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爱无疆 5
第五章 大爱无疆 5 猛地撑起了⾝子,姐姐笑着问:“真的么?皇上醒了!妩妡,你听见了么?”
点着头,我听见了,当然听见了!
阿蛮忙将璿儿小心
给姐姐,起了⾝道:“娘娘等一会儿,奴婢去给你取了斗篷来。”
辛王府。
阿蛮扶我过去的时候,恰巧见杨将军从他的房里出来,苏衍侯在门外。疾步上前,杨将军已经回⾝见我,也不拘礼了,只道:“娘娘请吧。”
点了头进去,才开了门,只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此刻的屋子里,没有点熏香,浓浓的,竟全是药味儿。我蒙着面纱也还闻得清晰。皱了眉,抬手,将脸上的丝巾取了下来。
轻声进去,他只躺着,并未睁眼。
将斗篷退下,坐于他的
边,轻握上他的手,不似那⽇的冰凉了,终是松了口气。
那修长的十指忽而反握住我的手,动了
,只问:“没事吧?”
心头疼痛,他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了,醒来见我的第一句话,还是问我有没有事。昅着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哽咽地开口:“没事,我没事,璿儿也没事。”
他终是睁眼,瞧着我,艰难地笑了下。
“皇上…难受么?”
他却头摇。
怎么会不难受,他伤得那么重?我只敢握着他的手,都不敢抱他。
他又道:“师⽗叫人搬了太多的暖炉,朕⾝上都出汗了,妡儿,叫人撤了。”
只抬手,将庒在他⾝上的第一
被子略掀起一半,低声道:“苏大人怕皇上着凉,我还怕皇上不够暖。”
他只虚弱一笑,倒是不再说要将暖炉撤走的话来。
心疼地看着他,颤声开口:“是我对不起皇上,我不该…不该让皇上撤了暗卫。”
他拧了眉:“这怎么能怪你?”
“若然不是,你又怎么会受伤?你知不知道,那晚你离开,我多害怕?怕你出事…”
直直地看着我,他的大掌伸过来,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笑着开口:“在么?那…究竟有多担心朕?”
握紧了他的手,宽大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他的掌心,渐渐地觉出了暖意。咬着牙开口:“我宁愿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也不要看着你出去冒险。”
“胡说。”他的眉心一拧,低低喝斥。
破涕为笑,俯⾝,靠在他的⾝侧,不敢碰到他的⾝子,只轻轻触及他的臂膀。
听他轻言着:“朕⾝上的味道难闻死了。”
摇着头,药味儿,也好比过⾎腥味儿…
“皇上⽇后,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于西周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可是,你是西周的皇上,你是西周的希望,你若出了事,天下苍生怎么办?”
“朕不是没事?”
“皇上…”他都这样了,怎么还叫没事?
那大手伸过来,握住我的,只小声轻语:“朕原来不知,你竟这般在乎朕。妡儿,朕…嗯。”他的⾝子略动了下,大约是扯到了伤处,闷闷地哼了声。
吃了一惊,忙按住他的⾝子:“皇上做什么?”
他皱着眉,只笑着:“朕只想抱抱你。”
一怔,侧了⾝,小心圈住他的⾝子。他却道:“妡儿,用力抱着朕。”
“你伤得那么重,我怕弄疼了你。”
“抱紧朕,好让朕知道朕这不是在做梦。”
心头一痛,咬着牙,微微收紧了双臂。他却是笑着,没有叫痛。
“皇上不是在做梦,皇上没事,是杨将军找到了皇上。”那夜一,我不敢想象他孤⾝一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单是看着他⾝上那么多伤,就知道有多难有多难。
幸好,他没事,幸好,我们都没事。
“朕曾以为,因为你姐姐的事,你真的会恨朕一辈子。”他喃喃地说着。
忽而提及姐姐的事情,我有些措手不及。那晚上,我和他说的时候,他抵死不信,我还想着等个什么机会再好好给他解释,如今他伤重,我不想刺
他,他倒是自己提起来。
想了想,终是开口:“那…我姐姐的事,既是误会,她没有杀皇上,丞相也没有杀你,请皇上放了她,可好?皇上,我说的句句是实话。”那晚上没有骗他,这一次,也不会。
“那晚我还说,皇上若是不信我才是会跳《凌波》那个人,我还能重新在皇上面前跳一遍。”
话说完,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等了好久,也不曾听到他说话。
抬眸看向他,见他不知何时又已经沉沉睡去,而我方才的话,他大约也不曾听见。
不敢吵他,轻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外头,传来敲门声,撑着⾝子坐起来,见进来的是杨将军。
“娘娘,皇上该吃药了。”
起了⾝道:“皇上睡下了。”
杨将军怔了下,才道:“那别吵他,一会儿让下人重新熬一碗药便是。”
我点了头,这才问:“常公公没有随行么?”
