和的人,但他的个却并非像表面那样的豁达。他若是真的爱上了李未央,是绝对不会轻易死心的,再加上旭王元烈,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郭澄笑嘻嘻地来拉元英,道:“来来来,咱们去把那天的棋下完你再走!”

 元英笑了笑,却是看了李未央一眼,道:“天⾊已经近了⻩昏,我该早⽇回去,改天再来陪你下棋吧。”说着,便将⾐衫整儡全,将手中长剑丢给了护卫,转⾝向陈留公主和郭夫人行礼,随后便要离去。

 郭澄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凝结在脸上,今天元英所为,三分为了开心,七分却是为了李未央,原本他们都以为元英只是起了点心思,如今看来,他好像对李未央太认真了…

 元英还未离去,却又来了访客,这一回,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亲,都是二弟管教不严,才让那个小畜生做出那等败坏门风的事!我领着他来给您请罪了!”那人还未踏进门来,已经是満面的愧疚,一路大声道。

 李未央凝起眉头,见到两个中年男子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的⾝后跟着的似乎是各自的子女。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刚走到庭院,便向陈留公主下跪行礼道:“⺟亲,我带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来向你请罪!”他这样一说,跟在他⾝后的中年男子便也満面通红地跪了下来。⾝后的那几个年轻的少年少女,便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原本満院子的快气氛,一下子被这场景弄得十分诡异。郭夫人瞧了一眼管家,他正气吁吁地跑进来,満面的恐慌,刚要说话,却被郭夫人挥手止住,郭夫人面上已经堆起客套的笑容,道:“大哥二哥这是怎么了,跪了这一地,孩子们都还在呢!”

 已经是兵部尚书的郭平満面都是惭愧,道:“哪怕我们再年长,官做得再大,若是没有⺟亲,都没有我们的今⽇,结果却是大⽔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没有⺟亲说一句原谅,我们哪里有脸站起来呢?”

 李未央看了那郭平一眼,儒雅中带了十⾜的精明,那双眼睛里面的凌厉叫人心惊,偏偏配上这一副小心翼翼的请罪神情,像是十⾜的诚意。可若真的有诚意,为什么早不来请罪,偏偏要挑着元英在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用意?

 陈留公主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却是叹了口气,道:“罢了,都这样跪着像是什么样子,平⽩叫人笑话,全都起来吧。”

 叫人笑话倒是小事,兵部尚书、威武将军亲自带着子女们一起上门来请罪,还跪在陈留公主面前,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外面不知道真相的人肯定要以为陈留公主是个刻薄寡恩、不懂原谅的人。可事实上,威武将军郭腾纵容自己的养子冤枉郭嘉,这绝不是什么家族內部争斗,郭腾等于已经背叛了郭家!这才是陈留公主不肯原谅他们的原因。你內部再怎么争斗,怎么可以闹到外头去?!这一对兄弟此次到郭府来,还不知到底是什么目的!

 郭平听到陈留公主这样说,才擦了一把汗,勉強站起来,他这么做,其他人便也跟他一起,一时之间院子里站得満満当当。郭平见到元英,面上満是笑容,道:“原来静王殿下也在,实在是——”

 元英微笑,虽然郭平和郭腾算起来都是他的舅⽗,但他们的心思,却绝对和自己不是一路,但他表面不露声⾊地道:“哪里,二位舅舅知错能改,我⽗皇⺟妃知道以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郭平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改变,仿佛感觉不到那话中的嘲讽一般,道:“说起来都是二弟的错,我都跟他说了,那彭家的小子到底不姓郭,和咱们本不是一路,又哪里能养在家里呢?好在没有给他冠上姓,否则别人不知情的,真要以为是我们唆使他的所作所为!坏了郭家的门风啊!”郭腾的面上也是一副愧疚的样子:“是啊,好在⺟亲和殿下都是深明大义的人,断然不会相信那些流言的。”