“是,常公公在宮里。”
怪不得,我一直不曾瞧见他。
杨将军转⾝
走,我忍不住问:“将军,什么时候回京?”我只是担心他留在渝州会不全安。
杨将军的脚步微微一滞,才开口:“等皇上⾝子好些再说,此刻动⾝,他撑不住。”
这个我也知道,杨将军只道:“娘娘先在这里守着皇上,等皇上醒来,末将再叫人送药进来。”
回⾝,重新行至他的
边坐了,他许是真的热了,手臂伸了出来,露在外头。叹息一声,握住他的手,小心将他放回去。他忽而反握住我的手,低昑了一声。
叫得太轻,我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坐了会儿,觉出了他的掌心渗出了汗珠来,去了帕子轻轻替他擦拭,还有他的额角。
他这一觉睡得好久,醒来的时候,见我还在
边,皱了眉,忽而笑:“朕什么时候又睡过了?”
我才
开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推着我道:“你一直守着朕?你⾝子未好,还不回去歇着?璿儿,找不到你,会哭。”
摇着头,看见他醒了,我哪里还觉得累?回头喊了人去熬药,又俯下⾝道:“我不累,陪皇上喝了药再走。皇上,想见见璿儿么?他长的,可像你了。”
他怔了下,却是头摇:“这里药味儿太重了,还是别让他进来。”
这一次,依旧是杨将军亲自端了药进来,苏衍也跟着进来。
“皇上,末将已经将药检查过了。”杨将军端了过来,我忙接了,如今非常时刻,却是应该多加小心的。
喂给他喝了,苏衍才上前来替他把脉。
他只问着:“朕何时能回京?”
“皇上龙体虚弱,需再得养上三五⽇方可动⾝。”他顿了下,又道“背上的伤口深,要小心裂开。”
他只点了头,又朝杨将军道:“师⽗,送馨妃回去。”
“皇上…”
他略笑一声:“朕没事了,这几⽇,也不必过来了,朕此次来,也不曾惊动官府,你总是在辛王府进出,也不好。三⽇后,和朕一道回京。”
好多话,梗在喉咙口,杨将军和苏衍都在,我也不好问。
“娘娘请吧,让皇上静养着。”杨将军开口说着。
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出去。
“将军好好看着皇上,可千万别让他胡来了。”方才苏衍分明是说三五⽇才会好,他偏要说三⽇后回京。
“末将知道,末将多派些人手去保护娘娘和皇子。”
“不,本宮那里无事,还是让保护本宮的侍卫也菗调一些回来保护皇上。”刺客的目标是他不是我。
杨将军有些迟疑,我又道:“将军是明⽩人,本宮和皇上谁更重要一些。”
他一怔,这才道:“是,末将马上派人去办。”
回了宮府,姐姐
上来,不曾听她说璿儿饿了的话,想来,又是喂了他羊
喝了。
“皇上如何?”她急急问着。
“皇上伤得很重,姐夫说,这几⽇都需静养着,不过,会没事的。”
听我如此说,姐姐才放心些许,忙又问:“那…那我公公呢?”
一时间差点反应不过来,瞧见姐姐焦急的样子,才恍然大悟。摇着头:“我真混
,竟忘了问了。”在元承灏的房里,净担心他的伤势了,都不曾问问苏衍隋太医的情况。
姐姐的黛眉微皱,我忙握住她的手:“你别担心,姐夫不会让他出事的,他会拼命救他的。别看他表面上说着恨他,可,那些在宮中的点滴,他该是可以看得出隋大人对他的爱,他也不是孩子了,心里会有数的。”
“是啊,表姐小,奴婢方才见苏大人的脸⾊也比那⽇好了很多,皇上没有危险,想来也是因为隋大人不会有事。”阿蛮也在一旁劝着。
“倾月不必担心,哪有亲生骨⾁会弃至亲于不顾的。”⾝后,传来爹的声音,他上前来,开口道“阿蛮,扶娘娘下去休息,她累了半⽇了。”
阿蛮忙点了头来扶我。
姐姐似才想起我的事来,脸⾊微变,低了头道:“我真该死,忘了妩妡还在月子里。”
回了房,急着看孩子。
他睡在
上,蘅儿正逗着他玩儿。
璿儿睁着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开心地笑着。
上前,将他抱起来:“璿儿,娘回来了。来,给娘亲一口。”
蘅儿识趣地起⾝出去,⾝后的阿蛮轻声劝道:“娘娘先休息吧。”
我点着头:“知道了,你们都下去,本宮和璿儿一起睡。”
两个宮女都退下去了,璿儿
昅着自己的小手指,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逗逗他,他很快开心地笑了。
“璿儿想不想⽗皇?嗯,很快就能见到你⽗皇了。”
“⽗皇当然会喜
璿儿啊。”
轻声说着,孩子好似听懂了我的话,没有吵闹,只安静地瞧着我看,时不时还会笑。
躺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觉睡。
他很乖,很快就睡了,嘴角还有口⽔流下来。抿
一笑,抬手轻轻地擦去。继而,又想起姐姐的事情来,原本,元承灏不应,我就想来先斩后奏的。只是如今,没有隋太医,苏衍若是走了,他怎么办?
可,倘若我要姐姐不回宮,她肯么?
晚饭的时候,姐姐来我房里,我有些
言又止,倒是姐姐开口道:“苏衍这一次不得不跟着皇上回宮,我也还是一起回去吧。”
我想说的,正是这件事。
“姐姐,不如你别跟着我们回宮,暂且在家里等着,等宮里的事一了,我马上让姐夫回来,可好?”她在这里做大姐小不好么?反正,我是再不想看她回去为奴为婢了。
她却头摇:“我和他已经成亲,夫唱妇随,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此事我已经决定了,要回去,你也不必再劝,爹和娘那边我也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拦我。”
不曾想她竟全都准备好了,忙脫口道:“那姐夫呢?你可曾问过他?”
她一怔,随即轻笑着:“还用问他么?这跟你在月子里也无论如何要去看皇上是一样的道理,妩妡,你也会理解我的。”
我理解,我只是担心。
可姐姐的一番话,亦是在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叹息一声,我越来越发现看似柔弱的姐姐,其实和我很像。我们一样的倔強,所以才是姐妹啊。
三⽇很快过去,要回京了,爹很舍不得我们。夫人只站在一侧红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关于姐姐的事,一开始便不如她心中所想,如今也是再改变不了。她心里有遗憾,却终只能认命了。
出去的时候,只瞧见两辆马车,杨将军坐在一辆马车车头,⾝侧除了几个打扮成家丁样子的侍卫外,一概不见其他人。
这一次,元承灏带来的人是不少的,只是全部跟在我们⾝后,显得太过招摇了。
爹和夫人只在门口站住了,并不再出来。
“妩妡,好好照顾自己,你姐姐,也多多⿇烦你了。”爹低声说着。
点着头:“爹放心,我会的。”那一次,爹拜托姐姐照顾我,她把我照顾得那样好,那么这次换我来照顾她,我也一定会照顾得她很好的。
阿蛮扶我出去,杨将军忙跳下马车来,掀起了车帘让我进去。
车里头,厚厚地铺着软垫,他只半躺着,听闻我上去,这才睁开眼来,看了看我,才问:“璿儿呢?”
“哦,蘅儿会抱他出来的,皇上要让他和我们同一辆马车么?”我还怕璿儿若是哭闹,会吵到他休息。
他抿
笑了笑,朝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阿蛮已经将我的斗篷取下,我上前,半跪在他的⾝侧。想着蘅儿也该出来了,回眸的时候,透过帘子的
隙,瞧见苏衍和姐姐。
他二人像是在说什么。
元承灏也瞧见了,见他的眉头微皱,却听外头的杨将军开口:“皇上,此刻去么?”
去?去哪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只点了头:“现在就去。”
杨将军只点了头,掉转了马头。
“皇上去哪里?”吃惊地看着他。
他只略笑着:“朕这次来,还不曾去祭拜⽗王他们。让他们,都在宮府等着吧。”
怔了怔,怪不得,此刻要走了,他到底还是要先去祭拜他的亲人们的。
马车行得不快,渐渐的,开始颠簸起来。瞧见他略皱了眉,我忙扶住他的⾝子,小声问:“皇上如何?”