 不管他们怎么说,元英面上不过淡淡的,毫无反应。

 郭平面⽪一紧,却突然笑起来道:“对了,我还没见过我那个侄女儿,礼物也还没送出去呢!”说着,便转头看向陈留公主⾝边。

 李未央静静站在台阶上,不言不语,眉眼沉静,却像是一汪古井,叫人看不出深浅。郭平心里莫名地觉得不悦,这个侄女儿坏了自己的好事,却还一副这样平静的样子,着实可恨。可他是何等心机,怎么会将不満表现出来呢?面上笑得更加和气:“这就是嘉儿吧,果然好相貌啊!”陈留公主看了李未央一眼,生怕她因为宮中的遭遇对这两个人露出什么来。要知道,长辈之间的纠纷是他们之间的事,郭嘉⾝为晚辈却不能流露别的,否则会叫人觉得她没有教养。这院子里如今都是居心叵测的人,她不希望嘉儿被传什么。

 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平和道:“嘉儿见过两位伯⽗。”

 郭平哈哈一笑,道:“好,好。来人,把我和二弟给嘉儿的礼物抬进来。”话音刚落,便立刻有四名仆人抬了一个红漆木大箱子进来,光是从那沉甸甸的样子便知道的确是大手笔。

 李未央只是抬眼瞥了一下,便垂下眼睛,淡淡道:“嘉儿谢过两位伯⽗。”这两个人,慷慨到了要送她这个侄女儿下地狱的程度,还真是不报这个仇都不行。李未央抿着畔,掩饰住了那一丝冰冷的笑容。

 郭平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拉过⾝后的人道:“来,嘉儿,这是我的两个孩子,大女儿叫郭舞,小儿子叫郭陵,年纪都和你差不多,排行…嗯,应该…”

 郭夫人微微一笑,道:“嘉儿年纪和舞儿一样,只小了一个月。”

 郭舞微微笑着走上前来,轻盈的衫,端丽的裙,窈窕的⾝段,戴着玲珑的翡翠珠钿,斜揷的发钗上垂落纤长的坠子,微微地摇晃。精心梳起的云鬓下,露出俏生生的面孔,远山蔵黛的眉,繁星闪烁的眸子,连李未央这样见惯了绝⾊的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大美人。她得体地向李未央道:“表妹。”

 这一大家子,到处都是表妹表兄,李未央有点想笑,却只忍住道:“表姐多礼了。”

 郭舞⾝后便是她容貌俊朗、⾝材颀长的弟弟郭陵,他默然站在一旁,明显和旁边的郭氏兄弟们格格不⼊。郭平只介绍了他们两人,是因为只有他们是嫡出的孩子,而其他人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另外一边的郭腾,也将自己那面容秀美的女儿郭雪和儿子郭胜带来了。

 这些少年少女们便一齐向陈留公主行礼。

 陈留公主的年事已⾼,昔⽇的美貌⽇渐消磨于纵横捭阖的争斗周旋之中,岁月使得她的面孔多了一份端庄宁和的气度。她平⽇里看着李未央和郭家的其他孩子们,目光是十分温暖的,那是一种发自真心的感情,可是如今看着郭平等人,目光却是淡漠而矜持,声音柔软虽然含着笑意,却又有一丝冷漠:“你们都长大了,以后要多多来往,好好相处。”

 李未央深深地感觉到,那些闯⼊者和郭家人是格格不⼊的,甚至壁垒分明,隐隐成为对峙之态。就在此时,突然听见一道声音怯生生地道:“表姐,你和旭王是朋友么?”

 李未央转过头来,却见到是大伯⽗郭平的女儿郭舞站在她的⾝边,雪⽩的一双手,⽟葱似的手指轻轻按在心口上方,兀自认真地望着她,温柔美丽的样子让人不敢正视,可是那其中的意味,却是极为复杂。

 李未央挑起了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元烈,看来你给我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烦啊…---题外话---

 编辑:我发现我不认识你了,你看你这章节多

 小秦:为了响应你的号召,我在积极向光靠拢,可是一边写我一边浑⾝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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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秦:这暖的,我的牙齿都酸倒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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