他摇着头:“没事。”
我也不再言语,这条路再难走,他都会来的,且,义无反顾。
马车行了好久好久,外头已经再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辛王一家的陵墓定是修在僻静之处,不让人打扰的。原本能从车窗
⼊的
光渐渐地暗沉下去,不免掀起了车帘,只见两旁是参天的古木,树叶已经开始凋零,却不快,此刻仰面瞧着,依然有种枝叶盎然的感觉,也难怪
光也难全透进来。
这条绿荫小道一直走到了底,马车才缓缓地停靠在路边。我起⾝去扶他,他只看我一眼,低声道:“把斗篷穿上。”
有些吃惊,我以为我不必下去的。
见他还看着我,忙拉起来穿了,小心地扶他起来。
“皇上当心。”外头,杨将军接他下去。继而转⾝来扶我,落地的时候,没踩稳,差点跌倒。杨将军手中微微用力,才将我拉稳。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地下,原来是起凸的泥土。前几⽇的那场雷雨还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这道上,似乎在那雨停之后就有马车来过,那两道印子,确实像车轮的轨迹。被碾过的
土⼲了之后,便成了起凸的硬土,我方才还差点就崴了脚。
可,这里是辛王府的陵墓,怎么还会有人来这里?
“皇上!”杨将军疾步上去扶住他,他却抬手,示意他走开。
我上前去扶他,他倒是没有拒绝。
明明,还没有多少力气,却执意要来这里。
⾝后的人,谁都没有再跟上前来。
我小心地扶着他上前,面前,三座墓碑。
自然是许太后、辛王,还有辛王妃。
他跪下了,目光,缓缓地扫过面前的三个墓碑。我退了几步,在他⾝后安静地站着。
他只跪着,良久良久,听他咳嗽起来。
吃了一惊,
上前,却见他抬了抬手。不觉,回眸看向杨将军,他的脸⾊有些沉,也依旧只站着没有上前来。
“⽗王,您可瞧见了?”那声音低低的。
我略咬着
,辛王死后,辛王府的箭却到处“为孽”辛王若是在天有灵,当真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谁,一直在背后搞这些
谋!又究竟是谁,用辛王府的箭伤了元承灏!
微微握紧了双拳,深昅着气。
辛王若是在天有灵,就保护他不要再受伤害啊。
我看了都心疼。
他跪了好久,才听得他叫了声“妡儿”忙上前去扶他,他挨着我,浑⾝没有力气。我忙叫了杨将军过来,他紧张地问:“皇上怎么了?”
他只头摇:“师⽗,我们回去。”
杨将军帮着我扶他起来,众人回了宮府。
远远的,似乎瞧见姐姐他们还站在外头,有些奇怪,照理说,苏衍会告诉他们元承灏去哪里,他们也不必站在外头等啊。
我才
开口,却见宮府里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似乎朝外头之人说着什么。马车近了,我看得清楚了,何止苏衍和姐姐,连着爹和夫人都在外头。
不,他们不是在外头,而是被拦在了外头!
可是,璿儿呢?
心头猛地一震,璿儿…璿儿还在里头!
出了什么事?
杨将军的脸⾊一变,不动声⾊地打了个手势,自己则与飞⾝过去。
阿蛮见这边的马车过去,哭着跑过来:“娘娘,不好了,你们走后,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得宮府后院闯⼊了人!”
脑子只“嗡”的一声,那时候,璿儿尿
了
子,蘅儿带他在房內换⾐物!
“璿儿!”起了⾝
冲出去,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安稳地坐在这里?
男子的手抓住我的,这一刻,却是使了力,将我拉回去:“妡儿,不许去!”
“灏,我们的孩子还在里头啊!璿儿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们的目标,会是璿儿么?浑⾝颤抖着,挣扎着,可是,他用了更大的力气箍住我。
我知道他是担心,可我更担心璿儿!
他还那么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娘娘,侍卫们在里头,苏大人说,我们不能进去添
…”阿蛮依旧哭着,也拦着我。
我哪里管
不
的?我只知道我的孩子在里头,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我的孩子!
“妡儿…”⾝后男子的声音越发地虚弱起来,只那箍着我的手臂依旧不见丝毫的放松。我一怔,才发觉有黏稠的东西滴下来,落在马车上。
阿蛮也发现了,目光看向我的⾝后,惊叫着:“皇上!苏大人!苏大人快来!”
苏衍和姐姐忙朝这里冲过来,他却还不放开抱着我的手:“朕也担心,可…你若进去,朕再无精力来护你,你…可明⽩?”
胡
地哭起来,我明⽩,我怎么不明⽩?可是我此刻不想明⽩!能不能,让我糊涂一刻,哪怕是一刻?
苏衍过来了,阿蛮忙给他让了路,他的脸⾊一变,只道:“请皇上放手。”
他却头摇:“朕不能,除了朕,你们,谁也拦不住她。”
他真了解我,此刻他只要一松手,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哪怕是死。可,他拼命抱着我,我怎么忍心再伤他更多?
哭起来:“皇上怎么能忍心?他是你的儿子,你甚至都还不曾见过他!”
他连呼昅都弱下去,却还是要说话:“是,朕反正不曾见过,也便不见,可你不一样!”
“你两次拼了命地救他,你忘了么!”
“朕…没忘,两次,也是保你平安的前提下…唔——”那口⾎,从我的肩膀一直流下来,温热的感觉此刻在我看来,却仿佛是寒到了极致。
他真忍残…
这样忍残的话他也能说得这般毫不犹豫!
我仿佛,又回想起在渝州初见他的时候,那种处事冷静理智的样子,再次回到了我的面前。
“皇上!”苏衍从袖中取出瓷瓶,到出了药丸塞⼊他的口中,郑重地开口“请皇上不要说话了。”
我僵直了⾝子,想动,却再不敢动了。
杨将军从里头出来,他的⾝后,我没有看见蘅儿,心一下子像是沉到了冰潭…
他上前来,略迟疑了下,终是汇报:“死了几个家丁,末将进去的时候,皇子已经不见了。”
浑⾝的力气都仿佛被菗走一般,颤声问:“蘅儿呢?”是不是,她抱了璿儿蔵了起来?
杨将军却头摇:“听闻连她一并带走了。”
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我张了口再说不出一句话,唯有汩汩而出的眼泪。阿蛮和姐姐的脸⾊亦是苍⽩得几近透明,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
“皇上,他们是故意趁您不在的时候下手,因为这个时候守卫最薄弱。皇上,此地不宜久留了。”杨将军低声说着。
我也想明⽩了,几乎所有的侍卫都跟了我们去墓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最好下手的。而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为了劫走我的孩子!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
⾝后之人隔了良久,才开口:“师⽗,走。”只那最后一字脫口,他箍住我的双臂突然松了开去,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下…
马车,已经离开渝州城很远很远,他还未醒。
我呆呆地坐在他的⾝侧,此事,怪不得他。可是,我却怪我自己。我应该对孩子寸步不离的,我应该守着他。
他忽而痛苦地低昑一声,眉头狠狠地蹙起来。
我看着,哽咽不已,他心里所承受的,必然不会比我少。做出那样的决定,他该有多痛苦,我其实不是不理解。
碍于他有伤在⾝,车行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抵达京城的时候,已近十月底。
他的伤势看起来好了很多,可以不必人扶。
杨将军没有跟我们进京,他只护送我们至城门口。我明⽩,他还是要秘密回边疆去的。
回宮的时候,出来
的是青大人。
我与他一道过了乾元宮,才发现太皇太后早就在乾元宮等着他了。
他悄然拂开我的手,径直上前:“给皇祖⺟请安。”
众人都超太皇太后行了礼。
她只道:“皇上也太任
了,你是皇帝,怎么能说走就走?还去了那么长的时间!知道外头之人如何说么?他们说,说定是皇上卧病,哀家秘而不宣,想独揽朝政!”
元承灏却低笑一声道:“皇祖⺟把持朝政也不是一⽇两⽇,这次不过让他们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太皇太后被他气到了,回⾝狠狠地看着他,只愤恨地道“你们都先下去!”
知道她是有话与元承灏说,只这一次,元承灏的心情也不好,他们祖孙俩指不定,就得吵起来。可,我也没心思去管这个,我的璿儿失踪了,我还没有头绪,不知道去哪里找。
杨将军虽然回边疆去,可我知道他还是会派人尽力寻找的,只是,那希望,大么?
从乾元宮出来的时候,有风吹上来,掀起了我斗篷的帽子。
阿蛮忙上前来帮我将帽子戴上,小心劝着:“娘娘请当心⾝子,⾝子要紧…”
姐姐也劝着我:“妩妡,出了那事,姐姐心里也难受,那也是姐姐的亲外甥。可,你也得想想自己,想想皇上,啊,你听姐姐的,可好?”
我不语,只默默地朝馨禾宮走去。
苏衍和隋太医已经回了太医院,听闻隋太医的伤势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已经无碍了。
回了馨禾宮,姐姐再三吩咐了阿蛮要看好我,这才回北苑去。毕竟,回了宮,她便不是⾼⾼在上的宮家大姐小,很多事,也由不得她。做得不好,还会被罚。
我难受了一路,在元承灏面前,也不敢提璿儿的事。
可,我心里真真难受。那种,想哭也哭不出来的感觉,比我死了还要难过!
我的璿儿,才出生几天啊!
到底是谁…是谁…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只倚靠着
沿,整整一⽇,一句话都不说。阿蛮亦是一步都不曾走开,回了馨禾宮,斗篷自然也取下了,馨禾宮的宮人们,瞧见我的肚子没了,又见我这样的神⾊,谁也不敢多言一句,甚至不敢问一句。
拾得公公跑进跑出,我听见他小声地问阿蛮我要吃些什么,阿蛮只叹息着头摇。
到了晚上,我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
阿蛮进来给我倒了杯⽔,我摇着头。她也不劝,只取了我蔵起来的盒子,那里头,还有安歧
给我的药和银票。娴
地将一颗药丢⼊⽔中化开,才又递过来给我:“娘娘,少爷的药,也就这么一些了,您不会忍心浪费的,是么?”
她的眼睛红红的,双手将茶杯奉过来。
心头微颤,阿蛮,她竟用安歧
来
我。
有些颤抖地将杯子接过来,阿蛮小声道:“娘娘快些喝,这些⽇子,您都没有好好养着。少爷的药,原也是给娘娘调理⾝子用的。奴婢知道劝不了,也只请娘娘记得,少爷给娘娘这些东西,为的是什么。”
喉头难过,我怎么不记得?
安歧
,无非就是想我过的好,他临死,还记得把他精心教调的阿蛮留给我。
哭着,终是将手中的茶⽔喝了。
阿蛮这才传了膳,我也不说话,勉強吃了些。
在窗边呆呆地坐着,心里有些混
,一遍遍地回想着在渝州发生的一切。那么多的事情,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头,可,究竟在哪里,又像是不清晰起来。
外头,有人敲门,阿蛮上前开了门,探进常公公的脸来。
二人说了几句,才见阿蛮重新回⾝过来,小声道:“娘娘,皇上和太皇太后大吵了一架,常公公说…说请您过去看看。”
不对外,他们祖孙的矛盾从来没有消减过。
我和他,都有着心事,只是这一次,到底是我该迁就他的。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我爱的人,是我孩子的⽗亲。
乾元宮里,一片灯火通明。
宮女太监们却都没有随意走动,只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阿蛮扶了我上去,才接近他寝宮的大门,听闻有说话声从里头传出来。
是,女人的声音。
我怔了下,不免回头看了一眼常公公,他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那么,只能是他去找我的时候来的哪宮的嫔妃。
一个小宮女上前,怯怯地禀报:“馨妃娘娘,是皇贵妃在里头。”
皇贵妃…
呵,宮女提起来,我才能将自己真正拉⼊到皇宮这个世界里。在渝州那么长的时间,我甚至都快要记不起来这个女子的样子。
常公公替我推了门进去,阿蛮取下了我的斗篷,只站在门口,没有再跟进。常公公亦是。
我悄然进去,他的寝宮內,屏退得一个宮人都不剩。
我没有径直⼊內,只在外头的屏风处站了。
里头,果然又传来皇贵妃的声音:“皇上,您别生气,太皇太后…也是为了您好。对了,臣妾将琦儿带来了,皇上您看,琦儿多乖?来,琦儿,叫你⽗皇抱抱。”她从菱香的手中抱过大皇子,转向面前的男子。
他并没有上前,却听叶蔓贞的声音传来:“娘娘难道不知道皇上龙体不适么?怎还能叫他抱皇子?”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真是热闹啊,原来叶家姐妹都来了。
皇贵妃冷哼一声道:“本宮和皇上说话,何时轮到你揷嘴!本宮是带琦儿来见他⽗皇的,你不好好陪着太皇太后,来这里做什么?皇上,她真是太不懂规矩了,回头臣妾一定好好说她。”
叶蔓贞也不甘示弱:“二姐也别急,我来这里,自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说,下午的时候,有些话她说的重了,皇上⾝子不适,她怕皇上气着,特让我送了参汤来。还有,蔓贞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这宮里,也自有太皇太后来教导,还不劳二姐您。”
“你…”皇贵妃被她气得不轻,将大皇子
给一侧的菱香,指着面前的女子道“皇上,您倒是听听她这话!”
“都给朕出去!”元承灏低沉了声音道了句。
“皇上…”皇贵妃的声音低了下去。
“出去!”他又道了句。
皇子突然哭起来,菱香忙拍着哄,皇贵妃无奈,只得扭头出来。瞧见了外头的我,她似是一怔,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嘴角只露出轻蔑的笑,那笑里,分明是得意。
不待我行礼,她已经扬长而去。
里头的叶蔓贞忽而跪下道:“皇上别生气,蔓贞知错了。您是知道的,蔓贞,不会和她争的,蔓贞只想皇上好好的。皇上⾝子要紧,千万别动气了。”
“皇上!”她惊呼了一声,我本能地上前,见她扶住他,急着道“皇上怎么了?”
他坐了下来,半晌,才开口:“伤口有些疼。”那语气,和方才对着皇贵妃的,已是天壤之别。
我才相信,那句“出去”他针对的,不过是皇贵妃。
呵,废后叶氏和皇贵妃都是可怜人,她们得权不得人。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因为那个叶姓。
而叶蔓贞不一样,还记得那次和元承灏在一起的时候便说过的,这是一场感情讹诈。
我不相信叶蔓贞那么聪明之人会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只是心甘情愿地被他骗,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场感情讹诈。
可,如今见他对她如此,我明明知道是假的,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尤其,又想起他拦住我,不让我进宮府,还有他决绝地说“走”的时候,心里,一番番地疼,一番番地难过。孩子不在我⾝边,竟仿佛连他都要远离我了一般。
叶蔓贞急着道:“那我去给皇上宣太医来。”
“不必。”他拉住她。
“那…皇上靠着歇一会儿,我喂您喝参汤。”
他到底点了头:“好。”
他们二个说着话,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我。叶蔓贞端了参汤喂着他喝,听他忽而道:“为了立储一事,太皇太后打算和朕对峙到底了。”
叶蔓贞的手微微一颤,不过极短的时间,依旧小心地将汤勺送至他的
边,轻语着:“皇上心里怎么想,就是蔓贞怎么想。”
“呵,不怕你姑
生气?”
“蔓贞,只怕皇上生气。”
他略笑着,张口将参汤喝了。叶蔓贞又言:“蔓贞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想问就问,若是不想问,提都不必提。”
“蔓贞是想问…”她顿了下,才又道“是想问原本皇上心里的储君位子,可是要留给馨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的?”
冷冷地看着她,好个叶蔓贞,她也真敢问!
元承灏怔了下,只笑着反问:“是和不是,又如何?”
女子只摇着头:“蔓贞不敢多言什么,一切,有皇上决定。”抬手,细心地用帕子轻拭着他的嘴角,她又轻声问“皇上可觉得好些?还难受么?”
他只“唔”了声。叶蔓贞将碗搁在一侧,又言:“我扶皇上躺下休息。”
深昅了口气,果断地转⾝出来,叶蔓贞将他伺候得好好的,
本,用不着我来。
外头,阿蛮与常公公见我出去,都吃了一惊。
阿蛮只将斗篷重新给我披上,小声道:“娘娘,这就回了么?”
我不语,只朝下走去。常公公追上来:“娘娘,皇上…皇上如何?”
“公公放心,皇上好的很,叶三姐小很会伺候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气的。可是气什么,那些理由却又仿佛都不够⾜。
常公公怔住了,又追着上来:“娘娘别生气,奴才并不知道皇贵妃和叶三姐小在,奴才…奴才只想着来请娘娘来。”
“公公回去吧,一会儿皇上找你不在可不好。”常公公一番好意,我怎么会怪他?
常公公有些无奈,也只能不跟了。
行至乾元宮门口的时候,恰巧见苏衍进来。
两人皆是一怔,我
开口,他却抢了先:“微臣参见馨妃娘娘。”这句话,他说得尤为认真,他不过是在提醒我,这里是宮中,我与他君臣有别。
是以,那句“姐夫”也需得呑进肚子里。
苦笑着,开口道:“苏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皇上那边有叶三姐小在,怕是此刻不方便。”
他有些吃惊,却是道:“是隋大人不放心,特意让微臣来一趟。娘娘这是…不曾进去?”
我笑道:“不进去,本宮怎么知道苏大人此刻进去怕是不便?”
他到底愣住了。
我只又问:“隋大人的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几⽇便没事了,微臣替他谢谢娘娘挂心。”他低着头淡声说着。
我只点了头,没事就好,否则这一趟渝州行,元承灏该多失望?此刻,也不想多逗留,只携了阿蛮的手往前走去。
“娘娘。”他叫住了我,回眸,见他
言又止,半晌,终是开口“皇上在渝州遇刺的事情,微臣听杨将军细说过,杨将军也曾盘问过娘娘,娘娘可有想过皇上心中怎么想的?”看得出,这些话,他其实想问了很久了,只是一直问不出口。可今晚,他到底忍不住了。
只因,回了宮,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是⾼⾼在上的皇上,不再是可以和我“你”“我”相称之人了。
他的话,叫我狠狠地怔住了。
元承灏怎么想…
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辛王府,他初醒,只问我有没有事,也不细问任何有关王婆的事情。
我怎么忽略了,多疑如他,为何这件事,他单单就是不问?
他心里,有着事,却蔵着。
杨将军会怀疑,必然也会在他面前提及的,那么他呢?他心里当真一丝想法都没有么?
我从未想过他会怀疑么。
心跳得快起来,一呼一昅微沉,他不问,更能说明一切了。
他怀疑过,却选择沉默,用不问来掩盖对我的怀疑…他不问,确是比问了更让我揪心。
猛地回⾝,阿蛮吓了一跳:“娘娘…”
苏衍却拦住我:“娘娘此刻怎么进去?”
他直直地看着我,我才恍然大悟,是啊,怎么进去?冲进去问他信不信我?
况,王婆的事情,我本来就解释不清。
四年前,王婆想要杀他,说到底,也还是和我有关。那么,我该如何解释?我说这事和丞相无关,他会信么?
他若觉得无关,早该相信姐姐是无辜的了,不是么?
四年前的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一场政治暗杀,是以,牵扯到的人不管是姐姐,还是我,那都“必然”会和丞相有关系。因为宮府和丞相府的关系而让我和姐姐卷⼊其中,这件事,本就已经解释不清。那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不是丞相的人,绝不是…
“阿蛮,扶娘娘回去歇着。”他吩咐着。
浑浑噩噩地回到馨禾宮,脑子里,还依旧想着这件事。然后,又是璿儿的事,磨折得我整夜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璿儿的脸,还有孩子的声音,孩子⾝上的香…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翌⽇,拾得公公进来说,皇上有令,这几⽇,我不必过郁宁宮给太皇太后请安,只需在馨禾宮里好好养着⾝子。
我只问他:“皇上上朝了么?”
他点着头:“上的,口谕是常公公来传的,很早呢,娘娘您还未起。”
早该猜到的,他只要能起⾝,就会去上朝。
隔了会儿,听得颐沅公主和柏侯煜来了。
进得屋来,颐沅公主直奔我的
边,神⾊担忧地握紧了我的手:“娘娘没事吧?”
摇着头,如今的我,看起来哪里还有事呢?
一侧的柏侯煜却道:“娘娘的脸⾊看起来并不好,还是宣了太医来瞧瞧。”
颐沅公主忙点头:“是啊娘娘,就算孩子夭折,您也要保重自己的⾝子。有皇上的宠爱,还怕没有孩子么?”
她的话,叫我狠狠地怔住了:“谁…谁说本宮的孩子夭折了?”
她有些震惊,回眸朝柏侯煜看了一眼。听柏侯煜开口:“自然是皇上说的,说在渝州的时候夭折的。”
元承灏!
心猛地收紧,璿儿明明没有夭折,他…他为何要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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